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次生日恰巧是在周五，我哥如往常一樣在中午給我打了電話，問我回不回來吃飯。

我假裝猶豫了一下，而後欣然答應他回去吃。

他問我：“是不是還有什麽別的安排？”

我怕他再變卦，忙說：“沒有沒有。”

“要是約了別人我周六再給你過也行。”

我說：“沒有，真的沒有。”

我哥在電話那邊笑了，笑得我有點着急，後來他才說：“好吧，那我等你。”

整個下午我都很高興，索性又曠了課，在校園裏四處溜達，後來索性到操場上跑了兩圈，這才冷靜了一些。

在學校洗了個澡換好衣服我才去我哥那兒，在樓道裏就聞到飯菜的香味，我又輕輕地推開門，輕輕關上門，輕輕走到掌勺的我哥身後。

我本以為他沒發現我，卻聽他輕聲笑着說：“洗手去，馬上就好了。”

我跑到一旁，打開冰箱，說：“不是有蛋糕嗎，還做這麽多菜幹嘛？”

好大好大的一個大蛋糕。

我哥不理會我，我去洗了手，又踱回到他身邊。

我問他要不要先把蛋糕拿出來，我哥說：“天還沒黑，先吃晚飯，吃完了再吃蛋糕吧。”

我說他：“你看你年紀不大，性格卻像個老媽子。”

他說我：“你看你年級不小，卻還像個小屁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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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上我哥開了瓶紅酒，我喝了兩小杯便覺得有些飄忽。我哥見我也不說話了只朝着他笑，便不再斟酒給我了。我索性搶過他的杯子，仰頭幹了。

我哥把酒收起來，拿出蛋糕打開擺好，我也酒足飯飽了。我哥仔細數了二十根蠟燭出來，分我一半，我們倆把大蛋糕插滿。他拿出打火機點了蠟燭，關上了等。

他坐了回來，我倆對着蛋糕大眼兒瞪小眼兒。我哥說：“唱個生日歌兒？”

我當即對着蛋糕唱起來：“世上只有哥哥好，有哥的孩子像塊寶，投進哥哥的懷抱，幸福享不了！世上只有哥哥好，沒哥的孩子像根草，離開哥哥的懷抱，幸福哪裏找？”

我哥笑得前仰後合，他當我醉了，我也當我醉了。

我作勢要吹蠟燭，我哥攔住了我，說：“不許個願嗎？”

“許願有用嗎？”

“當然有用，你說給我聽聽。”

我曾經許過很多次願，哥哥回家，但沒有用。後來我換了個願望，哥哥到我身邊，才終于實現了。

這些年的願望實現了，我現在還有什麽願望呢？

“那你親親我吧。”

我随口說了一個。

二十簇火苗在我哥的雙眼中閃閃爍爍，他說：“好啊。”

然後他靠近了，他越來越近，他發着光，我聞到他臉頰上剃須水的味道，淡淡的香煙味兒，還有他的味道，還有紅酒的味道。

我閉上眼睛，仰起頭來，他的氣息灑到我臉上。

時間卡了帶，他的氣息之後是他的溫度。

哥，我想。

我想喊喊他。

然後柔軟的觸感落在我的額頭上。

像一滴水掉進油鍋，又像一粒火星點燃整片篝火，他的嘴唇好像某種觸摸開啓的鑰匙，醍醐灌頂一般，我都懂了。

倒不是因為他的柔軟，或是他的親密接觸，而是我猛然發覺，我所奢求的，我所期望的，是這個始發于他嘴唇上的吻，也落在我的唇上。

我的心安定下來，我不再感到焦躁了，也再不想和他針鋒相對，又覺得過往我說的那些傻逼話，做的那些缺德事兒，也都情有可原。

我真的是個小屁孩兒，我是怎麽騙了自己這麽多年的？

這個溫柔的吻只存在了一瞬，我哥離開了我。

“小秋，生日快樂。”他說。

我沖他笑笑，猛吸了一口氣，把二十根蠟燭全吹滅了。

我哥抹黑去開了燈，拿着塑料刀切蛋糕，我注視着他，又覺得蛋糕沒那麽重要了，其實吃不吃都兩可。

他分了我一大塊，自己一小塊。

我低頭吃着蛋糕，手機響了，是許楊，我接了電話，她問我生日快樂，我謝過她。

我哥問我：“是許楊？你們現在怎麽樣？”

“沒怎麽樣，她是妹妹。”我說。

我又問：“你呢？現在有對象嗎？”

“嗯。”我哥說。

“上次……那個？”

“嗯。”他仍是說。

吃完蛋糕，我哥送了我禮物，我拆開來看，是一本原版書。我們聊天的時候聊到過，沒想到他一直記着。

吃完飯，我們回到各自的房間。

那一晚我想了好多好多，将以前不敢回味，只一并封存起來的記憶都拿出來細細擦拭一遍。等想到最近幾年，天空泛起白光，我才睡着過去。

醒來已是中午，我哥在扣着幾盤菜的飯桌上留了字條，說他去加班，讓我醒來自己把菜熱了吃。

我看了許多遍他寫的字，而後捧着字條，把它夾到我哥昨夜送我的書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