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鬧酒樓
從德源寺出來時,時辰已是午後。
“我們去吃午飯吧!”風遙向葉婉柔提議道。
花菱高興地接道:“我們去芙蓉樓吃,那是梁都最大最有名的酒樓。”
馬車外的雪瑩和月亭耳尖地連連附和:“好啊!我們也餓了!”
葉婉柔心裏有些不自在,如今她的吃穿住行都用的厲王府的銀子,也就是說用的都是那個殺人魔頭的,她有種氣節受損之感。
葉婉柔想了想,并不隐瞞道:“我手裏的銀子剛剛都用來請靈牌了,現在沒有銀子去酒樓了。”
風遙不解地道:“小姐的銀子都在奴婢們這裏呀!剛剛請靈牌時,奴婢替小姐付了銀子的。”
葉婉柔驚訝:“你也付了銀子?”
花菱不知小姐在吃驚什麽:“小姐請了三個牌位一共六百兩,可是奴婢們一共帶了兩千多兩出來,現在去吃頓飯綽綽有餘的。”
六百兩?!那……自己剛剛付的那十幾兩是打賞的碎銀子嗎?!
葉婉柔頓時無語了。
芙蓉樓,坐落在梁都最繁華的街市中心。
樓高三層,縱寬數米,氣派奢華,菜品豐富,菜色別致,是梁都達官貴富,文人雅士們用餐聚會時的首選。
葉婉柔自然從未來過這裏,但如今被幾個丫鬟硬磨來,她也不覺這裏有什麽新奇,不過就是裝修典雅高級些罷了。
月亭先到定好了三樓的雅座,待葉婉柔來到落座時,早已點好的菜品便開始一一呈上。
葉婉柔示意她們四個一起坐下用餐,結果風遙和花菱陪她坐下,雪瑩和月亭則坐到了三樓樓梯拐角處的一張桌子,另點了菜食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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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婉柔看了不由得搖頭。
厲王府的規矩真怪!丫鬟言談舉止沒個丫鬟樣就算了,多半是主子不善管教慣出來的,可這不可聚在一處的規矩真的有必要嗎?
芙蓉樓的菜品味道确實是不錯,與王府的廚子水平有的一拼。但這裏有一樣是王府裏沒有的,那就是一邊吃飯還一邊有戲可看。
戲是京戲,能來芙蓉樓表演的都是有名的戲班子,能上臺唱的都是有名的角兒。
此時臺上正在表演的這位,據說就是梁都最有名的小生。
這個小生,名叫梁成文,他之所以能如此有名,這裏面還有點故事。
據傳,大長公主和康平公主都看中了他,都請他到自己的寝宮裏唱戲。結果他分~身乏術,兩個公主卻為此互不相讓,鬧得不可開交。
最後,竟鬧到太後聽聞而出面的地步。結果,治了這戲子霍亂宮闱之罪,将他打了板子丢出皇宮。
這戲子雖因此更出名了,可卻被文人雅士們所不恥,拒絕再聽他的戲。所以,如今他唱不了節假日的大場次,就連晚餐時段,都是不準他上臺唱的。
葉婉柔聽了旁人的這些閑談,再看向臺上的人時,心裏便生出了幾分同情之意。
他何罪之有?就如那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間的鳥雀一般,讓做什麽就只能做什麽,完全是身不由己。
此刻,小生在臺上唱得認真而賣力,那唱腔悠揚婉轉,饒是不懂戲曲之人聽了,也只覺悅耳動聽。
“嘭”的一聲突響,驚得滿堂的食客皆是一驚。
擡頭看去,竟是有人将一只酒壺扔到了戲臺之上,正砸在了梁成文的腳邊。
葉婉柔也被這突然的一聲吓了一跳,尋聲望去。
只見一個身着外邦異服的年輕公子,正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神色倨傲輕浮,對臺上之人說道:“唱得什麽鬼腔鬼調?吓得本公子的手都抖了,快下來陪本公子喝一杯,給本公子壓壓驚。”
此言一出,堂內有食客小聲反駁:“好個出言不遜的小兒,此等文雅之物,豈是你這種番邦蠻夷所能欣賞的懂的?”
異服公子悠悠然的站起身,帶動身上墜挂的衆多玉石之物,叮當作響。
他的身量不高,神情卻無比高傲。棱角分明的五官上寫滿不屑,他指着臺上的小生,說道:“有本事就拿出點絕活來瞧瞧,沒本事,就下來陪本公子喝個痛快,把本公子服侍高興了,有賞。”
此等叫嚣,對于一個戲人名伶來說,若是穩不住臺面,那從此以後,就不用再吃唱戲這口飯了。
梁成文站在臺上,脊背站得筆直,神色隐含着凄然。
有食客大聲地叫,讓他表演他的絕活,飛天三十九轉。其他食客聽了,也跟着起哄,那是梁成文所特有的表演。一般的小生可做不來這種需要功底的表演。
後臺的戲班班主跑了出來,見此情景,也在一旁不斷的催促他快些表演。
此刻,已不是他的飯碗能不能保住的事了,這也關系到了整個戲班的名望。而對于在坐的食客來說,這關系的卻是大梁的顏面。
梁成文的額角滲出了冷汗,他的表情無疑不在說明,他很為難。
葉婉柔坐在下面看得心急,若想幫這個小生擺脫目前的困境,就只能是轉移衆人的注意力,可她要怎麽做才能轉移呢?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嘭”的又一聲炸響。
葉婉柔将自己桌上的茶壺摔到了地上,将衆人的視線都引了過來。然後不緊不慢地說道:“那位奇裝異服的公子,你是想要表演什麽絕活給衆人看嗎?若是有,不用挑釁旁人,自行快些表演出來,若是沒有,就不要在這裏惹事生非,壞了本姑娘吃東西的雅興。”
衆食客見說話的是一年輕女子,發未及笈,應該尚且年幼,穿戴皆是大梁服飾,自然是願意幫着她說話,于是便都出言擠兌那外邦公子。
那公子臉色瞬變,當即大怒道:“本公子的身份,豈能随便表演?你敢如此侮辱本公子?”
說話間,他毫不遲疑地抓起桌上的酒杯,向葉婉柔了砸過來。
葉婉柔身旁的風遙眼鋒一厲,只見她手腕一揚,将手中的一根筷子飛速擲了出去。
只聽空中一聲脆響,那筷子在空中穿透杯子,後将杯子生生釘在了堂內的木柱之上。
坐在葉婉柔另一邊的花菱,動作迅速如風,将自己面前的一只茶杯向那公子回擲了過去。
還未待衆人看清,那挑釁的公子已踏地而起,在空中抽出腰間的軟鞭。
“啪”的一聲炸響,只見一條赤紅長鞭,在空中劃出一道絢麗的圓弧,将那飛在空中的茶杯擊得粉碎。
葉婉柔直盯盯的看着那條毒蛇一樣的長鞭,向自己迎面劈來,正不知如何反應時,忽有一人淩空翻轉而至,在空中徒手抓住那條紅鞭,動作靈巧地将那鞭子和它的主人攔了下來。
葉婉柔定睛一看,竟是雪瑩。
異服公子的幾名随行見此情形,怒目提刀沖來。
遠處的月亭,見勢飛身而起,将人攔在堂中。
堂內瞬間亂作一團,衆食客尖叫着逃下樓去,堂內不斷響起杯盤落地的破碎之聲。
葉婉柔靠牆站在堂內,難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四個丫鬟,如武林高手一般的與幾個有功夫的男人打的游刃有餘。
不稍片刻,幾名男子竟有了招架不住之勢。可不待分出勝負,就有大批官兵沖了上來,打鬥之人被強行制止。
官兵的頭領是梁桐,他掃視了葉婉柔這面一眼,四個丫鬟竟立即跪了下去。個個低着頭,不敢言語。
梁桐來到那幾個外邦男子的身前,不給他們任何開口說話的機會,直接逐一點住穴道,讓他們立時渾身癱軟的倒了下去。然後将他們都帶了出去。
雖然至始至終,葉婉柔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但是,她仍覺驚魂未定,久久難以回神。
從芙蓉樓出來,葉婉柔走向自己的馬車,剛欲踏入車內時,忽聽身後有人輕聲叫道:“姑娘,請留步!”
葉婉柔回頭,見是一年輕男子,白面濃眉,身姿挺拔。
風遙和雪瑩上前阻攔男子的靠近。
葉婉柔眨眨眼。
誰?不認識。
男子道:“多謝姑娘剛剛替小生解圍。”
葉婉柔恍然,剛剛他穿着戲服,畫着濃妝,與此刻的形象大不同,竟一時難以認出。
葉婉柔道:“梁公子不必客氣,并非為公子而為。”
梁成文拱手,态度恭敬謙卑,說道:“請姑娘受小生一拜。”
葉婉柔本欲轉身離開,見此又問道:“公子今後有何打算?”
梁成文凄然一笑,答道:“小生受了傷,再做不得大動作的表演,今後,怕是不能再唱了。”
他垂眸,仿若自言自語般,道:“也好,本也不想再唱了。”
葉婉柔想了想,又問:“公子家鄉何處?可有想過回老家,安生過活。”
梁成文輕輕搖頭:“自幼随戲班四處游走,并不曾有過家鄉。”
葉婉柔抿了抿唇,回身對花菱道:“把你身上的銀子都給我。”
花菱立即掏出身上所有的銀票和現銀,一共五百餘兩,遞給葉婉柔。
葉婉柔一股腦的都塞到梁成文的手中,說道:“你拿這些銀子去另謀個生計吧!”
梁成文像被燙到了一樣,不肯接,推拒道:“萬萬不可,小生并不需要姑娘的銀子。”
風遙見此,上前一把推開梁成文,語氣不善地道:“讓你收,你就收着,不準碰我家小姐。”
梁成文低頭不再言語。
葉婉柔說了句“保重”就上了馬車。
梁成文站在原地,望着馬車漸行漸遠,微微紅了眼圈。
葉婉柔則是在馬車上做着自我心理建設,不想花也已經花了六百兩,也不差這五百多兩了。等到将來殺了那惡人,這些銀子就當是劫富濟貧了。
嗯,這麽想想心裏就舒坦多了。
回到湖心小閣時,展雲風居然正在二樓的房裏。
葉婉柔小心地走進去,恭敬跪拜道:“參見王爺。”
展雲風正盤膝坐在軟榻上,獨自對弈,他垂眸看着面前的棋盤,問道:“會下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