第34章 回宮

淩玥問起正事, 得到的回答令她心情沉重。攝政王那日因拖住刺客身受重傷, 又拖着重傷之軀返回尋她, 傷勢加重,至今仍在府中靜養。

她眼圈仍是紅的, 認真地問言婍:“我們一定可以揪出背後作亂的所有人,是不是?”

言婍若有所思, 好似想到什麽棘手的事情, 默默點了點頭。

她垂着眼,有點兒哀傷:“我記得的,四叔帶我來禹州的路上提起過, 先前發生的那幾樁亂子,并非自發行動,背後都有強大的財力支持, 只不過每次都查不出底。”

言婍一時不太明白她的哀傷來自何處,憐惜地凝望着她。

淩玥喃喃地道:“我知道我這個皇帝做得不好, 就會引起很多人的不滿, 他們都想要讓我消失。我不僅保護不了天下所有的百姓都安居樂業,我連自己也保護不了,還會拖累想要保護我的人。”

言婍想到接連幾次發生過的亂子, 查探出來的蛛絲馬跡指向一個令她也有些意外的目标, 本打算趁現在委婉一些告訴她,但見她失意感傷的模樣,決定還是再緩一緩。

至少該把很少真正陷入失落情緒的小家夥哄好了再說。

“陛下年歲還小,能這樣想, 已經說明陛下懂事了,長大了。”言婍輕輕拂過懷中少女綢緞般細軟柔滑的長發,微笑時雙眼眯成狹長的縫,眼尾微微地上挑,“說起來,如若陛下不是這樣愛忘事的病症,很多事也不用多耗費幾次的精力學了又學,記了又記,失憶前,很多朝臣都稱贊過陛下越來越有盛世明君的風範呢。”

淩玥被言婍難辨真假的肯定之辭說得有些膨脹,忍不住笑了,支起上身離她遠了一些,想了想又迅速換上可憐委屈的模樣,軟糯糯地問道:“那太傅以後還會不會拿出先帝賜的劍出來吓我?”

言婍心都化了,哪有力氣提起一把笨重的劍,抿嘴輕笑,在淩玥的目光注視下搖了搖頭。

趁淩玥讨價還價,她又将人重新摟回自己懷裏。

淩玥越發肯定太傅不會翻臉,心裏散開一股詭異的激動和甜蜜。

言婍心中不比淩玥鎮靜到哪兒去,慶幸淩玥如今活生生出現在自己面前,抱在懷中的感覺如此熱切。

既因這失而複得,又因淩玥這份親昵的态度。

夢中那副凄苦場景沒有出現,但是淩玥被困在山中的這些日子不可能活得輕松,光是想象,她就心裏發顫。

淩玥卻也不對自己經受過的辛苦過多提及,好似沖言婍一頓撒嬌裝可憐讨要來溫柔關懷以後,就将那些事都忘了。

馬車低調地趕往京城。

言婍注視着淩玥昏沉欲睡的臉,有些挪不開眼。

對面坐着淩玥從那座小山村裏帶出來的女孩,此時正偷偷打量着她。

言婍感受到桃桃的目光,朝對方看回去,面上神色像是換了一個人,全無面對淩玥時的溫柔和縱容。

桃桃瑟縮着,鼓起勇氣問:“你就是小月姐姐的太傅麽?”

言婍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緩了緩語氣道:“她提起過我?”

桃桃也是剛知道,太傅是個官名,而她的小月姐姐,是個比太傅還要厲害的官,是天下的主人。

這一切都超出她的認知。

面對言婍的提問,她乖巧地點了點頭:“小月姐姐說你很厲害,教了她很多東西,不過有時候有些……”

說到這裏她反應過來,連忙止住,心虛地低下頭。

言婍不用想也知道後面的話是什麽,淩玥眼下看着對她順從又依賴,連睡覺都靠着她的肩膀,但一開始可不是這樣的。

随便喊一個當朝做官的來問問,都知道當今小皇帝最忌憚的便是太傅。或者更準确點來說,是忌憚先帝賜給太傅的那把劍。

言婍覺得那把劍就像是燙手山芋,只是不好将它甩開。

淩玥伸手纏住她的腰,呼吸間再也沒有草棚裏潮濕發黴的味道,而是言婍身上好聞的香氣。

于是她湊得更近。

言婍控制不住地露出笑意,凝視着她睡覺的樣子。

桃桃望着兩人的互動,忍不住把自己縮成更小的一團。小月姐姐有太傅關心疼愛了。她就要成為沒人要的野草了。

回到京城已是傍晚。

淩玥消失多日,對外都說是卧病于寝宮,為掩人耳目,言婍借着進宮拜見長公主的名義将人送回宮。

長公主等在皇帝寝宮外面,身後跟着秋慧。

淩玥掀開車簾,秋慧過來扶着她下馬車。

看到秋慧和姑母在一起,淩玥立即就聯想到自己曾經不小心看到的那副不該看的場景,微微紅了臉。

衆人沉浸在重聚的歡喜當中,自然沒空細想,只當淩玥也是在激動。

言婍走下馬車後,桃桃也從馬車裏鑽出來。

淩玥主動說道:“她叫桃桃,以後她就是我的妹妹了,我想讓她住在宮裏。”

長公主等人提前收到言婍的信,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所以并沒有太過詫異。

“你願意留她在宮裏作伴,便依你的意思,為她收拾一間宮室出來,安排她住下。”長公主說罷,便走過去,輕撫過淩玥的頭發,嗓音略有哽咽,道,“玥兒受苦了。”

她觀淩玥模樣,扯開一點自我寬慰的笑意,“倒是比離開時秀美些,有大姑娘的樣子了。”

淩玥嘻嘻笑着,哄她開心,玩笑道:“就是嘛,可以娶個皇後回來,替我生個孩子了。”

言婍臉色僵了僵,垂下眼簾。

“方才說過你長大了,這會子又開始說胡話,你倒是說說,怎麽讓別人為你生個孩子。”長公主淩以熏說話時有意無意地掃過秋慧的臉,意味深長地道,“若是當真可以,不失為一樁極妙的事。”

秋慧也默默低下了頭,耳尖微紅。

淩玥暗搓搓留意她的反應,心想看來自己不在的這段日子裏,姑母肯定沒少“欺負”她的貼身女官。

夜色漸染,言婍把小皇帝送回寝宮,便要告退。

淩玥急不可耐地喊住她,道:“太傅可否留下,多陪我一會兒?”

長公主已經離開了,秋慧也在示意下親自領着桃桃去收拾住所。

淩玥就這樣喊住轉身欲走的女人,女人面色清冷,如山月映照下的空谷幽蘭,離近時,聞到柔和溫雅的淡香。

言婍止住腳步,心緒微亂,僅不過因淩玥方才那句無意的玩笑話。

玩笑話卻也并非空口胡言,而是頗有事實根據。淩玥确實年歲将近,該将大婚之事提上日程了。

因着身份的特殊,淩玥這個正主不急,也會有很多人替她急。皇嗣延續,國之大事。

不過半月,淩玥便要迎來誕辰,及笄禮後,随之而來的,必然是更多關于女帝婚事的議論和谏議。

淩玥若有此心,言婍作為一個外臣,簡直不知如何是好。莫非要拿着那把“鎮山河”,甩出種種冠冕堂皇的理由,沖上去制止?

“陛下想讓臣做什麽?”她轉身時已安撫好自己的情緒,露出一貫面對淩玥時的柔情。

淩玥不知何時生出來的怪異念頭,想要親近太傅,想要試探太傅容忍的底線。

她一言不發地靠近言婍,目光閃爍。

及至近前,兩人只有一掌之隔的距離,幾乎快要彼此相貼的時候,她微微仰起自己的臉,慢慢踮起了腳尖,往言婍白玉般瑩潤的臉頰湊過去。

言婍感到有一瞬間的恍惚,清醒過來的時候,淩玥已經在她右邊臉頰輕輕啄了一口,複又站回去,退開幾步。

“陛下這是……”

“太傅覺得,我這樣算不算是喜歡?”淩玥很認真地問。

言婍有些懵,忽然感覺自己這二十多年好像白活了。她怔怔望着淩玥,“臣不知該如何回答,陛下的心事……應當沒有旁人更清楚。”

淩玥困惑道:“這就奇怪了,太傅以前親過我一次,還說這表示喜歡,現在我也親回太傅一口,太傅怎麽就不知如何作答了。”

言婍略顯詫異地望着她。似乎沒想到,時隔多日,她将自己親吻過她的事情如此坦蕩地擺上臺面讨論。也不知該欣喜還是該擔憂。

誰知淩玥竟是出其不意地将她一把推到身後的立柱上,抵上她的身體,再一次踮起腳尖,若即若離地蹭着她的鼻尖。

淩玥問:“我想将太傅親我的那一下讨要回來,可以麽?”

言婍站在那裏沒有動彈,微微詫異過後,饒有興味地看着她。

淩玥沒有感覺到對方有惱火的跡象,更是信心大增,試探着将自己的嘴唇貼上她的。

綿軟溫熱的觸感,心裏稍有些顫栗。

再深入複雜點的,蹬鼻子上臉的小皇帝便不會了。

言婍見她略顯木然的動作,忍住笑意,伸手摟住她柔軟的腰肢,慢慢拉進懷裏,越貼越緊密。

這時候淩玥深深感覺到自己是在打腫臉充胖子,她有點喘不過來氣了。

也不知道是言婍摟得太緊,還是自己太慌亂。

言婍不輕不重地在那柔軟清甜的唇上咬了一口,然後把人放開。

淩玥連連後退,眼裏霧蒙蒙望向對方,瞬息之間又挪開目光,魂不附體般地盯着旁邊的花瓶發呆。

言婍摸摸她泛紅的小臉,似笑非笑地道:“嚴格算起來,臣只親了陛下一次,陛下今日卻親了我兩次,所以……”

“我知錯了,太傅別生氣。”淩玥慫了。

“我是說……”言婍附到她耳畔,壓低聲音,輕輕柔柔地吹了一道耳旁風,“陛下還欠我一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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