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4.08

時光匆匆, 轉眼已是三年。

承元六年夏, 威遠伯府一早就忙碌起來, 譚氏風風火火地指揮着下人布置擺放, 從大門到正房,一路陳列了無數名貴的花草盆栽, 游廊飾以錦羅幔帳,招待客人的客廳裏,更是擺上了無數古董珍玩。

這一路鋪陳地耀眼輝煌, 再加上伯府年前剛剛翻新過, 入目的便是一副繁華錦繡的模樣,哪裏還像個沒落的勳貴人家, 分明是鮮花着錦,烈火烹油的旺族之家。

今日這銀子流水價地花出去, 衣着鮮亮整齊的下人們忙地腳下打跌,只為了迎接一位嬌客的到來。

巳時末,嬌客乘着馬車緩緩而來。

伯府大管家在大門接了嬌客,經過那特意布置過的走道游廊,到了二門處,譚氏正帶着兩個孫女沈瓊霜和沈青葉, 還有一群丫鬟婆子翹首以待。

一見了嬌客, 譚氏那長滿了褶皺的臉便笑成了一朵花, 一口一個“陳小姐”叫地親熱。

陳小姐是個美人兒,難得的是十分貴氣,身上穿戴乍看不起眼, 細瞧卻全是頂尖精細的東西,非大富大貴之家置辦不來。

她姿态頗高,十幾歲的小姑娘被譚氏這般熱情奉承,臉上卻也未見動容,至始至終下巴微擡,看着花廳裏那擺設的各色奇珍也絲毫不驚訝,仿佛看慣了似的。

然而譚氏偏偏就吃她這套,不但不惱,反而在心裏贊嘆着這才是大家氣派,一看就不是窮酸人家能養出的姑娘。

譚氏雖努力想拉近關系,但到底一把年紀,說的話都撓不到陳小姐心坎兒上,兩人聊了半天,譚氏茶都喝了兩盞,陳小姐不過”嗯“、“啊”地敷衍應付。

譚氏看出這點,心裏有些忿忿,但想到陳小姐背後的那潑天富貴,那點不忿立時便淡了,給了旁邊的沈青葉一個眼色,示意她好好與陳小姐攀談。

沈青葉如今已十七歲,正是最好的年紀,身條亭亭玉立,妝點精致的臉雖不算絕頂美人,卻也是個難得的清秀佳人。

她極有眼色,譚氏的眼神一過來,便立刻明白她的意思,頓時言笑晏晏地跟陳小姐攀談起來。

她是個玲珑心肝的人兒,最會察言觀色,揣摩他人心思,言談風趣自然又不卑不亢,不一會兒就把陳小姐逗地露出了笑容。

譚氏見狀,不由對沈青葉更加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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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觀一邊的沈瓊霜,卻是從頭到尾木頭似的呆坐着,看着就讓人覺着悶。

沈瓊霜也已十三歲,嬰兒肥褪去,顯出少女的模樣,相貌像極了蘇姨娘,性子卻沒繼承蘇姨娘半分的圓滑,小時候還活潑外向挺招人喜歡,近幾年卻越來越沉默寡言,加上性子古怪,竟是越發不招人喜歡,尤其是不招譚氏喜歡了。

便如此時,看着兩個孫女一個長袖善舞,另一個卻呆板木愣,譚氏便不由對沈青葉越加滿意,對沈瓊霜越加厭煩。

更何況,沈青葉可不只是說話讨喜。

也不知怎麽走了狗屎運,她一個庶女,竟被鎮國公世子看上了。

鎮國公府乃是數代累積的武将世家,如今的鎮國公陸臨滄掌管西北十萬兵馬,是軍中第一號實權人物,便是陳小姐的父親,也就是睿王妃的父親陳玄朗也壓不過的。

雖然這幾年陳家越發勢大,不僅在軍中,甚至整個朝堂都可說是一家獨大,但鎮國公府畢竟底蘊深厚,陸臨滄名聲赫赫,深受無數将士和百姓愛戴,這一點是父親陳玄朗拍馬也不及的。

而那鎮國公世子陸澹,前幾年還是個浪蕩纨绔,一副付不起的阿鬥模樣,但今春卻一鳴驚人,在鎮壓反賊的時候立下赫赫功勞。皇上為此龍心大悅,一舉将陸澹從骁騎尉提為将軍,手下掌管三萬人馬,陸澹成為了軍中最為年輕的将軍。

此一役後,陸澹名利雙收,在京中的風評有了天翻地覆的改變,從原來的狗不理,變成人人争搶的香饽饽。尤其他如今年已二十三,卻還未有妻室,京中那些操心女兒婚事的夫人們頓時眼熱了。

然而,就在那時候,陸澹卻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親自登門,向威遠伯府的一個小小庶女沈青葉提親。

此舉簡直驚掉了一地眼球。

自老威遠伯沈振英去世,威遠伯府便迅速沒落下來,眼看就要淪為京城的三流人家。雖然三年前沈承宣意外得了皇帝青眼,順利冊封了世子,還被提拔為禮部侍郎,後來更是時常被召進宮陪伴禦側,但到底還是沒什麽實權,跟鎮國公府比起來還是差遠了。

更別說,陸澹提親的對象只是個庶女。

這怎麽看都不門當戶對的一樁親事,卻讓譚氏喜出望外。

兒子得了皇上青眼,孫女又找了這麽一樁好親事,譚氏只覺得威遠伯府要發達了,她的好日子終于到了。

因此,她自然對沈青葉多有偏愛。

此時看着沈青葉跟陳小姐處地融洽,她便放下心來,左看右看,對沈青葉都滿意至極。

幾人正坐着,丫頭報告譚氏,沈承宣回來了。

譚氏喜上眉梢,忙跟陳小姐告辭,出了廳堂去迎兒子去了。

沈承宣剛從宮裏回來。

他坐了宮裏的馬車,由內侍接送,徑自下了車,也沒看那內侍一眼,态度雖說不上多高傲,卻也有些目中無人。

譚氏迎了出來,喜滋滋地道,“宣兒快,陳小姐可等久了!陳小姐是個難得的好姑娘,這次可不能再錯過了,你先去換身衣服,就昨兒用皇上賜下的料子新做的那件,快快!”

沈承宣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頓時凝結,回首緊張地看了眼馬車裏的皇宮內侍,忙揮手制止譚氏再說下去。

“娘!早說了我無意續弦!你別瞎張羅了,再好的姑娘我也不要,快讓那什麽陳小姐走吧!”

譚氏一聽,臉上的喜意登時去地無影無蹤,險些沒掉下淚來。

“宣兒,你這是怎麽了啊?難不成還念着那個禍胚子?!我的兒啊,你怎麽就這麽想不開!”

沈承宣心裏煩躁,忙否認了譚氏:“娘,你想什麽呢!我就是不想再娶妻而已!跟她沒關系!”

說罷,轉身看向馬車裏的內侍,扯下腰間的荷包塞到他手裏,又拜了拜,“一點小意思,公公拿去喝酒,家裏還有點事兒,恕我不遠送了。”

那內侍捏了捏荷包,随即挑眉笑了笑,口中稱道:“好說好說,侍郎大人自去忙,不必理會咱家。”

沈承宣又拜了拜。

待內侍的馬車遠去,沈承宣才黑着臉跟着譚氏進了伯府。

路上,母子倆又争吵了一番。

自前兒媳在送女兒和親的路上被馬匪劫走後,譚氏便一心想給沈承宣續弦,前後張羅了不知多少姑娘,但沈承宣卻全都拒了,先前譚氏還以為是因為他眼光高,看不上那些條件一般的姑娘。

但後來随着沈承宣越發受皇帝寵愛,身價水漲船高,譚氏可選擇的範圍就大大增加,一些以前嫌棄沈承宣沒實權,又是個已經一堆兒女的鳏夫的人家,也露出想要結親的意思。譚氏頓時大為得意,挑挑揀揀了幾個家世容貌都不錯的姑娘,想着這下沈承宣總能看上了吧?結果,沈承宣卻還是統統拒了。

直至這次,她看中了陳家的小姐。

這陳小姐是嫡女,父親是陳玄朗,睿王妃是她的親姐姐,陳玄朗深受皇帝寵愛且實權在手不說,睿王更俨然已是皇位繼承者,當今已經年過五旬,身體也不算太好,一旦當今駕崩睿王登基,睿王妃便成了皇後,陳家則成了皇後的母族。

所以,可以說除了皇家,如今京城最風光的人家就是陳家。

身為陳家的嫡小姐,又是深受寵愛的幼女,按理說陳小姐應該是怎麽也看不上沈承宣的,但譚氏上次在一個聚會中稍稍透露點意思,陳小姐竟主動說要來伯府做客。

譚氏大喜過望,想着自己兒子一表人才又前途敞亮,便心頭火熱地打起将陳小姐變成自己兒媳的念頭。

至于自己兒子大了陳小姐十幾歲,且有了一堆孩子的事兒,在她眼裏根本不是事兒。

她兒子那麽優秀,年紀大點兒,有孩子又怎麽了。

譚氏滿腔熱情,奈何卻是剃頭挑子一頭熱,陳小姐今日表現地不冷不熱不說,自己兒子更是大為抗拒,哪怕她說了陳小姐無數優點也絲毫不動心。

譚氏簡直傷心死了。

難道真是還念着姓渠的那女人?

譚氏一想到這,就恨得咬碎了牙。

三年前,她被那女人威脅着,讓她離了伯府,跟着和親的車隊去往烏桓送親,正憋屈地不行,幾日後忽然聽到消息,說和親隊伍遭馬匪洗劫,護衛全部身死,女眷則被擄走。

她第一反應竟是拍着巴掌笑了整整半刻鐘。

笑過之後,又怕那女人被救回來,以不潔之身重回伯府,給她兒子戴綠帽子,那可就太惡心人了。

譚氏很是為此憂心忡忡。幸好,朝廷派人搜尋馬匪蹤跡,找了一個月,剿了一些馬匪,卻沒找到母女倆。不過朝廷放棄了,有的人卻還沒放棄,許是為了七月那個小傻子,她那小叔子沈問秋也發瘋似的撒了大把銀子,撒地她心驚肉跳,一邊吃驚她這小叔子居然那麽有錢,一邊心痛那些錢居然不給她,而是花了去找那該死的母女倆。

沈問秋這麽瘋狂地找人,不過一年時間,竟把出事那地連同附近幾個省的馬匪窩全給剿了,卻還是沒找到母女兩人的蹤跡。

人們都說,母女倆肯定已經死了。

譚氏這才放下心來。

而這時,随着沈承宣越來越受皇上寵愛,伯府的日子也越來越好過,沈承宣也成功襲了爵。

譚氏頓時覺得那渠宜生就是個掃把星,專克伯府,不然怎麽她一離開伯府,伯府就諸事順遂呢?

可如今兒子似乎還念着那女人,竟然為此都不願續弦。

譚氏簡直滿腹心酸。

那女人除了長得好看點兒,到底哪裏好了?值得她寶貴的兒子這麽心心念念?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說忘記人物劇情了,那我理理吧,按人物來。

渠宜生:女主,三年前被馬匪擄走

沈七月:女主女兒,被選中和親,和女主一起被擄走

沈問秋:女主丈夫的小叔,商人,喜歡女主

沈承宣:女主丈夫(現在是前夫了),渣男,三年前因為女兒被選中和親得皇帝召見,得了皇帝青眼。

譚氏:女主的惡婆婆。

沈青葉:穿越女,前世奪了七月的身體,這世女主重生護住了七月,她就穿成了沈承宣的庶女。

陸澹:沈青葉前世的丈夫,用纨绔的外表僞裝自己,其實很有能力。

沈瓊霜:沈承宣的庶女,生母蘇姨娘,小時候看七月和沈青葉都不順眼

陳小姐:陳玄朗的女兒,陳二和睿王妃的妹妹,陳二就是之前七月生辰宴上弄人虎搏鬥還跟陸澹打賭的纨绔,睿王妃是雲霓郡主和文郡王的母親(雲霓喜歡陸澹,文郡王求娶渠瑩不成怨恨女主然後設計了七月和親),所以陳小姐輩分上是雲霓郡主的親小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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