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死裏逃生【捉蟲】
韓靈玉忙出去看時,只見外面蒙着一層黑乎乎的霧氣,連周圍的人都看不見。
“喬叔,怎麽回事?”
喬叔也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船突然一震,像是被什麽東西撞上了。
衆人還沒站穩,船突然左右搖晃起來,江水嘩啦啦灌進來,迎面打在衆人身上,韓靈玉躲避不及,渾身澆透。
“不好了,起浪了,船要翻了!”
黑霧裏傳來一陣跑動聲,水手們一邊驚呼,一邊亂作一團,韓靈玉哪裏見過這種場面,早吓得腿軟。
那老翁不知道從什麽地方竄出來,拉着喬叔道:“快些逃命,再不逃,浪頭将船掀翻,只怕都要葬身魚腹了。”
喬叔怒道:“不是說過幾天才漲潮的嗎,怎得今日就漲潮了?”
老翁急道:“并不是漲潮,只怕今日不是個黃道吉日,碰上江神爺發怒,要淹了我們的船。”
說罷,那老翁就要跑路,喬叔伸手抓他,他卻像個泥鳅似的滑不留手,一閃身便沒了蹤影。
大船又是一顫,更多的江水湧了進來,只聽“噗通”“噗通”幾聲落水聲,小團子顫聲道:“不好了,船家和水手自己跑了。”
眼看着船要被浪掀翻了,韓靈玉挽起袖子,道;“喬叔,船怕是要翻了,我等快下水,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
“我們的車馬盤纏還在船上……”小團子急道。
“人命都沒了,還要那車馬做什麽?”說着,韓靈玉已經奔至船舷邊。
衆人見此,只好跟着她來到船邊。恰在此時,船身一個抖動,将一夥人甩了下去。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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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霧裏傳來一陣殺豬般的叫聲,韓靈玉等人已落了水,在水裏撲騰着,像一鍋煮熟的餃子。
韓靈玉不通水性,一落水就咕咚咕咚嗆了幾大口,幸好黑虎揪着她的領子,才沒被淹死。
衆人在水中呆了片刻,江水卻平靜的出奇,并不像是起浪的樣子,又過了一會,黑乎乎的霧氣竟然散去了。
一行人面面相觑,暗道中計了。
只見江面平靜開闊,無風無浪,回頭一看,那只船竟然已經順流而下,早行了半裏地了。
原來,那老翁和水手們竟然是一夥強盜,故意将船開到有暗礁的地方,又用煙|霧|彈,讓他們誤以為天氣突變,騙他們抛棄財物跳下船。這會船上的人正笑得合不攏嘴,哪裏管他們的死活。
喬叔一拍腦袋,罵道:“老賊驢,方才根本就是他們設的圈套。肯定是看中了我們的財物,想要謀財害命。”
韓靈玉這才回過神,剛剛好像并沒有起風,的确有些詭異,只是當時情況危急,哪裏顧得上想這些,也氣的咬牙。
黑虎環顧四周,見這裏一眼望不到邊,且又是暗礁區,哪裏會有船只經過,說道:“這裏水流湍急,若是不快點游到岸上,只怕劫匪不殺我們,我們也要被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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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陽縣東,征西将軍大營。
臨時駐紮的營地裏,幾個士兵手執長|槍,連夜看守死囚犯,雖然困得搖搖晃晃,但眼睛卻不敢眨一下。
被這些士兵圍着的,是一個木頭做成的臨時牢房,牢房裏坐着一個渾身髒兮兮的白衣男子,頭發披散着,眼神卻透着凜冽的光。
這個簡易的牢房外用八道鐵索捆着,像是捆着一只猛獸,不敢有絲毫懈怠。
今晚,就是這個死囚犯即将身首異處的時候了。
不遠處的将軍營裏,仍舊燈火通明,年近不惑的将軍李濟端坐在案前,穿一身帶着血漬的明光铠,凝視着面前厚厚的竹簡,陷入了沉思。
那時他剛将一波西蠻人擊退,大軍從連月的厮殺中喘了一口氣,大營還未紮下,就接到京城的密報,說是皇帝駕崩,二皇子登基,京城一片大亂。
來不及換掉身上铠甲,便帶着一部分部下趕奔京城,誰知半路上卻冒出來個活生生的前朝太子,口口聲聲叫他十二叔。
他是前朝的十二皇子,也是當朝的征西将軍。他與剛剛駕崩的先帝一樣,都是李簡的母後南宮氏的愛慕者之一。
從來都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時他們年少輕狂,心高氣傲,兩個兄弟為了心頭所愛,不惜反目成仇。
奈何造化弄人,老皇帝一紙诏書,南宮氏便嫁給了太子,先後有了李簡和李蒙。
“報——”
有快馬朝将軍營沖過來,一個探子跳下馬,急急跑進帳中。
“将軍,禦林軍已經封鎖皇城,八大禁衛軍已經将洛陽官道封鎖……朝廷右|派衆多大臣被……”探子如鲠在喉。
“但說無妨。”
“右|派大臣上至右丞,下至禦史臺,或是打入死牢,或是流放或是問斬,二皇子的黨羽早就一手遮天了。”
營帳裏一片死寂,良久,李濟淡淡道:“退下吧。”
“是。”探子不敢多言,倒退着出去了。
她為什麽要封鎖洛陽?
新帝登基,朝中和地方動蕩不安,他知道現在有很多人在暗處虎視眈眈地盯着那個寶座,他是專門為了她才着急的趕回京城的,難道她連他都不相信了嗎?
他為她熬過多少腥風血雨……寒來暑往,心甘情願為她出生入死,保她江山不倒,到了這個時候,她竟然連他也不相信了嗎?
清冷的月色照進帳中,李濟苦笑着搖了搖頭,站起身,朝帳外走去。
“你可知罪?”冒充龍子,按律當受剮刑,誅九族。
李濟看着牢籠裏關着的人,心中許多不忍。
這個孩子有什麽錯,只不過生錯了地方,就要成為別人登上權力高峰的墊腳石,成為別人貪婪欲望的犧牲品。
如困獸一般的李簡猛然擡起頭,看着眼前高大的身軀,仿佛像看着陌生人。
李濟閉上眼睛,他從小看着他長大,哪裏會認錯李簡,只是如今大勢所趨,即便他認下李簡,天子的勢力也不會認李簡,更不會讓他活。
天下不能再有活着的李簡了。
此刻李簡心知肚明,連最疼他的十二叔都不肯幫他了,普天之下已沒有他的立錐之地,除了一死,再沒有別的出路。
握着畫戟的手上爬滿青筋,李濟咬緊牙關,“殺。”
李簡心頭一顫,這便是命了,閉上眼,只等着頭落地。
兩邊的士兵将生鏽的鐵索打開,押着李簡往外走。
“十二叔……”李簡突然回頭,“孩兒知道十二叔身不由己,孩兒不怪十二叔。時至今日,孩兒心中仍舊感念十二叔養育關懷之恩,此恩此情,孩兒只能來世再報。”
李濟背過身,月色映着他铮铮漢子的鐵血眼淚……
幾個士兵将他帶到江邊,緊緊綁在一個木樁上,篝火上架着幾把明晃晃的薄刀。
一個士兵顫聲道:“刀很鋒利,不會很疼。”
湯潮的剮刑沿襲前朝舊制,就是一片片将人身上的肉割掉,一共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刀刀見血,若說不疼,只怕地獄的酷刑也沒有這麽慘的。
李簡默不作聲,一心求死。
耳邊傳來磨刀聲,每一聲都像是割在李簡心口上,等磨刀聲停了,腳步聲漸漸靠近,那刀帶着風聲,往他身上砍去。
“啊——”
幾聲慘叫聲後,李簡暗道,為什麽剮刑卻不疼,難道自己已經死了嗎,睜開眼,卻看見那幾個士兵已經橫死在地上,李濟站在不遠處,畫戟上淌着猩紅的血。
那畫戟又一閃,将李簡身上的繩索砍斷。
“十二叔……”
李簡難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屍首,向來溫厚的十二叔竟然為了他,殺害這麽多條無辜的生命。
“不要叫我十二叔。”李濟眼如寒潭,終究還是不忍心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從今以後,天下已經沒有李簡,我亦沒有李簡這個侄兒。”
畫戟杵在地上,嗡嗡作響。
要想活命,從今往後就要忍氣吞聲,像塵埃一樣揉進泥土中,像枯葉一樣化朽消無,悄無聲息的殘存于世。
李濟看着李簡那雙空洞的眼睛,努力想要将這些話傳達給他。
李簡雙目圓瞪,銀白的月色照亮河畔,那雙在他幼時常抱着他的大手一揮,将他推下深不見底的江河中。
是,從此之後,天下再沒有李簡了。
李簡閉上眼,像一片枯葉一般,跌進波濤洶湧的長河裏。
夜色越來越濃,萬籁俱寂之時,一只金烏鷹在江上盤旋,一群黑衣刺客乘一葉小舟在江浪中疾行,仿佛黑夜中的一群鬼魅。
等他們趕到江邊時,金烏鷹繞着一個木樁啼叫不止。
此時江邊一片死寂,木樁邊的篝火将明将滅,昭示着這裏的處刑已經過去很久了。
地上落着一件李簡的衣裳,衣裳下是一片片血淋淋的人肉,鮮血早已将大片土地浸濕。
那金烏鷹落在衣裳上,鋒利的抓鈎撕扯着,似乎想要将它扯碎。
刺客們将小舟停靠在岸邊,見四周軍營一片漆黑,料想大軍已經安歇了,便悄悄潛上岸,将衣裳和人肉一并拿走。
這是他們連月裏苦苦追尋的目标,現在終于得手,可以回去交差了,自己的家人也能活命了,一個個心中好不欣喜。
等這群刺客乘舟離開,李濟從暗影中踱出。
“爹?”李濟的長公子李和悌滿臉擔憂。
李濟不曾婚娶,李和悌是他早年收養的義子。因為李和悌生性忠孝,多年來跟在李濟身邊,如今已經官至左校尉,最受李濟重用。
此時此刻,見父親為了一個前朝太子傷及無辜,心中頗為擔憂。
“不必多言,我自有打算。”
李濟仿佛知道他的心思一般,擡手止住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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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鋪墊馬上就結束了,情敵馬上就要上線了,激動【咦,為什麽要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