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浮力時,船就會浮起來……重力是什麽?就是讓蘋果落地的力量……在一個叫做大英的國家,有個人叫牛頓,他發現了重力……”

“呃,具體重力是什麽,是怎麽産生的,阿娘也不太明白,七月以後若是明白了,再告訴阿娘好不好?”

“……說回到船上,最簡單的船僅需要幾根木頭,比如竹筏木筏,還有獨木舟,烏篷船……當然還有這種樓船,這是打仗用的,所以有飛廬雀室和女牆……”

“還有鐵做的船、不需要劃槳就能前行的船、潛在水底的船……不,阿娘沒見過,但阿娘聽說過,那些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在我們一生都到達不了的地方……”

……

這一晚,宜生說了很多,從船說到浮力,從浮力說到重力,從重力說到牛頓,從牛頓說到英吉利……很多時候她也不是很明白自己所說的東西,只能描述出一個大概的輪廓給七月。

她只是盡量地在将自己見識過的那些瑰麗的、不可思議地、讓人茅塞頓開的知識、見聞一一展現給七月,以試圖讓七月內心的小世界更大一些,更豐富一些,而不是僅僅局限于伯府的這個小小院落。

***

昨晚說了太多太入神,以致到了翌日清晨,看到擺在梳妝臺上的船模時,宜生才驀地想起來:居然忘了問七月這船模是哪兒來的。

雖然其實她心底已經差不多有了答案。

梳頭的時候,宜生還是問了紅绡。

“是三爺讓靛藍小哥送來的。”紅绡笑着道,又多說了幾句,“三爺對姑娘可好了,還讓靛藍小哥問姑娘平日起居,問姑娘最近喜歡玩什麽……除了那船,還有好幾個好玩兒的物件兒呢,不過姑娘最喜歡那艘船,一抓住就不放手了。靛藍小哥說,姑娘喜歡船好辦,下次再給姑娘帶個更大更漂亮的船,三爺去廣州那邊兒,什麽船都見過,什麽人都見過……”

小姑娘一說起來就沒個完,以致宜生不得不打斷了她,仔細詢問起昨日的事情經過來。

紅绡當即說了一遍,只是,在說到宜生與沈承宣在屋內争吵那段兒時,卻隐去靛藍聽到的事,只說靛藍來給七月送過禮物後本就是要去尋沈承宣的,發現沈承宣也在便順道請了沈承宣去致遠齋。

紅绡覺着,少夫人肯定不希望她跟少爺争吵的事被下人聽到,因此便隐去了那一段,将事實稍稍改了一下。

“這樣啊……”聽完紅绡的敘述,宜生點點頭,“對了,去庫房裏挑十冊道典,要青雲觀刻印的,尋個好盒子裝上,待會兒送去致遠齋。”

Advertisement

一是為船模的回禮,二是為謝其無意中解了她的圍。

紅绡雙眼一亮,脆生生地應了聲,當下十指翻飛,麻利地給宜生梳好了頭,就去庫房挑道典去了。

別的不送,獨獨送道典,這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沈問秋每次外出經商,歸來時都會為家人捎些手信土儀,全家一個不落,就是宜生也有一份。

但只要細心觀察一下就會發現,雖都是禮物,用心程度卻是截然不同的。

有些是完全程式化的禮物,比如給西府那幾個的;有些雖然用了些心思,但也是中規中矩不出挑的,比如給東府衆人,包括給宜生的。

而最用心的,便是給老夫人王氏和七月的。

且若單論用心程度,給七月的更甚于給王氏的。

整個威遠伯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三爺對對誰都親切,卻也對誰都不親近,獨獨最是疼愛那個連叫人都不會叫的傻侄孫女,也是讓人啧啧稱奇。

不過,沈問秋本就是怪人一個。他年少習文,還頗有文名,但卻深信佛道,整日與些和尚道士交游。後來更是離譜,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居然走南闖北做起了低買高賣的勾當,自降身份做了個商戶。

這樣一個怪人,喜好奇怪些似乎也不怎麽奇怪。

于是衆人,尤其是伯府衆人,也就比較自然地接受了他偏偏疼愛一個傻孩子的事實。

但是,接受不代表不嫉妒。

沈問秋經常給七月帶各種禮物,吃穿住用玩,用在七月身上的錢沒有上萬兩也有幾千兩,這些銀子對于已經衰敗的伯府來說也不是小數目,見沈問秋為一個傻孩子花那麽多錢,少不得要說些小話兒。

不過,沈問秋卻毫無所覺,依舊我行我素,照樣疼愛七月,照樣為七月花大把的錢,氣地一些人背地裏拍桌子摔帕子卻絲毫無計可施。

人花自己的錢,疼自己想疼的孩子,幹卿底事?

若是沒分家還可以管上一管,但老威遠伯高瞻遠矚,早早就讓三兄弟分了家,以致到了這個時候,沈問秋變成了沒人能管的混世魔王——誰讓人輩分兒高又單門獨戶呢?

想管的不能管,能管的不想管,沈問秋便成了伯府最最自在逍遙的人。

不過,他自在逍遙我行我素可以,宜生卻不行。

沈問秋給七月送了那麽多東西,宜生自然也得回禮,同等價值的回禮送不起也不必送,但起碼得表示表示。

只是沈問秋輩分雖然年紀卻輕,只比侄子沈承宣大了兩個月,宜生別的不好送,也只能送些文房四寶之類的東西。但沈問秋棄文已久,倒是依舊信佛信道,因此宜生便讓紅绡挑幾本道典送去。雖說沈問秋肯定不缺道典。

早飯後,紅绡去了致遠齋,七月又玩起了船模,宜生站在房檐下,看着空蕩蕩的小院。

小院的确小,但因為空曠,沒什麽東西,一眼望去倒也顯得挺大——起碼能跑圈。

宜生回屋換了身舊衣,用剪刀把拖曳的、妨礙動作的邊角都剪去,又用針線縫縫補補一番,将衣服改成胡服那樣貼身不累贅的樣式。

***

紅绡一路帶着笑從致遠齋回來,一回來就見自家少夫人穿着身灰撲撲破爛爛的衣服,正一圈一圈地在院子裏跑圈兒!

“少、少夫人……”紅绡結結巴巴地叫着,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跑圈兒?

平日最是注重儀态行動如風拂楊柳的少夫人在跑圈兒?

紅绡揉了揉眼睛,然後就見少夫人朝自己道:“多運動,身體好。”

語氣很正經的樣子。

紅绡又揉了揉眼睛。

一刻鐘後,紅绡不用揉眼睛了,因為她也被帶進了跑圈兒大軍。

宜生繞着小院小跑了幾圈兒,覺得感覺不錯,雖然有失儀表,雖然看上去不那麽優雅翩翩,但随着身體的奔跑,心中的濁氣似乎也一點點被釋放出來,那種感覺,非常好。

而且,她真的需要運動啊。

起碼,要有拿起刀劍的力氣。

試跑幾圈感覺不錯,宜生便又拉了紅绡綠袖以及七月一起跑。

紅绡綠袖雖然驚詫,但身份的緣故使得她們沒說什麽便服從了,七月倒還有些難辦。

七月好玩,但不好動,跑圈兒自然算是動。

尤其被迫停止玩有趣的船模,反而要去傻兮兮地繞着院子跑圈兒,七月一得知這個消息,小眉頭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皺了起來。

她眨巴着眼,雖然外人看來仍舊是一張面癱臉,但宜生卻立刻看出了她眼神裏的控訴:不想跑圈兒!

當然,還有一絲可憐巴巴的祈求。

被那可憐的小眼神兒看着,宜生幾乎心軟,但理智很快讓她擺脫了這份心軟。

多運動,身體好,這是她在無數篇晉/江文中看到過的觀點,尤其她還看到,那個時候的小孩子每天都要上學,上學還要做早操、要跑步,據說這樣才能健康成長。

她不知道那“操”怎麽做,但跑步還是會的。

她要健健康康,要有力氣,七月也一樣。她不希望七月長成跟她一樣嬌弱無力的花兒,面對風雨摧折時毫無反抗之力。

而且七月身子虛,總是嗜睡,适當的運動對她有益無害。

想到這裏,宜生笑了笑,蹲下來與七月的視線平齊:“七月,跑跑才能身體好,才能有更多時間玩,而不是總是睡覺。”

七月昂着小脖子,堅決不為所動。

宜生嘆氣,“唉……阿娘還想着讓七月保護阿娘呢。七月跑圈才能長力氣,才能打跑壞蛋保護阿娘,不過既然七月不願意,那就算了,阿娘自己跑……”

七月眨巴着眼聽着,忽然一跺腳,皺着小鼻子繞着院子跑了起來!

宜生在後面看,捂着嘴笑地一臉無良。

最終,紅绡綠袖以及七月每人都被帶着跑了十圈,雖說院子小十圈不算多,但第一次做這種事兒,還被滿院子的下人看着,恥度實在有點兒高。

七月和綠袖兩個沒覺着,紅绡臉皮薄,十圈跑完,了解了宜生的意圖後,紅绡當即跟宜生抗議換個鍛煉方法,比如打打拳什麽的都比跑圈兒好啊。

跑圈兒實在太傻了。

宜生點頭,表示可以考慮。

雖然她不覺得跑圈兒哪裏傻了。

☆、27|25.1

宜生帶着七月和丫鬟們跑圈兒的時候,伯府正為沈問秋的歸來而熱鬧着。

沈問秋這次去地久,剛過了年便走,到如今入了七月才回來,整整大半年的時間都在外面。而致遠齋就只留了幾個下人照料,平日在伯府就跟不存在一樣。

但如今沈問秋回來了,致遠齋熱鬧起來了,情況自然也就不一樣了。

其實沈問秋回來也不要緊,要緊的是,沈問秋這趟回來,似乎賺了大錢。

即便是夤夜歸來,即便那兩輛裝滿貨物的大車走的後門,但同在一個府裏,有些東西終究瞞不住。

況且,昨夜下人們去致遠齋問候,回來時帶的禮物,可比以往更加貴重了。再一想,沈問秋這趟走的是廣州,據說那邊海運盛行,商賈富戶如雲,那些海外的香料也都是從廣州販運到京城的,所以可想而知,沈問秋在廣州待了七個月,肯定獲利不菲。

威遠伯府當年也是富過的,老威遠伯的軍功換來了一個伯爵之位,還換來了不少田莊財物。

但是,那畢竟是以前。

老威遠伯一走,東西二府兩個老爺沒一個官途亨通的。

沈問知雖習文,但沒跟老威遠伯認親前,只是跟着王氏在鄉下苦讀,資質不算上佳,條件更是簡陋,十八歲回伯府時只是個童生,回伯府後又讀了三年才中了秀才。之後又苦讀十餘年,才終于勉強考上同進士,在禮部下屬的祠祭清吏司做了個筆貼式。

如今沈問知年過五旬,在禮部也待了十幾年,官職倒也升了,但不過是從筆貼式升到五品的郎中。照目前這光景看,最後能升到三品的禮部侍郎就是頂天了,但是,侍郎也不是那麽好升的。

禮部本就是沒權沒油水的清水衙門,沈問知又只是個郎中,自然也就撈不到什麽油水,除了吃俸祿,也只有偶爾才能撈到一點外快,收入跟伯府的日常生活開支相比實在不值一提。

至于沈問章,雖是自小跟着沈振英上了戰場,但沒趕上好時候,外患幾乎肅清,軍中幾乎無仗可打,沈問章根本撈不着軍功。

偏偏沈振英性子剛直,完全不是個以權謀私,為自己兒子開後門的人,甚至因為沈問章是自己的兒子,因而對他更加苛刻,以致沈問章只能老老實實往上升,到如今也只是個正五品的骁騎尉,跟大哥沈問知倒是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不過沈問知借口自己入學晚,走文官路子得不到父親蔭庇,所以自诩比沈問章好上那麽一點兒。

兩位老爺都是這麽個情況,伯府的經濟狀況也就可想而知了。

更何況,當初伯府三兄弟分家時,沈問秋可是拿了田莊鋪子等財物裏的大頭。

這樣的分家自然讓人不滿,但老威遠伯沈振英的理由一套一套的:沈問知和沈問秋同是嫡子,但沈問知襲了爵,還已經有職務在身,因此自然要在財物分配上補償沈問秋;沈問章不用說,他是庶子,分的家産比沈問秋這個嫡子少是應當的。

當然,不管怎麽說,都掩蓋不了老威遠伯偏心眼子的事實。但沈振英性格強勢說一不二,又沒族親指手畫腳,于是這家也就這麽分了。

到如今,無論是東府還是西府,其實都是在吃老本,庫房裏的財物一天比一天少,一聽說沈問秋有可能發了財,自然熱心無比。

昨夜裏各院主子都打發了下人去問候,今兒白天,就該輪到主子們親自上門了。

紅绡去送道典時,便碰上西府的聶氏和李氏婆媳倆,兩人滿面春風地從致遠齋走出來,身後的丫鬟懷裏還抱着幾匹上好的綢緞。

跑圈兒過後,宜生問起紅绡去致遠齋的經過,紅绡便說到了這一茬兒。

她滿臉憤憤:“……聽靛藍小哥說,二夫人總旁敲側擊着問三爺這次掙了多少,又跟三爺訴苦,說當初分家就沒分到什麽,二爺俸祿少,還全拿去吃酒應酬。她既要維持伯府二房的顏面,又要管着一家子吃穿,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眼看要換季了,居然連給家裏人做衣服的料子都沒呢,又說幾個小少爺上學堂,連個好點的玉佩都沒有,讓人笑話什麽的……”

宜生一邊翻着話本子,一邊漫不經心地接道:“然後呢?”

“然後?然後三爺就給了二夫人幾匹上好的料子,還給了幾個小少爺一人一塊玉佩,加起來總得有百多兩銀子的東西……又不是不給她們東西,我可聽靛藍小哥說了,昨夜裏三爺就打發下人把這次的禮送過去了,給西府的也不薄,只比東府少幾匹料子罷了,誰想到二夫人一大早就巴巴地過來讨要東西了,三爺都還正用着早飯呢……”

說到這裏,紅绡更加憤憤,末了又加了一句,“好歹是伯府二房……”

嫂子跟小叔子哭窮要東要西,這吃相也忒難看。當然,這後半句她沒敢說出口。

“紅绡姐姐。”一旁的綠袖小小聲地說了句,“你說的,不能背後說主子是非……”

紅袖一噎,随即臉一紅,偷偷瞅了眼宜生,見她臉上并無愠色,才松了口氣,但到底沒再說什麽,只對宜生道:“少夫人,奴婢聽說,午後夫人也會去致遠齋,二夫人都帶着兒媳去了,那……您要不要也跟着夫人去?”

少夫人最近跟夫人不大對付,昨夜又跟少爺吵了一架,夫人若是得知了,肯定又要對少夫人着惱。不如趁着這個機會,讓少夫人向夫人示示弱,說不定能讓婆媳倆的關系和緩一些。而且,也可以去致遠齋當面謝一謝三爺嘛,老是送些道典佛經,三爺會不會覺得她們沒誠意……

宜生已經翻完一冊話本,聽了這話,合上那話本,又拿了一本新的,眼皮也沒擡動半分:“不必,輪不到我的。”

有的是搶着想當跟班的,除非譚氏想整治她拿她作筏子,不然,這種場合還輪不到她。

紅绡咬咬唇不說話了。

宜生卻又開口了,卻是對綠袖說:“綠袖,你不識字?”

綠袖點點頭。

宜生道:“那讓紅绡無事時教教你,起碼得能看懂話本子。”

紅绡綠袖齊齊擡頭,眼裏都有不解。

宜生笑,舉起手中的話本,“學了字就可以看話本了,看了話本再給七月講,七月喜歡聽故事。”她當然也可以講,她也試過,不過……很顯然,她講得沒綠袖手舞足蹈地來得生動,雖然七月很給面子地聽她講完,但她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聽到是這原因,綠袖當即雙眼發亮,手拍胸膛,保證很快學會看話本子,到時好給姑娘講故事。

“不急,”宜生笑着道,又把眼前的幾冊話本遞給紅绡,“先讓紅绡給你念這些,七月玩累了便給她講這些罷。”

話本子良莠不齊,而這些都是她挑選過的,有天馬行空的奇思妙想,卻無世俗的說教和訓導。她希望七月感受故事的奇妙和趣味,而不是被故事潛移默化地洗腦成以前的自己。

綠袖歡歡喜喜地應下,并頓時覺得自己責任重大。

***

到了午後,譚氏果然沒叫宜生一起去致遠齋,而是帶着蘇姨娘,以及沈瓊霜和沈青葉一起去。

紅绡探聽到後說給宜生,宜生只點點頭,渾不在意的樣子,惹得紅绡又暗暗為她不平。

夫人去小叔子那兒,不帶兒媳和嫡出孫女就算了,偏偏又帶上姨娘,還把剩下兩個庶出的孫女全帶上了,這算什麽樣子?尤其對比早上二夫人帶着李氏的舉動,夫人這做法簡直就是明擺着給少夫人難看。

果然是因為昨晚少爺跟少夫人争吵的事吧?夫人知道了,所以故意給少夫人難堪。紅绡這樣想着。

宜生自然不知道紅绡的想法,說她不在意譚氏帶了誰去也不不大準确,她也在意,只不過,她在意的,跟紅绡以為的不大一樣。

她不意外譚氏帶蘇姨娘和沈瓊霜,她意外的是,竟然還帶了沈青葉。

上輩子,沈青葉可是沒去的。

上輩子的沈青葉沒有被穿,就是個貨真價實的十三歲小姑娘,有些心機,有些狠毒。但是,因為年齡和閱歷的限制,她的心機和狠毒在譚氏這種大人面前根本不夠看,使出的手段不僅達不到目的,反而一次又一次被沈瓊霜和穿成七月的沈琪利用,自食苦果,引來更多厭惡。

跟着秦素素誠惶誠恐地來到伯府,因為不堪的身世,幾乎沒有一個人喜歡她,她想讨好譚氏和沈承宣,但卻因手段拙劣而屢屢弄巧成拙,更因沈瓊霜的厭惡和捉弄而飽受欺淩。

直到秦素素出事,她才像是突然長大開竅了一般,意識到自己最大的優勢,便是那張酷似沈承宣的臉。

于是她學着把心機和狠毒藏起來,裝作改過自新和無害的樣子,終于贏得來譚氏的喜愛和沈承宣的一點點照拂,把沈瓊霜徹底踩在腳下,也漸漸跟沈琪鬥地旗鼓相當,直到最後落到慘敗。

但是,這都是上一世的沈青葉了,那個沈青葉已經消失不見,就像上輩子那個原先“癡傻”的七月一樣,被取代,消失于世間。

現在的沈青葉,是沈琪。

重生成上輩子的對手,沈琪自然不會再犯那個沈青葉曾經犯過的錯,所以她一開始就乖乖的,竭力讨得譚氏和沈承宣的歡心。

只是,現在跟着去致遠齋,是她主動要求的麽?

☆、28|25.1

沈青葉是主動要求跟去致遠齋的。

她很熟悉譚氏這個人,也熟悉上一世的沈青葉是如何讨得譚氏歡心的,今生立場轉換,她心裏有些別扭,但為了生存,她還是選擇了在譚氏面前扮演一個孝順的小孫女兒,然後初步取得了譚氏的歡心。

這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這時的譚氏對秦素素,對沈青葉,厭惡的感情還是占據了大多數,只是暫時因為沈承宣的爵位問題不敢對她們動手罷了。若不是恰巧趕在這個緊要關頭,沈青葉相信,譚氏甚至有可能暗地裏弄死秦素素——所以秦素素當初才在伯府大門前那樣喊,也是想提前堵住譚氏動手的可能。

她在譚氏心中的待遇比秦素素好一些,但也僅僅是好一些罷了,如果她不費心讨好,或者像前世的沈青葉一樣讨好不到點子上,那麽她的境況并不會比上輩子的沈青葉好多少。

所以她必須小心,要把譚氏變成自己的靠山而不是敵人。

努力讨好的成果還是有的,譚氏對她的态度明顯好過前世此時的沈青葉,但她知道,還不夠。

即便譚氏為她訓斥了沈瓊霜,但那并不代表她在譚氏心中的地位就勝過沈瓊霜了,這時候的她還是要小心,最好不要做任何可能招致譚氏厭惡的舉動。

但當得知譚氏要帶着蘇姨娘和沈瓊霜去致遠齋時,她還是抑不住沖動地要求一起去了。

好在,譚氏并沒有因此對她生出嫌隙。

“……好不容易回來了,這次就在家多待些時日再走,又不是那不奔波就吃不上飯的窮苦人,犯不着那麽辛苦,一年裏倒有大半時間在外頭……你是威遠伯府的三爺,無論怎樣,伯府都是你的倚靠,雖然分了家,但血緣又如何是分家能分地開的?你跟你大哥雖非一母同胞,但卻也沒什麽差別,你是知道的,你娘生前跟咱們老太太親如姐妹,毫無嫌隙,哪裏有外人傳的那些個龌龊争鬥……”

譚氏在一臉慈祥,慈母一般跟沈問秋說着話,沈問秋臉上帶笑,無論譚氏說什麽都笑着應和。

“還有件事……”譚氏又說道,只是語氣似乎有些猶豫,好像并不太想說的樣子。

但最終,她還是說出了口,“你也別怪我多管閑事,長嫂如母,尤其你又跟宣兒一般大,我心底裏把你跟宣兒一樣看待的。可如今宣兒早已娶妻生子,你卻……”

她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我是打心眼兒裏盼着你能過得好,能娶個賢良嬌妻好好過日子,可如今你都三十了,卻還蹉跎着……老太太一心禮佛不問世事,我這個伯夫人表面風光,可卻沒人看到我的難處。你是不知道,外邊兒有些小人說得多難聽,說大嫂我怎麽苛待你,連樁婚事都不給你好好張羅,我真是有嘴也說不清啊……”

說到這裏,譚氏捏着帕子抹起了淚,一邊抹一邊偷偷去瞅沈問秋的神色。

沈問秋抿唇,臉上依舊帶着笑:“我知道,大嫂受委屈了。”

譚氏收了帕子,又繼續道:“你走的這大半年裏,我也是時時牽挂着你的婚事,又給你尋摸了幾位品貌不錯的姑娘,就是……多半都有些別的短處,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你也知道,你如今是這個情形……”

她面露難色,沒有将話說完。

沈問秋的情形,的确是不大好。

雖說是伯府嫡子,雖說人品俊雅風流,但這伯府是已經沒落了的,這人是年已三十且自降身份去做了商戶的,加上之前又因為遲遲不婚以致有些不好的傳聞,沈問秋這個名字,在京城的婚嫁市場上實在是個比較尴尬的存在。

許多不懂事的小姑娘看他皮相出衆,風采奪人,便将他當做如意郎君,哪怕伯府沒落也願意嫁過來,但父母們自然有別的考量。

這最最減分的一點,自然就是他如今的商戶身份。

本朝對商戶很是苛刻,征收重稅不說,商戶子弟三代之內不得科考,僅這一點,就一棍子打消全京城多數權貴父母的心思。

剩下願意跟把女兒嫁他的,不外乎大家族的庶女、末流小官吏之女、皇商家族的女兒以及小門小戶的女兒,可就是這些人,但凡真心心疼女兒,也因為那些不好的傳言而打了退堂鼓。

總之,這麽一篩下來,沈問秋的擇妻範圍實在是不大廣,單論長相人品和他從前的名聲風頭,如今那些議親對象,放在十年前簡直就是辱沒了沈三爺。

別人不知道,譚氏可是知道自己這個小叔子的眼光有多高,十年前京中大把名門閨秀任他挑他都看不上眼,如今會看上那些退而求其次的、有着種種短處、甚至有可能就是奔着他的錢來的人家?

譚氏将自己尋摸的那些姑娘的情況說給沈問秋聽,說着勸他從中挑一個順眼的好早早成家的話,但心裏卻早已料到沈問秋的反應。

必然是不會同意的。

果然,待譚氏說完,沈問秋笑地一派風流,嘴裏說的卻是拒絕的話,“大嫂不必費心了,秋無意成家。”

譚氏還要再說些什麽,沈問秋卻已經喚起靛藍,“靛藍,去庫房拿那匣子首飾來。”

轉而又笑着對譚氏道:“這次貨物裏有些首飾,不算多貴重,勝在式樣新穎,大嫂挑着看看,合眼緣便拿去。”

譚氏立刻擺手,不那麽堅決地說着些拒絕的話。說話間,靛藍便已經拿來了首飾匣子,匣子一打開,滿眼的珠光寶氣,登時讓譚氏本就不那麽堅決的拒絕變得軟綿綿。靛藍又在一旁說話,給她造臺階,她也就立時順勢跟着下了。

那匣子裏有些單件兒的頭花珠釵之類,更有幾副整套的頭面,譚氏便是被那幾副頭面吸引了目光。

頭面倒的确不算頂貴重,但也值不少銀子,而且的确如沈問秋所說,樣式頗為新穎,想來是南邊流行的樣式,京中還不多見。

年紀再大的女人也抵抗不了首飾的誘惑,譚氏更是個愛美的,如今年紀雖長,對首飾的熱愛卻絲毫不減,有人捧着下了臺階,目光便立刻粘在首飾上拔不下來,自然也就無心再說什麽婚事不婚事了。

譚氏在看首飾,跟着她來的人也在看。

蘇姨娘一直乖巧安靜地站在譚氏身後,她曉得自己身份,這也不是跟家裏女人們別苗頭的場合,便不肯出半點風頭,自進了致遠齋就沒說一句話,把自己當成個隐形人,譚氏看首飾,她也不眼熱地湊上去。

但兩個小的卻沒那麽安靜。

沈瓊霜小小年紀,看見那滿匣子首飾也歡喜地不行,到底人小膽子大,沒忍一會兒便壯着膽子湊到沈問秋跟前,一臉嬌憨地道:“三叔爺,霜兒也想要好看的首飾。”

蘇姨娘一聽,兩眼一翻,幾乎就要暈倒。

哪有這樣直白地跟人要東西的?還是伯府的小姐呢!

不過,好在沈瓊霜還小,才七歲,說這話還不算太過分,不然的話蘇姨娘就不是幾乎暈倒,而是肯定暈倒了。

沈問秋卻沒因為沈瓊霜這話有任何不快的樣子,反而笑着讓靛藍拿了四支珠花,分別給了沈瓊霜和沈青葉,每人俱得兩支,珠花的式樣用料都差不多,顯然是毫無偏袒。

得了珠花很高興,但卻是跟沈青葉一起得的,沈瓊霜頓時又不高興了,拿了珠花謝過沈問秋後,便扭着頭盡量離沈青葉遠遠地,以表示其不屑。

蘇姨娘正提心吊膽着怕她再說出什麽話,見她這樣,當即便把她拉到身邊,看着她省地她再語出驚人。

沈青葉卻是終于得到了機會。

“謝謝三叔爺。”沈瓊霜之後,她也乖巧地上前道謝。但道過謝後,她卻沒有如沈瓊霜一樣退下,而是揚着一張天真又好奇的臉,問起沈問秋經商時的事兒,像是對他的經商經歷很感好奇的樣子。

蘇姨娘驚訝地看了她一眼,譚氏也暗暗蹙了眉。

沈瓊霜才七歲,但蘇姨娘和譚氏都知道,沈青葉已經十三歲了。

十三歲已經是大姑娘了,說話必然不能像沈瓊霜那樣自由。沈青葉一直表現地乖巧安靜,此時卻對沈問秋表現出很是親近的樣子,問的還是他經商的事兒……雖不算錯,但到底有些與之前的形象不符,且……讓譚氏不喜。

沈青葉自然知道譚氏不會高興,但她還是想這樣做。

譚氏固然不能得罪,但三叔爺的寵愛她也想要,就像前世一樣。

別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三叔爺以後會成為頂尖的大商人,還做了皇商,總之賺的錢多的數不清,雖沒官沒職的,但交友廣闊,是個極有能耐的主兒。

當然,這還不是關鍵,關鍵的是,上一世的三叔爺很疼她。

對伯府別的孩子都沒什麽區別,唯獨對她另眼相看,數次為她解困境,是除了那個如今還遠在疆場的人之外,幫助她最多的人。

她起初不知道三叔爺為何這樣疼她,後來知道了,卻也只能徒呼奈何,感嘆命運弄人。

只是她沒想到,那時她感嘆命運捉弄三叔爺,如今卻輪到了她。

她變成了沈青葉,三叔爺沒有原因再像前世那樣疼她了。

但是,她還想要。

☆、29|28.1

對于沈問秋選擇經商的事,伯府的人态度不一,但有一點卻是相同的:他們認為沈問秋好好的前程不要跑去經商,這是自降身份、自甘堕落。

事實上不止是伯府的人這樣想,恐怕這個時代幾乎所有的人都這樣想。

沒有人理解沈問秋的選擇。

這樣的沈問秋是孤獨的,像踽踽獨行的旅人,一路前行卻從無知音,如果此時有人對他表示理解并支持他的選擇呢?

沈青葉覺得,這就是自己的突破點。

她的身份使得她不能像前世一樣輕而易舉地獲得三叔爺的寵愛,所以只能兵行險招,投其所好。

說兵行險招,自然是因為這樣做有可能引起譚氏不滿,以及顯得自己特立獨行:沒人會覺得一個女孩子理解一個商人是值得稱頌的事。

她也想尋找更好的機會,但以她的身份,其實并沒有太多機會接觸到三叔爺。而且,這種事做的越早越好。

不久之後,伯府的人就該知道三叔爺的身家有多豐厚了,那時候,讨好奉承三叔爺的人會多如過江之鲫,她再怎麽表示理解,恐怕也無法在三叔爺心裏留下深刻的印象。

所以這次她求譚氏帶她來致遠齋,所以她不顧譚氏和蘇姨娘的眼光,裝出天真爛漫的樣子跟三叔爺攀談。

然而,沈問秋的反應讓她有些受挫。

“也沒什麽好說的,經商可不是什麽有趣的事,一堆臭男人斤斤計較锱铢必較而已。”他笑着說着,沈青葉卻覺察出他的敷衍。

雖然失望受挫,但也不算多大的打擊,三叔爺本就是這樣不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