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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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
沈承宣在席間喝了兩杯酒,雖未上頭,思緒卻已經微醺,出得正房,正想着要不要去秦姨娘院子裏看看,冷風一吹,忽地想起晚飯前與譚氏宜生三人密談時,宜生那句威脅的話來。
那是威脅吧……沈承宣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向來賢淑大度地菩薩一般的宜生,會威脅丈夫和婆母?他有些不确定。但想起宜生威脅的事由,忽又覺得自己窺到了真相。
是吃醋了吧?
雖然已經是陳年往事,但那終究是他做得不對,何況本來以為已經消失的人居然又回來了,還帶了個孩子,宜生着惱也是正常。
想通這點,他又滿心歡喜了。
又想起已經許久未踏足宜生的院子,腳尖便不由自主地轉了個方向。
果然,來對了。
沈承宣倚在窗前,看着出水芙蓉般的妻子,如此想道
她身上還泛着氤氲的水汽,身着纖薄的月白中衣,身段玲珑有致,手腕脖頸等處露出的一小片膚欺霜賽雪,燈下竟如玉般瑩然生輝。順着雪白的脖頸往上看,便是那張讓他一見便傾了心的臉。
沒有繁瑣的發髻,沒有華麗的釵環,沒有油膩的脂粉,燈光下是一張清清爽爽卻動人心魄的臉,一如初見時那個花燈下的少女。
滿市花燈如晝,美人如雲,他卻一眼就看到她擡頭看花燈的樣子,溫婉貞靜,純如稚子,瞬間撞入他猝不及防的心裏,彼時方知什麽叫做一見傾心,什麽叫做牽腸挂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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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軟磨硬泡纏得母親為他求娶,又使出諸般花樣兒才終于抱得美人歸。
婚後,兩個皆是風流俊俏的人,自是新婚燕爾,你侬我侬,好似纏頸鴛鴦般片刻不想分離,一時竟是羨煞旁人。
想起舊日的纏綿歡愛,再看看眼前剛出浴的美人,沈承宣的心陡然火熱起來。
“宜生!”他噙笑喊着,俊俏的臉頰微紅,竟如少年般。只是,行動上卻不如少年時那般謹慎青澀,叫了那一聲,他便大步向前,三兩步便走到宜生跟前,伸手欲将美人攬進懷裏。
美人卻連退幾步,使得他的手臂落空。
“宜生?”他皺起了眉。
宜生平複下因驚吓而急促的呼吸,又小小地往後退了一步,低着頭道:“爺今日怎麽有空過來?秦姨娘剛回來,爺應當去看看。”
沈承宣露出了然的表情。
“宜生,你知道,我對素素沒什麽的,若不是她使了手段……”說到這裏,他也有些不自在,便轉了話題,“青葉是伯府的孩子,稚子無辜,我自然會接納她,但素素不過一個侍妾,無論如何都越不過你去,在我心裏,她連你一根手指都比不上……”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又輕又軟,聲音像是含在唇齒間般暧昧。
說着,他陡然又上前,捉住了宜生的一只手。
他動作突然,宜生躲閃不及,竟被他捉住。
“放手!”宜生壓抑地低叫,手腕使力,驟然掙脫。
沈承宣始料未及,一轉眼手中便空了,他看向宜生,面帶怒色:“宜生,別鬧了!”
他可以把适當的拒絕和推辭當做她吃醋後耍的小心機,當做增加趣味的手段,但這樣明晃晃掙脫他的手,幾乎是避他如蛇蠍的态度,卻讓他臉上實在有些挂不住。
就好像回到了之前一樣。
宜生沒有理他,只迅速扯了一件搭在屏風上的外衣,先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才冷笑着看着那人道:“這話應該我說。”
沈承宣恍惚了一瞬,仿佛又回到那些相敬如冰的日子。
與宜生成婚後的前半年,兩人恩愛如神仙眷侶,但是很快,宜生有了身孕,兩人只得分房而睡。随即,母親送了兩個丫頭伺候他。
起初他對那倆丫頭也沒什麽心思,但他少年人初嘗情/事,偏偏宜生又不能伺候他,日子一久,他難免就有些想,恰巧那日吃了鹿肉喝了些酒,那兩個丫頭又主動勾引,他便順勢将其收用了。
沒想到,宜生知道後竟然大發雷霆。
平日總是溫溫柔柔的笑臉變得如堅冰,甚至抗拒他的接近,以往那些柔情蜜意也全部不見,他哄了許久,又說起她腹中的孩子,才終于磨得她軟化,再次對他露出笑臉。只是,從那以後,兩人之間似乎就有什麽跟以前不一樣了。
然後就發生了秦素素的事。
秦素素的事後,宜生直接是很長一段時間不讓他碰。別說床笫之歡,便是日常親近,也是避他如蛇蠍,好像他是什麽毒蟲猛獸一般,雖然在外依舊給他面子裝作恩愛的模樣,但只有兩人相處時,卻完全不給他好臉色。
他憋悶又氣惱,索性寵愛起譚氏塞進來的幾個丫頭,其中就包括如今的蘇姨娘和方姨娘。沒想到,蘇姨娘和方姨娘居然接連有孕。
她這才有了些慌張的意思,後來回了幾次娘家,許是被勸明白了,态度終于軟化了一些,兩人這才又開始同房,後來便是七月出生。
然後,幾乎是相似的歷程重複上演。母親又往他房裏塞了兩個人,宜生索性搬去偏遠的小院,而這一次,他再沒能哄得宜生回心轉意。
兩人見面經常不是冷戰便是吵架,難得有握手言歡的時候。每次關系一有緩和,就總會出些事将兩人推地離彼此更遠,以致七月出生後的這十年,兩人同房次數不過寥寥數十次。別說跟受寵的蘇姨娘柳姨娘比,就是老實木讷不解風情的方姨娘那兒,他去的次數似乎也比來宜生院子的次數多。
到如今,距離兩人最近一次同床共枕,似乎已經有小半年時間。
想到這裏,再看看眼前滿臉冰霜的美人,沈承宣雖還有些惱怒,卻終究又有些心軟。
若是還能回到最初多好啊。
于是他又放軟了語氣,放下了身段。
“宜生,我知道你惱,那的确是我不對,我對不起你,可這都過去十多年了,孩子們都這麽大了,多少惱恨也該散了。”
宜生沉着臉不發一言。
沈承宣斟酌了下,便又道,“還有娘……我也聽下人說了,今日娘做的的确有些不對。不該讓你在大門前下車,給那一群粗人看了去,也不該進門後大聲質問于你,讓你在下人,尤其是在青葉母女面前失了面子。但是,娘也是出于好意,是想維護伯府臉面,你想想,若是換了你,不也是要這麽處理?娘就是做的有些過了,沒想到過猶不及,才傷了你的心……”
宜生看着眼前這個不停念叨着的男人,只覺得一刻也無法再忍受。
如今想想,上輩子後面的那十幾年,她是怎麽忍住跟他和好如初恩愛齊眉的呢?
明明心裏早就有了無法消除的隔閡,卻還是強逼着自己原諒他,接納他,将他身邊的一個個女人趕走、除掉,讓他眼裏心裏只有她一個人,成為世人嚴重的恩愛夫妻,并騙自己說自己很幸福,相比那些根本得不到夫君分毫寵愛的正室來說,她應該很滿足,不該再有不滿。
可是,終究意難平。
以致生前那麽風光的日子不覺得多快活,哪怕已經懷疑七月不再是七月,卻還是毫不猶豫地擋了刀,其中固然有相處十餘年的情分的緣故,但又何嘗不是因為心生厭倦。
死後成了孤魂野鬼,還困在那樣一個奇怪的地方,卻覺得是比生前暢快百倍。
不用再為了家族聲譽而故作賢良,不用再為了女兒的未來壓抑本心,不用再操心再顧忌一切,随心所欲,無所拘束。
那真的是有生以來最暢快的日子。
如今重生,反倒不如死了暢快。
可是,好不容易重生,當然不能再去死。
不能死,那總得過得比上輩子暢快。起碼,想拒絕眼前這個男人的時候,不必再因種種顧慮而屈從,而是直接拒絕。
“紅绡。”宜生朝窗外喚道,“帶七月進來洗澡。”竟像是完全沒聽到沈承宣那番推心置腹的話一般。
窗外,紅绡脆生生地應了一聲。
沈承宣皺眉,随即朝窗外吼了一聲,“不許進來!帶姑娘去廂房!”
窗外寂靜無聲。
宜生板起了臉,“夫君,夜深了,您該回去了。”
沈承宣氣惱,“你還知道我是你夫君?夜深了我為何要回去?不正該與娘子你行敦倫之禮麽?”說罷便要上前。
宜生不住後退,臉上好似結霜了一般:“沈承宣,你別逼我!”
聽了這話,沈承宣卻瞬間雙眼發紅,“我逼你?我哪裏逼過你?我對你從來溫柔小心,你說不想伺候便不伺候,你說不想同房便不同房,我什麽不順着你?可你呢?對我不是冷若冰霜便是敷衍應付,幾乎從來沒有把我放在心上。哪家的娘子這樣對待自己的夫君?渠宜生,你說,到底是誰逼誰?”
說着,他猛然上前攫住宜生的腰肢,入手的香軟嬌軀讓他心神一蕩,怒火稍降,另一股火卻陡然從下腹竄起,瞬間灼燒掉心頭殘存的理智。
他自诩謙謙君子,最不屑的便是對女子用強,哪怕對自己的妻妾,若對方表現出任何不滿,他便不會勉強,以往數次求歡,宜生也經常拒絕,他雖不悅,但還是耐着性子自己忍下,大不了找別的妾室瀉火。
可是,現在他卻不想忍了。
為何要忍?
這是他的妻子,是他明媒正娶八擡大轎迎進來的妻子,想跟自己的妻子歡好有什麽錯,為何要忍?
他這次偏偏不忍!
“嘩啦!”纖薄的白色寝衣倏然被撕裂,大片白生生的肌膚躍然進入眼底,如同窗外的月光般熠熠生輝,刺激地沈承宣眼底更加灼痛。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文明天就要入V啦,不出意外的話早上九點多就會更新,其他不多說,想走的留不住,只感謝願意留下來支持正版的小天使,開坑憑的是熱情,堅持下來卻是因為有人願意在盜文滿天飛的世界還花錢看文,所以,愛你們,麽麽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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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23
七月的夜風已經有點涼,沒了衣物的遮擋,肌膚暴露在空氣中,涼意便一絲絲從肌膚擠入血肉,直至骨髓,乃至渾身發寒。
宜生打了個寒顫,使出全身力氣掙紮,她想伸手抓他的臉,然而手被束縛住,她想擡腳踢他命根,然而雙腿根本擡不起來。
任憑她有再多想法,一旦面臨這樣單純的體力對決,她竟然絲毫無計可施。
對宜生的掙紮,沈承宣無動于衷。
他收緊了雙臂,将懷中掙紮的嬌軀箍緊,像一座無法逾越無法反抗的山岳,死死地壓着她,讓她不得動彈,像一條暴曬在陽光下的魚,徒勞無功的掙紮只能取悅路人,沒有任何生路可言。
“沈承宣你放開我!”他聽到她這樣吶喊,看到她漂亮的眸子泛着水光,然而那又如何?她是他的妻,夫妻歡/愛,天經地義,他沒有錯。
“沈承宣,你真叫我惡心,十三年前就是這樣的吧?愚蠢急色,所以才會在——”
“閉嘴!”沈承宣大吼,看着那開開合合的唇,只覺得愛極又恨極,當即低下頭,想要用自己的嘴堵住那張嘴,好讓它只發出誘人的喘息,而發不出傷人的利箭。
他的手摸上裸/露的肌膚,頭低下去,湊近那又要說話的唇——
“少爺!”
咋咋呼呼的喊聲在安靜的空氣中倏然炸開,阻住了沈承宣的動作。
是沈承宣身邊的小厮翰墨。
他擡起頭,手臂依然緊緊箍着懷裏的人,喘着粗氣朝窗外怒吼:“給我滾出去!”
窗外靜了片刻,但很快,翰墨的聲音又響起來,不過這次聲音變得委委屈屈,也小心翼翼了很多:“少、少爺,三爺從廣州回來了,說是您上次托他帶的東西帶來了,讓您去看看呢。”
沈承宣狠狠拍了下旁邊的紅木桌案,又朝窗外喊:“說我歇下了!明兒再去看!”
翰墨這下不說話了,卻有另一個聲音響起。
“咳咳,宣少爺還是去去吧,我們爺特意惦記着您要的東西,一回來就要小的來找您,這會兒正在致遠齋等着您呢。”
聽到這聲音,沈承宣愣了一下。
宜生咬着牙趁機掙脫,随即使出全部的力氣,将愣怔之中的沈承宣推出卧室房門,又迅速插上插銷,壓抑地低吼:“滾!”
沈承宣猝不及防,轉眼才發現自己已經被推出房門,而門外的院子裏,遠遠站着兩個低眉順眼狀似恭敬的小厮,一個是他的小厮翰墨,另一個,卻是三叔沈問秋的小厮靛藍。
他心頭火起,卻又無處可發,轉眼看向靛藍,還得努力做出一副平靜的樣子,那表情便顯得有些扭曲。
“……三叔怎麽突然回來了?不是說過了中元節才能回來?。”半晌,他才艱難地擠出這麽一句話。
靛藍依舊低着頭,恭敬地回道:“原本預計貨物出手還得些時候,結果遇到一個大客商,将貨物收了大半,三爺也就低價處理了剩下的尾貨,提前返程,也好給主子們一個驚喜。”
沈承宣臉色本就不好,一聽這話,臉色當即黑透。
驚喜?
驚喜個屁!
他調整了下呼吸,又回頭看了眼身後,卻見房門緊閉,裏面一點聲音也無。
有一瞬間,他心裏生出撞門而入的沖動,但到底理智尚存,冷風一吹,立刻明白眼前孰輕孰重。
竭力讓臉色恢複正常,沈承宣走到靛藍跟前,長袖一甩,“走吧,去致遠齋!”
靛藍和翰墨趕緊跟上。
***
三人一走,小院很快恢複了平靜。
綠袖大眼睛裏淚花兒打着轉,眼巴巴地看着一旁的紅绡。剛才少夫人掙紮,少爺強迫的過程,她們可都聽到了。綠袖第一次見到少爺這樣強勢不容人反抗的一面,也是她第一次見到少夫人這樣無力的一面。
紅绡姐姐陪着姑娘玩兒,她便在卧室外守門,少爺來了,讓她不要聲張自己進了卧室。她想着少爺少夫人是夫妻,便沒有攔着,誰想到,少爺進去不久,裏面就爆出争吵和掙紮的聲音。
夫妻争吵本是尋常,床頭吵架床位和嘛,但不知為何,綠袖就是覺得,這次的吵架并沒有那麽簡單。少夫人都那麽掙紮了,少爺還不放開她……
她有些被吓到了。
一旁的紅绡牽着安安靜靜的七月,臉色倒還算平靜,只是仔細一看也有些蒼白,她瞥了綠袖一眼,啐道:“哭什麽哭,沒出息的!”
說罷,抱着七月上前敲了敲門。
門內沒有動靜。
紅绡又敲了敲。
依舊沒有動靜。
紅绡心裏一緊,“啪啪啪”拍起了門,一邊拍一邊喊:“少夫人是我!是我紅绡!”
片刻後,門“嘩啦”一下打開,紅绡措手不及,欲要拍下的手便落了空。
紅绡收回手,便看到少夫人靜靜地站在門內,身上一件家常穿的雪青色纏枝紋褙子,還未幹透的秀發也用發帶松松系着,渾身上下整整齊齊,沒一點衣衫不整的樣子。
“少夫人……”紅绡吶吶地喊了一聲。
宜生點了點頭,接過她手裏的七月,道:“無事,你們去睡吧。”
說罷便關上了門。
紅绡綠袖對看了一眼,面面相觑。
***
沈承宣一路到了致遠齋,就見致遠齋裏燈火通明,兩架裝得滿滿當當的大車停在院中,小厮和夥計們大聲吆喝着核對和卸載車上的東西。
喧嚣熱鬧,簡直如同鬧市。
沈承宣當即就皺起了眉頭。
威遠伯府是勳貴之家,根基又淺,雖然經常被那些文官和世家看不起,但好歹也是權貴人家,家中子弟不是從文就是習武。就算文武都不行,做個纨绔子弟,富貴閑人,也不能堕了身份去做掉份兒的行當。
但是,偏偏他這個三叔沈問秋就這麽做了。
明明老威遠伯去世前給他留下了許多田莊鋪子,怕兩個哥哥搶奪,還立下遺囑讓三兄弟分家,又讓兩個哥哥必須無條件照顧幼弟,偏心偏地滿京城的人都知道。結果沈問秋守着那麽多遺産不滿足,居然自降身份去經商,當了個商戶!
走南闖北,買高賣低,哪有利潤哪有他,簡直如蒼蠅逐臭,毫無一絲文人風骨。
雖然他早就稱不上文人了。
沈承宣長舒一口氣,走進嘈雜的院子,瞥了眼那滿滿當當的大車,倒的确有許多新奇物件兒,不過,他現在卻沒心思去看那些物件兒。
越過大呼小叫着的小厮和夥計們,沈承宣擡腳走向正堂,還沒進去,遠遠地就看到那個坐在廊下的男人。
坐着太師椅,身前擺一小幾,幾上有香茗杯盞,邊上還有小厮打扇扇風。
沈承宣看了看天。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時序入了七月,天氣便轉涼,今夜雖有星有月,然夜裏仍是涼氣襲人,這騷包居然還扇風?
走近了,便見那人一身銀紅灑金綢子長袍,綢子質感厚實,像是春秋季的料子,垂墜感倒是不錯,那人倚着,長袍邊角便流麗地垂散于地,配上邊上打扇的小厮,沈承宣心裏不由再次蹦出那兩個字:騷包!
“承宣來了啊。”走到近前,就聽那人極其敷衍地招呼了一聲。
沈承宣肚子裏還有氣兒,一聽這話,立刻挑起眉毛:“不是三叔喚侄兒過來的麽?這麽晚了,也不顧人是否歇下了。”
沈問秋擡眼看了看他,又瞅了眼他身後的靛藍,這才慢悠悠地道:“喲,打擾咱們宣少爺了?還不是你心心念念着那方古硯,讓我一定要弄來。我這勞心勞力地弄到手,一回來就馬不停蹄地讓人請你,還落着埋怨了?”
聽到這話,沈承宣勉強一笑,“哪裏,我當然記着你的好。只是——”
他忽然朝沈問秋擠了擠眼,露出個“男人都懂”的眼色,“只是這麽個時候,有些事兒被打斷可是會要人命的。”
沈問秋端起茶壺,将沏好的茶穩穩倒入幾上的兩只青花小盞中,聽到沈承宣的話,水流依舊穩穩地沒有絲毫變化。
沈承宣有些不甘心,觑了他一眼,又道:“你這樣孤家寡人的,雖然自在逍遙。不過,有些好卻非成了家不能懂。說起來你也該着緊了,趕緊給我找個三嬸,總這麽下去總不是辦法。像我這般,有個知冷知熱的人伴着多好。”
沈問秋笑:“那是你有福氣,不是人人都有你的福氣的。”
沈承宣還要再說,沈問秋已經推了一杯茶過來。
“嘗嘗,這次去南方新開的茶山出的新茶,不是什麽好的,勝在新鮮,獨有一番風味。”
沈承宣接過茶,見那青花小盞中茶湯清亮,茶葉片片均勻舒展,還未飲下,便有茶香撲鼻。當下心裏又是一頓白眼:這樣的茶還不好,那還有多少茶敢稱好?
他暗自腹诽,端起茶杯正要細品,忽又想起方才那話。
“茶山?你開了茶山?”
做生意的也有高下貴賤之分,南北往來高買低賣的是純粹賺取其中差價,算得上最低等的,最初沈問秋幹的便是這樣的行當。
但如鹽茶等重要物資,卻算是生意裏的“貴族”,獲益大不說,關鍵也不是一般人能買賣地了的,非手眼通天都不可得。就如這茶,商戶拿不到茶引便賣不了茶,而茶引卻是由官府管着的。再說,如今江南的茶山茶莊多被世家大族和官府把持,一個沒來頭的商人想要插一腳進去,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兒。
沈問秋,居然已經有了這般能耐?
沈承宣一口茶水含在嘴裏,眼睛卻瞥向了沈問秋。
卻見沈問秋不在意地點了點頭,“一個小山而已,每年不過出幾百斤茶,一半還得上貢給當地官員,不值一提。”
幾百斤?
那的确是小山,想來是狗屎運碰上了一個罷。
沈承宣想着,臉上笑道:“那也是你的本事。”
沈問秋點頭:“那是自然。”
沈承宣猛不丁便被嗆了下。
“哎呀宣少爺!怎麽這麽不小心呢!”打扇的小厮忙上前給他拍背捶胸,好不容易把那口水咽下去了,沈承宣卻覺得自己胸口背後被捶地發痛。
這小子,是用了多大的力氣啊!
沈承宣回頭瞅那小厮,卻見那小厮一臉無辜的模樣,登時一口悶氣憋在胸口出也出不來。
轉頭對上沈問秋戲谑的笑,只得悶聲道:“不是說讓我看古硯?硯臺呢?”
沈問秋笑:“靛青,去取宣少爺的那方硯臺來。”
“哎!”一個小厮俐落地應道,沈承宣一看,正是那把他捶地胸痛背痛的打扇小厮。
不禁又是一陣胸痛。
***
沈承宣拿着那方古硯走了,院子裏的東西也差不多收拾妥當,靛藍把幫忙卸車的夥計們都打發走了,只剩院子裏幾個小厮。
沈問秋回來的晚,也沒通知人,還沒從大門進,因此宅子裏許多人甚至不知道他回來了。不過,如威遠伯和威遠伯夫人,以及二房的幾位主子,卻肯定是知道的,不僅知道,還立馬打發了人來。
沈問秋只說回來的匆忙,明日再跟家人們見過,今日天晚便算了,然後讓小厮封上早就準備好的禮物,交由上門的下人送了過去。
于是,此刻沈承宣走了,沈問秋所居的致遠齋裏便再沒一個外人了。
靛青收了廊下的杯盞茶幾,靛藍便跟沈問秋彙報方才出去所見。
“姑娘挺好的,我看着像是又長胖了些,爺送的禮物她很喜歡,抓着就不放手了呢……”
沈問秋閉眼聽着,忽然睜開眼,瞥了靛藍一眼,“誰讓你擅作主張,讓宣少爺過來的?就不怕你家爺沒料準,漏了餡兒?“
靛藍立即笑嘻嘻地:“那哪能兒啊,爺是什麽人物,靛藍肚子裏幾條道道,爺還不是清清楚楚,靛藍眨個眼,爺就知道靛藍中午吃了白菜餡兒還是韭菜餡兒的餃子。”
靛青正走出來,一聽便叫道:“中午吃的明明是肉餡兒的!”
靛藍便瞪靛青。
沈問秋沒說話,只一眼淡淡地掃在靛藍身上。
靛藍立馬正經起來,“奴才去時紅绡姐姐正陪姑娘玩兒,少夫人在內室沐浴,後來宣少爺來了,沒看見奴才,也沒讓人招呼便進了屋,後來——”他瞅了瞅自家爺的臉色。
沈問秋臉色不變,跟個玉人似的。
靛藍繼續道,“後來,我就聽到屋裏傳來争吵聲,宣少爺似乎……似乎是要……用強。”說道最後兩字,他的聲音小了些,臉色也微紅,“少夫人不情願,似乎掙紮地厲害。”
“奴才一時沖動,便裝作從外面剛進來的樣子,後面的事兒……爺您都知道了。”
說罷,靛藍又偷偷瞅了瞅沈問秋。
沈問秋面色淡淡,惜字如金地回了個:“哦。”
哦?
哦什麽哦?
靛藍心裏猛翻白眼,直想掐着自家爺的脖子讓他多說幾句話來。
☆、26|25.1
打發走紅绡綠袖,關上房門,宜生才想起還沒給七月洗澡。浴房裏洗過的水還沒倒,若要再洗,便需得下人提水來,她自己可沒那個本事提那麽重的水桶。
“七月,”她蹲下身,平視着七月,歉疚地道,“阿娘不舒服,七月今天不洗澡了好不好?”
七月眨了眨眼,忽然叫了聲,“阿娘。”
叫過這一聲,便撲倒宜生懷裏,卻不是讓她抱,而是湊近她的臉,嘟着紅潤潤的小嘴巴親起了宜生。她親地沒有一點章法,小雞啄米般,一下一下地胡亂落在宜生臉上,觸感溫溫軟軟如同熱乎乎的糯米團子。
“阿娘、阿娘……”七月一邊親着,一邊又叫了幾聲,聲調卻不大平穩,像是有幾分急切,又有幾分憤怒。
宜生的淚忽然“唰”地流了下來。
“七月,娘沒事,娘沒事,七月不用擔心……”她張口,眼淚流地更加洶湧。
七月只會叫阿娘,但她不傻,她會心疼阿娘,會因為阿娘被欺負而憤怒,她只是說不出來。但沒關系,她懂,她能聽懂她沒有說出的那些話、那些心疼和那些憤怒。
這樣的七月,讓她怎麽舍棄。
她總想活得暢快,前世如此,今生也是如此,可前世不能,是為了七月;今生亦不能,還是為了七月。
只要活着,就無法像死了那樣暢快,就總有無數的束縛和牽絆,且根本無法割舍。可是,縱然無法像死後那樣暢快,也不能再像前世一般。
起碼,不能再像這次一樣,軟弱無力,任人掌控,完全無法反抗。
如果無法甩掉束縛,那就砍斷它。
七月還在沒頭沒腦地親着,宜生卻已經破涕為笑,她擦了擦臉上的淚,又拿幹淨的帕子擦了擦七月因為親她而沾染上水跡的臉,然後便牽着她去睡覺。
脫衣睡覺時,卻發現七月手裏拿着個東西。
是一只船。一只小巧玲珑,只巴掌大小,七月一手便可抓握的船,或者說船的模型。船模由上百個乳白色木質小塊拼成,木塊還泛着淡淡的香氣,似乎是某種香料制成,而那些木塊之間并不是用鰾膠相粘連,而是完全借助木塊之間的結構差異拼湊而成。
船模雖小,構造卻不簡單,反而是一艘構造頗為複雜的雙層樓船,不僅有倉有室,更有飛廬、雀室、女牆等,巴掌大的東西上彙聚了樓船上的所有重要部位,最小的木塊部件幾乎只有米粒大小,端的是巧奪天工。
見宜生注意到手中的船模,七月臉上露出高興的神色,她朝屋裏瞅了瞅,便利索地爬下床,蹬蹬蹬跑到放了茶水的桌案前。宜生不知她要做什麽,只得下床走到她身邊。
七月翻起一個較大的瓷杯,抱起水壺,往那瓷杯裏到了大半杯水,倒完又仰着頭看了看宜生。
宜生此時已經知道她要做什麽了,便笑着,鼓勵性地摸了摸她的頭。
七月便又高高興興地将目光轉到茶杯上,她小心地拿着那只船模,将船模放在茶杯上方,然後輕輕将其落在茶杯中。
茶杯雖不大,但卻恰好能容納下船模,還能餘下一些空隙,而那玩具一樣的船模落了水,居然也不沉,就那麽飄在水面上。
見船模成功浮水,七月臉上高興的神色便更深了,她看向宜生,兩只大眼睛彎成了月牙。
看,它浮起來了!
宜生讀懂她眼神中的意思,雙眼也彎成了月牙,她回道:“嗯,是呀,船浮起來了。”
幼稚無比的對答,母女倆卻玩地興起。
七月生在威遠伯府,去過最遠的地方是京城外的靜潭寺,沒見過江河湖海,也沒見過桅帆樓船,甚至因為她的特殊,宜生把她保護地太過嚴密,以至于她連園子裏的池塘都未曾靠近過,以至于連船浮水面這種最尋常不過的景象都未見過。
她整天都在玩,整天玩的卻幾乎都是同樣的東西。
小院幾乎就是她的整個世界。
宜生突然覺得心頭酸澀。
她的世界其實并不比七月大多少,從娘家到伯府,前世今生都只在這兩個大大的院子裏輾轉盤桓,見到的人,遇到的事,也無非是內宅所能見到的那些。
但她還見識過更大更寬廣的世界,雖然只是在書中,雖然是在死後。
她想讓七月也見識那樣的世界。
向阿娘展示過船浮水面,目的達成的七月又小心地将船模從茶杯中拿出,用小手帕珍惜地擦淨船底,然後又興沖沖地将樓船的零件一個個拆下來,似乎想要給宜生看一遍那樓船是怎樣拼接的。
但這船模不同于魯班鎖和九連環,雖然也是分拆和複原,但船模複原不光考驗腦子,更考驗動手能力,還需要熟練度。而且七月手還小小的,胖乎乎的手指捏起米粒大的木塊,那木塊便陷進軟肉裏看不到蹤影了,這給七月的複原工作帶來很大困擾。
七月努力了兩刻鐘,也沒能把整個樓船複原,反而快把兩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整成鬥雞眼——木塊太小,燈光太昏暗。
但她沒有沮喪,依舊聚精會神地繼續試圖複原,小臉板起來,一臉嚴肅的樣子。
七月不在乎,宜生卻不能不在乎,看着女兒向鬥雞眼趨勢發展的雙眼,心裏又是好笑又是心疼,當下制止了七月繼續玩船模——光線不好的場景下用眼可是會得近視眼的,真要那樣,她可找不到眼鏡給七月。
游戲被制止,七月顯得有些怏怏,不過宜生的話很快又把她的注意力轉移了。
“七月,你知道船為什麽會浮起來麽?因為水有浮力,當船本身的重力小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