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有女天降
立春時節,皇城裏一片寂寥。
這夜月黑風高,萬籁俱寂,缙康王府的後花園裏卻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只聽一個清冷的聲音道:“小團子,事兒辦的怎麽樣了?”
“回世子爺,小的們已經把人丢馬廄裏喂蚊子了,還請世子爺消消氣。”一個奴才低眉順眼道。
“喂蚊子算便宜他了。”那個聲音帶着消不去的火氣,“我問你,他們幾個還說我什麽了?”
小奴才皺着眉頭,嘴巴像粘了糨糊,張不開。
世子爺鑲金嵌玉的折扇“嘩啦”一聲合上,“咚”的一聲悶響,敲在小奴才的天靈蓋上。
“哎呦,爺,小的……小的不敢說。”小奴才捂着腦袋蹦跶。
“不說是吧”世子爺手裏的折扇揚起,作勢要打。
“小的說,小的說。”小奴才捂着腦袋,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腦說了,“他們還說你……空有一副好皮囊,實則……是個……”
“嗯?”世子爺的眼珠瞪得溜圓。
“實則是個不舉!”小奴才豁出去狗命喊道,“他們還說,爺你年方十八,連個通房丫鬟也沒有,不是不舉,就是斷袖!”
世子爺的臉漲得豬肝紫,一腳踹翻了小奴才,“叫你說,你喊那麽大聲做什麽,生怕街坊們聽見不嗎?”
小奴才就地往前滾,主子爺的脾氣不好摸,還是能滾多遠就滾多遠的好。
這位世子爺不是別人,正是當朝四大親王之一——缙康親王韓同光之子韓靈玉。
說起缙康王,雖然被封為親王,卻與皇室沒有血緣關系。只因缙康王的爹韓宗昴當初同聖上征戰沙場不離不棄,最後舍身救了聖上一命,這才換來一個從龍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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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當今聖上是個感念舊恩的人,開國後便封了韓宗昴之子韓同光為缙康王。
但是這麽多年的太平日子,再大的恩情也淡了,漸漸的,缙康王也變成了個花架子,除了能領上千石的俸祿外,實則已經沒什麽實權在手了。
再說面前這位世子爺韓靈玉,生在金銀窩,長成纨绔子,只仗着自己老子爹的爵位,整日裏除了混吃等死就是混吃等死。
他雖然文武不通,游手好閑,可是說起他來,滿皇城的姑娘、小姐,乃至大媽、大嬸們都為之神魂颠倒。
說起他的姿容來,那是面如脂玉,唇紅齒白,平日裏蓬頭垢面也風流,倘或某一日要出門,便是綢緞裹身,打眼看去,真個兒顏如宋玉,貌比潘安,走在街上,哪家的姑娘不回頭瞥他,哪個少婦不恨自己夫君不如人,吵着鬧着要嫁給他的一百只手也數不過來。
韓靈玉虛長到十八歲一直拼死抗婚,難道皇城裏的大家閨秀他一個也沒瞧上眼嗎?
非也非也,其中的原因,便只有他自己和他死去的娘知道了。
閑話少說,且說韓靈玉因為前日聽見常在一起厮混的幾個纨绔在他背後咬耳朵,氣的不輕,所以才拎着奴才問話。
按照他的行.事做派,他家是世襲的爵位,好說歹說也是個正一品的親王,在皇城裏沒有不敢惹的,若是誰讓他高興,金山銀山扔出手,若是誰讓他不高興,不用多說,套麻袋胖揍一頓先。
“小團子,你往哪滾!”韓靈玉咬碎一口銀牙。
虧他平日裏待這群纨绔不薄,沒承想他們竟然在背後這樣诋毀他,什麽“斷袖”,什麽“不舉”,簡直氣煞人也。
小團子吓得一哆嗦,麻溜地滾了回來。
“給我帶着麻袋,叫黑虎來。”韓靈玉吩咐道,黑虎是個武功極好的奴才,常跟着他出去。
小團子将麻袋擱在背上,乖乖地跪在牆角,等着世子爺踩着他的背爬牆。
韓靈玉将袖子一挽,扇子咬在嘴裏,一腳蹬在小團子背上,作勢要爬牆,只聽庭院裏一陣匆忙的腳步聲。
缙康王來了。
“壞了,王爺來了。”小團子一聲驚呼,韓靈玉吓得一個哆嗦,差點摔倒。
倒不是他有多懼怕缙康王,只是這缙康王一大把年紀還又當爹又當娘,每次他不聽管教,這老頭便白眼一翻暈倒在地,吓得全府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一來二去,韓靈玉為了不落下個氣死他爹的不孝罪名,一瞧見他爹,嘴裏不敢有一句違拗的話了。
眼看着缙康王在一大群家丁的簇擁下,風風火火地趕來,大有抓賊的架勢,韓靈玉忙從小團子背上蹦下來,沖着他爹嘿嘿嘿地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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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霜重露寒,太子的馬車匆忙趕往皇宮。
連日來,皇上卧病不起,太子本就憂心忡忡,今日母後卻叫他去祭祖。祭祖乃是個大事,本來該由皇帝親自來做,只是皇帝一病不起,只好由他這個太子來代替。
好不容易熬過了一天,太子便命令車馬迅速回朝。
夜裏寒氣四起,車馬穿過長街,走進一條漆黑的小巷,一陣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
“嗖嗖——”
幾支羽箭劃破長空而來,穿透華麗的馬車,貼着太子李簡的面頰而過。
“太子小心。”隐藏在暗處的影衛沖進馬車,一左一右地架起太子,從馬車裏一躍而出。
像這樣的刺殺,李簡長這麽大遇到過不止一次兩次,所以也見怪不怪了。
兩個暗衛帶着太子跳上高牆,後面的刺客緊緊追上來,暗處有人不停地放箭。暗衛只得一面擋着箭,一面帶着他跳上鋪着琉璃瓦的房檐。
李簡回頭看時,只見護送他的車馬隊伍卻絲毫不亂,好像沒人發現他已經被刺客追殺,仍舊朝前走着。
不對,肯定是哪裏出問題了,剛才的動靜那麽大,這些人怎麽會聽不見?
李簡剛想出聲詢問,身邊的一個暗衛身中一箭,“啊”的一聲慘叫,噴出一口黑血,從房檐上滾落。
“箭上有毒,太子小心。”剩下的暗衛将太子護在身後,飛速向後退去。
李簡見形勢不妙,這次的刺殺似乎來勢兇猛,仿佛不置他于死地不罷休,不敢多言,只好邁開大步,跟着暗衛在房檐上疾走。
後面的刺客見前面的人跑的迅速,收起毒箭,抽.出長刀尾随。
暗衛帶着李簡跑至一處人聲喧嘩的樓宇時,只見燈火輝煌的閣樓上香影袅袅,脂粉香撲鼻而來,卻是個勾欄院。
暗衛見前面人多,腳步一頓,後面的刺客立馬追了上來。
“得罪了,殿下。”暗衛情急之下脫手,将李簡向前一推,李簡便像個熟透的蘋果,從房頂上撲棱棱掉進了香粉堆裏。
勾欄院的閣樓上頓時亂作一團。
這裏,暗衛見李簡毫發無傷地落了下去,急忙回身同刺客拼刀,為李簡拖延時間。
李簡摔的七葷八素,原本正在尋歡作樂的人群被他撞倒一大片,李簡硬撐着爬起來,趁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撒開腿闖進裏面的廂房裏,驚得廂房裏衣衫不整的姑娘驚叫着跑出來。
這邊最後一個暗衛向長空放出一個響箭後,也一命嗚呼了。
幾個刺客往勾欄裏一看,只見亂糟糟一團,男男女女混在一處,早沒了李簡的身影。
“不要輕舉妄動。”領頭的刺客擡起手,止住身後正要沖下去的另外幾個刺客。剛才一個暗衛已經放出了響箭,更多的暗衛正在趕來,他們必須抓緊時間殺死李簡。
“上面有命,不能鬧出太大的動靜,将這個地方包圍起來。”
“是。”
一群黑衣刺客從房檐上向四周散開。
卻說李簡鑽進脂粉堆裏,帶着一身暗衛的血,吓得花娘們一個個花容失色,顧不得那麽多,此時此刻逃命要緊,看見床上一個花娘已經吓暈了,便走過去,道了聲“得罪”,便伸手解那花娘的衣裳。
“啊——流氓!”旁邊的花娘一聲尖叫,差點沒掀翻房頂上的瓦片,瘋了似的沖出門外。
李簡見動靜鬧大了,急忙脫下花娘的衣服,胡亂套在自己身上,再把那些脂粉胡亂一抹……
一個堂堂七尺男兒郎頃刻間變作一個千嬌百媚生的女嬌娥。
李簡踢開窗戶,一只毒箭“嗖”的一聲釘在窗棂上,頓時吓得魂不附體,李簡料想,外面只怕已經被刺客包圍了,今時不比往日,暗衛還沒趕來,只剩下李簡一個人赤手空拳,若是硬闖出去,只怕是以卵擊石得不償失。
方才那個花娘的尖叫聲暴露了他的位置,若是不快點轉移,只怕再來一支毒箭,他也可以下去見祖宗了。
李簡甩上窗,踢開房門飛奔出去,一路上撞倒了不知多少金銀器皿,見一個鋪着紅氈的樓梯,想也不想便沖了上去。這個樓梯卻是通往樓頂的,李簡站在琉璃瓦上,往下一看,一陣暈眩。
他自小也是學過一點三腳貓功夫的,便強作鎮定,從一個房頂跳到另一個房頂,不敢有一刻耽擱。
也不知跑過了幾個屋頂,遠遠地瞧見遠處有一片亮光從瓦縫裏漏了出來,想着有光的地方便有人,若是有人,說不定能救他一命,李簡想也沒想,朝着那點光亮飛奔過去。
卻說被他爹鎖在卧房的韓靈玉正支着下巴生悶氣,擡頭看看房頂,心中竊喜,還好房頂的洞管家還沒來得補上,等他爹睡了,他再爬上房頂溜出去也不遲。
想到這裏,韓靈玉的悶氣也解了,甩掉鞋子,躺在床上晃着二郎腿。
只聽房頂上噼裏啪啦一陣響,韓靈玉忙豎起耳朵,心道,莫不是大膽的小賊摸上我堂堂大王府了。
正要喊抓賊,只見瓦片從天而降,接着是一聲慘叫,一個穿着绛紗裙的女子同瓦片一起砸在他身上,頓時滿室狼藉。
李簡一腳采空,暗罵一聲,天要亡我,不想,落地卻是軟綿綿的,心中又大喜,果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擡頭一看,只見一雙溜圓的大眼正瞪着他。
李簡忙從他身上起來,見他正要喊人,忙拿手帕捂住他的口鼻,這種時候若是暴露了動靜,簡直就是要了他的小命。
“在下不是壞人,求兄臺高擡貴手,莫要聲張。”李簡央告道。
“唔嗚……”韓靈玉被帕子上的脂粉熏得氣絕,掙紮着想拿開那只手。
李簡怕他掙脫,捂得更緊了,“兄臺要是再掙紮,在下只好将你打暈了。”
不不不,不用你打暈,我自己暈,這麽濃的脂粉味,再不暈要熏死了!
韓靈玉眼睛一翻,竟然真的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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