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行,我不去。”閻墨雙手插.進口袋,唇角揚起淺淺的弧度。
季澤點了點頭,踏進醫院的大門,兩人分開,往兩個方向走去。季澤準備手術;閻墨在門診部踟躇了一會,轉頭,去了住院部。
張哥的病房又住進了幾個人,家屬帶着瓶瓶罐罐交錯着走着,彼此間的問候和談笑,讓病房多了幾分人氣。
只是張哥的病床,依舊冷清。記者已經離開,他一個人阖眼躺着。閻墨抿着唇,凝睇着病床上的張哥。
他的頭頂,那串數字仍然飛快的跳動着。
她提醒自己,不要插手人類的生死。她已經因此吃過一次虧,不能再吃第二次。
她繞到病床前,手指按了按張哥的腿。說的好聽點,可以保守治療,但只要有經驗的醫生一看就知,他如果再拖下去,肯定會有生命危險。
但,和她沒關系。
“醫生,住院手續哪裏辦呀。”她背後,一個老人顫顫地問着。閻墨這才回神:“咨詢臺在一樓。”
她轉身離開。到了門診部,接待了幾個問題不算嚴重的患者。到了傍晚六點,她準時收拾東西下班。
外面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捎帶着氣溫,也低了好幾度。閻墨穿着短皮裙小靴子,在桌上摸到車鑰匙,往停車的地下室走去。
醫院的門口離地下室相距不到幾百米,閻墨沒帶傘,就準備這麽直接冒雨沖到地下室。
她剛用皮包擋着頭,計算着跑多少秒自己才不會被雨完全淋濕,門口,又多了另一個高瘦的身影。
“季醫生。”閻墨眼睛一亮,朝季澤揮了揮手。
季澤看了她幾秒,撐起傘,走到雨中。閻墨小跑着追上,鑽進他的傘裏。季澤頓了一頓,稍稍打低了傘,雨傘的一大半,落在了閻墨的頭頂。
細密的雨順着傘沿滴滴的落着。閻墨見季澤臉上沒什麽表情,以為他不願和自己撐一把傘,笑了笑解釋:“這不是順路麽。”
半響,季澤才回答她:“為什麽總有路,和你順。”
閻墨拍掌:“嗯,這是為什麽呢?”她拽着季澤的衣袖:“是不是,說明我們緣分特別深呀。”
“呵。”
“····”
也不知季澤走的是什麽路,醫院大門到停車場明明只有幾百米,偏偏走了近十分鐘。閻墨湊上去問季澤是不是因為想和自己多走兩步,季澤收了傘,塞進塑料袋裏,以一種極為奇怪的眼神看着閻墨:“只是不想弄髒鞋子。”
确實,小路都是泥濘和水塘。閻墨扁扁嘴,解了車鎖。
“澤哥~”遠處,徐攸寧飛奔過來,看到季澤整個人都撲了上去:“載我回家。”他偏頭:“呦,小閻也在呀。”
“徐醫生晚上好。”閻墨歪頭,笑了笑。
季澤抽出手,嫌棄地拍了拍衣袖:“不送。”
徐攸寧立刻換了副谄媚的臉孔,大拇指按上季澤的袖口:“呀,澤哥,你的袖子都濕了”說着便脫外套:“來來來,穿我的。”邊脫邊自言自語:“傘那麽大,怎麽就濕到衣服了呢。”
“澤哥,你不是最讨厭濕···”
季澤打開車門,冷冷地喊了兩個字:“進來。”
徐攸寧沖閻墨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得嘞。”
閻墨也不知為何,一夜無眠,睜着眼睛直到淩晨。肉體凡胎最痛苦的,就是和人類一樣,睡不好頭就會痛。
偏偏早上來看病的患者特別多,一個接着一個。閻墨一上午,都在普外科的各個診室穿梭着。
好不容易有幾分鐘休息時間,閻墨趕緊到茶水間,泡了一大壺茶。小護士正巧也在。看到閻墨手中的半壺普洱,有些詫異:“閻醫生,你喝茶?”
閻墨啜了一大口,将鐵罐裏兩塊茶餅塞給護士:“這茶不錯,我朋友特地在雲南帶的。”
護士一樂:“哎呀,謝謝閻醫生啦。我以為你們這種時髦的年輕人,只喝咖啡呢。”
“哪有。”閻墨笑着擺手。
得了好處,小護士自然和閻墨親近了幾分,口也沒了遮攔,見茶水間人不多,科裏的八卦張口就來:“閻醫生,你聽說了麽。季醫生早上,去做截肢手術了。”
閻墨眼皮跳了跳:“怎麽了?”
小護士長嘆一口氣:“我們季醫生什麽都好”她扳着指頭:“又高又帥又有才,年紀輕輕就有資格評副主任醫生。就是”她頓了頓:“一根筋。”
“我聽說,好幾個記者都等在手術室門口呢。”小護士說:“萬一那個人,真的···”小護士在脖子上劃了一道。
閻墨推着小護士的肩,岔開話題:“中午吃什麽呀,我請你。”
小護士挽上閻墨的胳膊:“閻醫生,你人真好。”
閻墨最終還是沒跟着季澤去手術室。她不否認,自己不想因為人類無知的選擇,失去在大醫院收割靈魂的機會。
午休時間,閻墨回了趟辦公室。問了一圈才知道,手術已經完成。很成功,義肢的安裝,也上了流程。
張哥被拖出手術室,沉沉地睡着。記者采訪了手術的小護士幾句,便沒了蹤影。
在他們看來,這則新聞已經劃上了句號。
季澤做了一上午截肢手術,一口水未喝,下午又緊接着一臺小手術。到了下晚,他才有了吃飯了空隙。
開了一瓶白水,他走到醫院的後門的空地,倚着欄杆喝了一口,下一秒,一包薯片就遞到他的面前。
他擡眼,是閻墨。
“不吃。”他推開薯片,又喝了一口水。
閻墨嘎吱撕開薯片,塞進嘴裏。又遞給他一袋吐司:“純天然,無污染的手工面包。”
季澤做完張哥的手術後,心情很是複雜。他知道,張哥的抑郁情緒很嚴重,自己在未告知張哥的情況下,給他做了全麻,又截了他的左小腿。難免,他心裏會惴惴不安。
看到閻墨,他莫名感到輕松。
“我可是好心好意,聽說你沒吃飯特地跑到外面買的,不吃一口?”閻墨搖了搖面包。
“在上班時間?”季澤偏頭看她,指節分明的手指敲打着礦泉水瓶。
“呃···中午順路買的。”閻墨努力想着理由。
季澤唇角勾了勾。順路。是閻墨頭腦中唯一能想到的借口。
閻墨撕下一片,遞到他嘴邊,眼波含着幾分嬌媚:“心情不好的時候,吃東西有益于緩解壓力。”
季澤瞥了一眼,閻墨的指尖還沾着一點薯片屑,還有一小片,黏在了面包上。他微微皺起眉,還是接過了面包。
“有事求我?”季澤指尖挑去薯片屑,咬了一口面包。
閻墨眯着眼:“季醫生果然聰明。”她确實有事情找他,曹院下午,讓她交一周的學習報告。她對文字向來頭疼,連平時的引渡靈魂報告都是花錢在地獄請小鬼替寫的。
沒想到到了人間,還要寫什麽,學習報告?!就算花錢,小鬼也寫不出醫院的學習報告。
“曹院讓我寫學習交流報告。”閻墨說:“有什麽材料可供借鑒呀。”
“沒有。”季澤回答的很快。
閻墨搶過季澤手上的面包:“我去問問徐醫生。”
拿人家手軟,吃人家最短。季澤怎麽能吃的這麽理直氣壯。
“過來。”她轉身,季澤叫住了她。
閻墨回頭,季澤将空水瓶給她:“順路扔一下。”
“季醫生,你舍得我去扔麽。垃圾桶,好遠呦。”閻墨憋着笑,有意逗他。說着,還佯裝虛弱,往季澤身上倒。
季澤唇角顫了顫,眼裏一陣嫌棄略過。他未言,拿過空水瓶,擦着閻墨的肩離開了。
閻墨啧了一聲,扳開薯片,嚼了一口。
天色更昏沉了些,幾瓣雨花順着風飄了下來。這幾天,持續的下雨。閻墨肅着臉,靜靜地看着滾落的雨滴。驀地,一陣涼風卷過,她不由裹緊白大褂。
冷了,她感到。
她本是地獄的鬼神,不該感到溫差的變化。她仰頭算了算時間,脊背霎時浸透涼意。
閻墨一秒也沒遲疑,趕快打電話給小薯。電話那頭,小薯的聲音輕飄飄的。
“我感到冷了。”閻墨說。
小薯沉默許久才開口。
“主人,你待在人間的時間太長了。你得注意”小薯說:“特別是,肉身的保持。”
感到冷,說明閻墨的維持肉身的靈力斷了。若不及時填補,閻墨很快會面臨肉身破裂的危機。
“我知道”閻墨回:“書裏說的方法有用麽?”
書裏說,吸取陽氣可以維持鬼神的肉身。
“你試試不就行了。”小薯說:“你身邊,不就有一個陽氣特別重的人麽?”
“季澤。”
作者有話要說: 地獄解說臺
前線解說員小張:關于吸取陽氣的方法,我們總結前人經驗,大致可以分為以下幾種手段
1:鼓掌交流。這對鬼神的要求就大了,要求鬼神有豐富的性(咳咳咳)
2:嘴唇接觸交流。這個,只要皮囊有誘惑性的鬼神均可以使用。
3:器官切割吸入。這個,有些殘忍哈,只針對醜逼鬼神···(滿滿的惡意)
(⊙v⊙)嗯,不知道我們的閻醫生會用那種方法呢。
季澤:“她只能用方法3”
閻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