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恍如隔世

說出去估計沒幾個人相信,她阮琚,堂堂雲笈宗的二師姐,已經在這塊地方迷路整整一個月了。

這四方境确實是個寶地,在這兒修煉一個月抵得上在其他地方修煉小半年的工夫了,只不過她前來四方境其實是為了尋找煉制本命法寶的深淵雪,并不想将時間浪費在這個除了草木一無是處的深山老林裏。沒有異獸,沒有天材地寶,和外界普普通通的小山林沒有什麽不同。

這片山林要說起來并不大,一天一夜的時間足以走出去。

自從那天阮琚決定在這地方過夜,事情的發展就宛如脫缰的野馬,再也回不了頭了。

醒來就發現周圍的樹木全變了個樣,原來的參考坐标也早消失不見了。仿佛睡覺的時候出現了個空間裂縫把她吸進了異世界。

一開始她還嘗試碰運氣,不眠不休以她的速度趕在樹林變換之前出去,可她發現,只要她一動,周圍的樹木就開始以微小的幅度移動着。

到後來,她甚至連放火燒山的沖動都有了。好不容易進入四方境,別人都在尋機緣,自己卻在這個鬼地方活生生困了一個月。

然而,這裏的樹木非常難以點燃,生火出來的煙那叫一個黑煙滾滾,還異常嗆人,阮琚十分懷疑不等這林子燒完,自己可能就要先被熏暈過去,只能悻悻作罷。

這天,百無聊賴的她剛完成一天的修煉功課。

終于,讓她捕捉到了極其細微的動靜。

阮琚轉頭就見一只通體潔白如雪,額頭上一抹冰藍色奇紋的異獸出現在她面前。

其狀如豹,身形挺拔矯健,步伐輕盈,獸瞳清冷,雄姿逸态。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忍不住搜腸刮肚尋找一切可以形容的美好詞彙,可惜詞窮如她,只能傻愣愣地贊嘆一聲神駿。

再眨眼間,卻是只見一位白衣公子。

風姿儀态,潇灑清隽。

阮琚瞬時驚叫道:“你是……妖修!”她脫口而出的瞬間便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只好抿緊了嘴巴,戰戰兢兢地往後悄悄挪了挪。

Advertisement

接着,白衣公子那雙色澤極其豔麗的紅色獸瞳就看向了她,一語道破她的秘密,“萬靈之體?”

萬靈之體是一種較為罕見的特殊體質,天生便能溝通百獸生靈,成年之後更可以一眼看穿精怪原形、妖修獸形。不過,也只能瞥見一眼罷了。有些天資不足的,成年之後也未必會激活體質。這樣的體質,也天生更吸引黴運惡鬼魑魅之類的奇怪東西。難以評說擁有這樣的體質是好事還是壞事。

阮琚看過各種各樣的志怪傳奇,有的書裏總是會寫一些聳人聽聞的奇異故事。例如有的妖獸喜歡先困住獵物再慢慢折磨耐心享用。

“你到底是什麽人?”她警惕地看着他,水靈靈的杏眼此刻充滿了防備。不等對方開口她好像想明白了什麽,手腕一翻取出一張劍符,“是你把我困在這裏的?放我出去,不然,就同歸于盡吧!”

白衣公子狹長的眼睛裏無端流出幾抹鋒利:“你大可以威脅我試試。”

年輕的女修被他吓得腳步趑趄,連拿符紙的手都在哆嗦。

氣勢一秒蔫了。

……

殷玺從洞府出來便一腳踏在深山裏,回頭望去,身後的傳送口已經消失不見。

洞府裏的那道金色意念正是千年前的半妖前輩所留,只是因其要求苛刻,這麽多年過去了,也只有殷玺還算勉強符合他的條件。

海量的傳承記憶吞沒了他對時間的感知,盤腿修煉不知道消化了多久,才将這股精純極致的傳承接收完畢。

好像才踏入洞府沒有多久,又好像在裏面過了半生。

只覺得渾身流淌着充沛的靈力隐隐與天地靈氣遙相呼應,運轉如意随心。

殷玺恭謹拜別半妖前輩的意念之後,就出現了這道傳送之門。

不确定自己在洞府修煉了多久,殷玺決定找個人問個路,順便打探打探如今的情況,誰知這姑娘一驚一乍連珠炮似的腦補了這麽多,甚至拿出了雷霆劍符,提劍相向。

瞥見她拿劍符的手法便明白這姑娘壓根不會引劍符,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看在方圓百裏也就這麽一個活人的份上,殷玺還是淡淡地解釋道,“不是我困住的你。你把草木之心放回去,它們就不會再纏着了。”

這塊地方殷玺本來沒有什麽印象,剛剛見對方提了一句困住,結合周圍樹林的特征才依稀從傳承記憶裏找到答案。

這是聞風山,四方境裏唯一普通、安全的一方淨土。對于實力低微的修道者來說,這裏是最好的庇護所。草木之心是這塊地方僅有的物産,雖然名字起得玄乎,實際上就是天地靈氣化水。形狀只有巴掌大小,表面上看起來就是一汪碧綠的水,卻相當有靈性,偶爾還會在地上滾動,偷偷挪動到別的地方去。對修士來說可以随時補充靈力恢複最佳狀态,而對于這方草木來說,草木之心則是它們的靈。想帶走,那是萬萬不行的。

“你說這個?”阮琚一怔,低頭将腰間的乾坤錦囊解開,捧出一汪碧水。思來想去,她只收取過這一樣東西在這個地方。

她試着将那草木之心放到地上,就看見那汪碧水跟長了腳似的,跐溜滾進草叢不見了。

阮琚頓時全明白了,知道是自己錯怪了對方,赧然道了聲謝。

這個沒有什麽心機的姑娘對四方境知道的也并不多,殷玺打消了找對方問情況的念頭。

告別阮琚,殷玺再度回到菡萏蓮池。

半妖前輩贈與的收藏很豐富,只可惜夢魇珠确實不被他放在眼裏,就算多了一丁點角落也不會考慮用來擺放夢魇珠,因此殷玺要完成任務,只能自己碰碰運氣。

蓮池的邊緣與一處斷崖崖底相交。這斷崖極深,雲煙暗霭間,殷玺順着繩索緩緩下落,忽然瞥見一旁有個極其隐蔽的山洞,好奇心大起,當即借着繩索蕩到洞口。

斷崖怪石嶙峋,這洞口就悄悄藏在一塊突起的岩石背後,只露出小小的一個角,粗心的修士往往很容易略過。

殷玺剛踏入洞口就被幾株碩大的花朵吸引了注意。

黑花白葉,實在是異常顯眼。

絨球狀的花朵看起來鼓鼓囊囊的,用匕首小心地撥開花心,一枚墨綠色的夢魇珠赫然在目。

殷玺伸手去取,花朵上方突然垂下來一顆青黑色花紋的蛇頭,吐着長長的紅色的信子,腥臭的口水就這麽滴答落下來。

幾乎不加思考,擡手袖中劍爆射而出,煌煌劍氣直插大蛇眼睛。

大蛇受挫,心知不敵,躲避速度确是極快,悻悻退回洞頂盤着。

殷玺一擊得手取得夢魇珠,也無意傷它性命。轉身離開之際,卻敏銳地聽到崖頂有人細微的說話聲,言語間像是也發現了這個洞口。

殷玺大可不管不顧直接就此離開四方境,但難免要與上面那隊人打個照面。

招搖終究不是他的作風,當機立斷尋了洞穴深處的隐蔽地藏身,這廂剛屏息,洞口就進來了一隊人。

居然聽到了有幾分熟悉的聲音。

果然在人群中瞧見了灰鳶與夜烏這兩個老熟人。

灰鳶鼻梁上多了一道傷疤,還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夜烏則看起來沒有太大的變化,兩人境界都有不小的提升。

隊中也很快有人發現了花中的玄機,忍不住欣喜地叫喚起來,這群人将洞口搜刮了一遍,也只找到三顆夢魇珠。顯然是不夠分。

就在灰鳶口落懸河将這群人忽悠得一愣一愣該如何分配之時,大蛇惱怒地出現了。粗黑的尾巴一甩,就将洞口幾個人直接掃飛出去。

灰鳶與夜烏自然毫發無傷,站在進可攻退可守的最安全的位置簡直成了他們的直覺反應。

場中除了藏着的殷玺之外,還剩下五個人。

五個修士合力對付大蛇按理說是再輕松不過的事情了。

只是這幾個人各懷鬼胎,都不肯使出全力。場面一時間居然詭異地僵持住了。

灰鳶皺眉,面色罕見地流露出不耐煩的情緒,召出一方巨印加入戰鬥。

随着衆人攻擊的強度逐漸加大,大蛇很快左支右绌,不多時便要落敗。

就在衆人都認為大蛇敗局已定之時,暗中觀察全局的殷玺卻不經意發現場中五人除了灰鳶外,其他人衣袖上都或多或少沾染上了一些白色粉末。

原來灰鳶不斷變換站位是為了确保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沾染上粉末。

殷玺的目光落到巨印上,只見那裏也有不少的粉末。如此一來,灰鳶受到的攻擊也是最大的。

難道是自己想錯了?殷玺正疑惑間,大蛇卻突然狂暴起來。

原來是灰鳶居然猛的收起了巨印,大蛇頓時轉移攻擊火力,而灰鳶自己則是順着大蛇攻擊的力道輕飄飄飛出了洞穴,退出戰場。

少了灰鳶,另外四人的攻擊則顯得有些不夠看了,到最後兩方都是同歸于盡的打法,拼命攻擊放棄防守,情況可謂慘烈至極。

半個時辰過去,場中幾乎就沒有活着的人了,橫七豎八躺倒一片。

大蛇的蛇尾被燒斷,腹部傷口又深又長,幾乎将它貫穿。它靜靜趴在血泊裏,不動了。

沒過多久,灰鳶蹑手蹑腳地返回了洞穴。

夜烏還未死透,徒然睜大眼睛想要看清這個出現在眼前的身影,只是血水不斷從頭頂破洞流下來,模糊了他的視線。

灰鳶利落地給這位昔日搭檔補上一刀,正要說些場面話,突然眼前一黑。

是他誤以為屍體都涼了的大蛇猛的撲了上去。

只聽得嘎吱一聲。

是人脆弱的脖頸被扭斷的聲音。

……

大蛇确實被剩下幾人重傷得只剩一口氣,然而,它寧願用盡最後的力氣也不肯放過灰鳶這個仇人。

一場鬧劇終于收場。

殷玺還是沒忍住翹了翹嘴角。目光嘲諷。

機關算盡,以為出賣了別人的性命,自己就能活命?

他擡起腳,小心地避過那些殘肢血跡。

山間風起。縱身一躍。

作者有話要說: 忠犬黑化進度……30%……請稍後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