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心中

可惜殷玺沒等到黑魚送來的武器,就被派去了四方境。

離火宮主陶情對殷玺很是看重。他也明白殷玺不像是會一直安分待在魔宮的人,倒也很大方地與殷玺密談商定離開魔宮的條件。

即刻前往四方境帶回夢魇珠便是其中之一。

四方境是大陸中一個神奇的角落,很是玄乎。

有的人進去後三年五載也出不來,有的則只驚鴻一瞥就被拒之門外。

據進去的人說,裏面光怪陸離,似夢似真,走出四方境之後就像做了一場夢,只有個模糊的印象,對于細節則記得不太清楚了。

殷玺不知道陶情為什麽篤定自己能夠順利進入,但殷玺直覺告訴他,陶情一直以來對自己的态度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古怪。

古怪的友好。

然而殷玺确實一路暢通無阻地到達了。

他一進去就感覺身體不太對勁。

他是浮在半空中的。

腳踏清風。

修煉之人憑空漂浮并不困難,但除非達到溝通天地的層次,不然也還是需要消耗法力的。可是他根本就沒有調動法力,也只能是這個地方太不尋常了。

殷玺被傳送到的地方并沒有陸地,放眼望去是無盡的虛空。

還沒等殷玺有所動作,他腳下的氣流突然動了起來,殷玺下意識側身避開,身形一動竟然錯開了好幾丈遠。

差點與一旁凜冽的亂流風團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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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暇顧及袖口結了一層細密的寒霜,殷玺轉頭望去才發現原來那竟然是一群水母一樣的生物,如雲絮一般,藏在風中。

剛剛那陣波動,就是水母群忽然加速的動靜。

殷玺心神一動,跟了上去。

跟着跟着就發現來到了一處飄着雪的地方,這裏依然沒有陸地的痕跡。雪花沒有規律地從四面八方吹來。

水母們大口大口地吸着雪花,迎接着風雪潮,甚至在雪中打起滾來,身體開始一點一點地往下沉。

殷玺習慣走敏捷路線,看着吹來的遮蔽視線的白色大暴雪,他下意識的反應是躲避而不是迎接,這會兒怎麽也沉不下去。

按照水母們吞雪球的速度來看,殷玺已經沒有時間去堆雪人了。

他看着處于結陣狀态緊緊挨在一起的水母們,忽然有了主意。

水母們身體柔軟,根本沒有什麽重量,被殷玺突然撲上來,瞬間跟挂上了重鐵錘的棉花,嗖嗖往下沉。

連四方境的風都追不上他們的腳步。

很快,殷玺就看到了一片水色。

他沒有被重重地摔進水裏。

而是落在了一片巨大的荷葉上。

翠綠厚實的荷葉晃了晃将沖擊的力道卸下,輕而易舉地托起了他。

水母們灑落在周圍大大小小的荷葉上,像是荷葉上的露珠,十分晶瑩可愛。它們沒有做停留,就将自己裹成球狀,轱辘轱辘地跳進水裏,濺起好看的小水花。

殷玺爬起來,環顧四周,記起這個地方是先前人唯一有記載的地方:菡萏蓮池。

據傳蓮池中常有七彩魚出沒。而七彩魚則可以用來做引誘夢魇珠的誘餌。

到了菡萏蓮池,人便漸漸開始多了起來。只是情況不明,大多相互戒備,倒是沒有發生多少沖突。

殷玺在蓮葉間穿行,尋找着可以用來做槳的蓮枝,兩位結伴而行的修士望見他,便徑直朝他走了過來。

那兩個修士衣袍類似,大抵是同一門派,仔細看又略有不同。

一個外貌俊朗,白袍玉帶。

一個相貌平平,臉帶笑意,白袍紫金帶,袖口描銀,領口織金,腰佩明月珠。

殷玺挑眉不語。為首的俊朗修士邀請殷玺與他們一道捕獵七彩魚。

另一個修士見殷玺有些遲疑,十分理解地笑道:“道友可先行考慮,今日之內,我們都會在這附近。我名號灰鳶,”又指指那個俊朗修士,“叫他夜烏便可”。

語氣溫和,不急不緩。

殷玺本想直接拒絕,聽了他二人的話頓時明白過來,恐怕要對付的并不是普通七彩魚。

那二人一看就是門中翹楚要對付個普通七彩魚不在話下,更不至于要犯着與外人合作的大風險。

蓮池之內,七彩魚千千萬萬條,然而能長成魚王的,屈指可數。試問,普通七彩魚和七彩魚王,哪一個對夢魇珠更有吸引力?

答案衆人心知肚明。但不是所有人都敢與陌生人結盟就為了這渺茫的機會。

魚王難求,目前連個影兒都沒有看見。誰知道是不是只活在傳說中。

殷玺了然:“兩位看來是有魚王的線索了。”

灰鳶深知有戲,态度更加親切了,他壓低了聲音道:“道友一看就是明白人。”

得到肯定的答案,殷玺直接答應下來。

灰鳶與夜烏行動也很幹脆,找了個僻靜地設好陣法,便掏出一罐罐物品,現場調制起了誘餌。

誘餌配方一般是門派秘術,殷玺本有意回避,灰鳶察覺到了他的舉動,笑眯眯地擺手道:“我們帶過來的已經是半成品,調配過程倒不是什麽隐秘之事,無妨。”

夜烏手上動作更快,他這會兒已經将碾碎成粉末的誘餌随風灑入池裏。

那些誘餌在水面上沉沉浮浮,沒過多久就吸引了幾條七彩魚争相搶食。

灰鳶手握一把薄如紙的長刀,輕劃開魚腹放血,便又将那些魚丢回去。

紅色的血液在池水中蔓延開來。

如此一天過去,嗅到魚血游過來的七彩魚個頭越來越大。

一開始灰鳶單手便能制住那些個頭較小的七彩魚,到後來魚越來越大,甚至需要三人合力。

夜幕降臨時,一輪白月從水中浮現。

莫名地,殷玺心頭猛跳。他竟然不知不覺地站在了荷葉最邊緣的位置。

灰鳶和夜烏這兩個鬼精鬼精的家夥,剛才合力殺魚的時候偷偷變換了站位,悄無聲息地引導殷玺一點一點地挪往最前方。

下一瞬,那輪白月就出現在面前,張口把殷玺吞了進去。

灰鳶與夜烏吓得連珍貴的餌料都不要了,借着殷玺被吞的那一線時間差,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

月色微明。晚風輕輕拂過鲛人海境。

一些鲛人趁着月色浮出了海面。年幼的鲛人在海霧裏捉迷藏,成年的女性鲛人們則對着月光一邊哼歌一邊織鲛紗,飄渺空靈的歌聲傳得很遠,很遠。

那日黑魚從鲛人海境出來,便記着要去給殷玺送武器,可無論他怎麽呼喚內丹,都沒有得到來自殷玺那邊的一絲回音,他簡直給吓蒙了,忐忑不安地又回頭找到溫露重。

事情的走向有千千萬萬種。溫露重不認為殷玺遇到的就是最壞的那一種情況。

他很快冷靜下來,或許無非是很多秘境都設有隔絕外界傳訊的結界,殷玺只是去了秘境,暫時聯系不上而已。他同時寬慰黑魚不必太過驚慌,索性留黑魚住下,一齊尋找其他的傳訊手段。

這些天來,溫露重已經給大陸各個地方的魚族都傳去訊息,令他們留意殷玺的行蹤,可惜一無所獲。

排除掉其他的可能性,溫露重覺得殷玺很大可能去了秘境、洞府、上古遺跡之類的神秘之地。

這些地方有的時空極其不穩定,有的十分獨立封閉,倒是很符合殷玺這麽多天沒有音訊的特征,便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這類角落,甚至動用起了專用的傳訊石。

這些地方都有着同一個特征,那就是:幾乎所有的傳訊手段都将會在那裏失去作用。故而溫露重動用的是可以直接聯系魚族本源力量的傳訊石。

傳訊石屬于一次消耗品,珍貴異常,好在鲛人族千萬年歷史積澱并不缺這類奇珍異寶,這才禁得起溫露重這麽不計代價的揮霍。

溫星渚得知此事後,對這種暴殄天物的行為表示嚴重抗議,還曾前來興師問罪。

然而溫露重見他一來,幹脆地堵住了他醞釀已久的質問:“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他值得。”

……

溫星渚好不容易想好的一通流暢而又氣勢的質問被堵在嘴裏,感覺十分憋屈,又有些肉疼。便只拿眼睛瞪他,臉上寫滿了“朕很不悅”。

溫露重輕笑,只當沒看見,故意逗他,“我也不想這麽浪費的,你把我放出來我自己去找他也行。”

溫星渚恍然大悟:“好哇,原來這才是你的目的,想都別想!”

說完氣哼哼地甩袖走了。

應付完溫星渚這個幼稚鬼,溫露重輕輕松松地開始拟文請各大秘境之中的族群中人幫忙留意殷玺。

傳訊石并不能傳遞太多的言語訊息,溫露重删繁就簡描述殷玺特征之後,簡單在傳信中與衆人約定,若是不曾見過殷玺則不需要回信,當無事發生。若是見過,則讓傳訊石亮起藍光即可。

只是,過去了這麽久,屬于“見過”的那道藍光,一直沒有亮起。

夜已深。連嬉戲的鲛人都回到海底睡覺了。

溫露重站在庭院,第一百七十四次看向手中的傳訊石。

終于,那塊看起來與普通石塊無異的傳訊石似乎感應到了他的目光。

十分吃力地閃了一道藍光。

随後傳訊石整個碎裂了。

化作灰色的沙礫從溫露重指縫間滑走。

溫露重得到回複,這些日子懸着的心終于可以放下了。他正要告訴小黑魚,卻見對面的座位不知何時已經空了。

走近低頭一瞧,原來小黑魚已經鑽到桌子底下睡着了。

黑魚睡得很淺,聽見腳步聲猛然醒過來,一下竄回座位,“我怎麽就睡着了?殿下莫急,我再試試聯系他。”

溫露重被他條件反射的動作逗笑了,安撫道:“先不用試了,他在四方境。”

黑魚眼睛亮了起來,頓時精神一振,“太好了!終于有消息了。”

作者有話要說: 忠犬黑化中……10%……請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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