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沈孟說這個話的時候,梁珏還不是很懂她話的意思。不過不管沈孟想要做些什麽,作為她的正君,他總歸是要無條件支持她的。

但是在“開戰”之前,他們還有一個問題。原先他們住的地方,那是屬于沈家的院子,如今他們已經從沈家分出去了,她們自然不可能繼續賴在沈家,便很快地搬了出去,暫時住在他陪嫁的莊子裏。

雖然這裏有不少服侍他們的下人,但這莊子原本用于避暑度假的,實在是離京城中心有些遠了,沈孟一早的時候要上朝,住在這麽偏遠的地方,着實是非常的不方便。

只是住了兩日,沈孟就覺得受不了了,幹脆直接住在翰林院,等着休沐日再回家來和沈孟團聚。

作為一個賢惠的夫郎,在這種事情上面,梁珏自然是表現出自己十分貼心的一面的,每次沈孟回家,他都會為她準備好她最喜歡的吃食,妻夫之間自然免不了溫存,沈孟一回來,他就成了她的影子。

簡直是恨不得黏在她身上,一刻也不要分離。沈孟雖然對那種事情并不是很熱衷,但她到底是個正常的女人,加上顧念着上輩子那個未能出生的孩子,這為數不多的休沐日,她每次都能把梁珏做的直不起腰來。

反正第二日她走的時候,梁珏總是要錯過送她的機會,這麽折騰了将近一個月,到底還是梁珏受不了了,在沈孟沒有回來的時候,他就去挑選了好幾處的房子。

這種決定未來住處的事情,他也不會獨自下決定,等到終于選到自己心儀的房子的時候,他就跑到沈孟的書房裏頭。

坐在自家妻主往日做的椅子上,親手磨着她用過的松煙墨,他小小的沉默了一小會,提筆在紙上行雲流水一般地寫起來。

京城說小不小,但說大,也不算太大,梁珏的信寫好送出去,次日剛下了早朝,沈孟就被送信的人給堵住了:“沈大人,這裏有您的信。”

沈孟愣了一下,這個時候,怎麽會有人給她寄信。

“興許是重了名字,你先給我看看外封吧。”

那信使掏了掏,從長袖裏取出信來:“我送了十多年的信了,從未出過差錯,而且這信上寫的很清楚,送的就是翰林院的編修沈孟。”

她看了眼對方遞過來的信,信被封得很嚴實,整個翰林院只有她這麽一個叫沈孟的編修,上面的字跡也很是熟悉。

她覺得眼熟,但是一時間想不起來來到底是誰寫的,總歸是認識的人。

沈孟便把那信收了下來,揣入自己的衣袖中:“這應當是我的信,真是多謝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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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件是私密物,坐在翰林院中辦公的時候,沈孟并不打算拆。但這麽封來歷不明的信擱在身上,又不知道內容,好像也是個隐患。

她尋了個機會,趁着進入藏書閣借閱書的時候,大半個人隐匿在角落裏,掏出那封信拆開看了,這信被封存得很嚴密,沈孟拆開來外頭的信,裏頭還有個信封,直到她連着拆了三個信封套,才從裏頭抽出一張薄薄的紙來。

最後一個小信封裏頭還夾雜着一些風幹了的花瓣,讓信紙染上了淡淡的香氣。沈孟把信展開,在花香之外,又聞到了熟悉的墨香味。

雖然淡,但這味道分明是她慣用的松煙墨,沈孟這個才想起來為什麽先前她覺得那字跡眼熟了,那分明是她的正君梁珏的筆跡。

只是他和上一世的筆跡差得有些遠,她一時間恍惚,才沒有記起來罷了。

莫不是想她想得太厲害了,沈孟這麽想着,手上自覺放輕了動作,小心将信紙展開。

自搬出沈家,妻主與珏常常忍受分離之苦。雖珏對妻主之喜,風行八百裏,可不問歸期。

然家中尚有銀兩盈餘,珏想,可有一方,使得我妻夫二人無需分離。昨日秋高氣爽,我與管家尋了幾處京都的府邸,一處東面向陽,庭中有假山涼亭,回廊流水。

春日有青草漫漫,夏日有藤蔓萦繞,綠蘿苒苒,秋日裏藤架碩果累累,冬日時更有臘梅傲雪,美不勝收。

珏甚是歡喜,不知妻主意下如何。

他寫字的時候,并不像平日裏那般灑脫寫意,字裏行間都看得出他的小心謹慎,當然也除了這份小心,這紙上也有掩蓋不住的歡喜和雀躍。沈孟閉着眼,就能想象出他看宅子的時候的歡喜樣子,寫信的時候又是什麽樣子。

可能是太喜歡那處宅子了,他還特地附上了自己做的一幅畫,上頭的花鳥栩栩如生,連那一筆而成的豆點大的鳥雀眼睛,仿佛都透着一股子可憐巴巴。簡直就像是梁珏瞪着那雙癡情漂亮的眼睛求她,雖然不算頂美,但是她很吃自家夫郎這一套。

梁珏陪嫁的嫁妝很是豐厚,她帶出來的,屬于她死去的爹親留給她的東西,也同樣價值不菲。既然不缺錢,梁珏的這個要求她又怎麽會不同意。等到尋了筆墨回信的時候,她頓了許久,最後只提筆寫了一個字:準。

這封回信到梁珏手裏的第二日,他就迫不及待地把他的人給送到沈孟跟前來了,當然一同來的還有他們兩個的行李。

這次搬家他請了浩浩蕩蕩的車隊,像那天搬出沈家府邸一樣,把沈孟平日裏慣用的那些東西全都搬到了新的住處。辦事的人有了經驗,安置東西安置得很快。等沈孟應卯的時候,梁珏已經到了宮門口喜氣洋洋地等着她了。

他辛辛苦苦的來,沈孟也惦念着他的好,在馬車裏的時候,妻夫二人自然是溫存了一番,不過顧念着梁珏辛苦,她做的很有分寸,可以說是淺嘗辄止。

等到到了梁珏選的地方,沈孟的神情一瞬間有點微妙,臉上的笑容也是頃刻間無影無蹤。

梁珏說的開心,但時時刻刻地在注意沈孟的情緒,在她情緒變化的同時,他也收斂了笑意,問她:“妻主這是不喜歡嗎?”

他确實是在信中詢問了沈孟的意見的,也把地方描繪得很清楚,但這畫到底是和現實有差距的,沈孟不喜歡也不是沒有可能賊婆重口逆襲。他抿緊了唇,有些後悔自己做決定太倉促。

過幾日就是沈孟的休沐日,他要是能夠多忍上一忍,說不定情況就會不一樣了。、

沈孟神情複雜的緣故不是別的,完全是因為,梁珏選的這宅子,就是她上一世後來住的地方的一部分,也就是薛寧的皇子府。

當時為了讓自己的兒子嫁得風光,皇帝特地為兩個人修了這麽一座府邸,地段自然是選的好的地段,還征用了不少豪富家的宅子。

梁珏選的這一處,便在那個時候,被皇帝禦筆一揮,直接納進了皇子府邸。

但那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梁珏并不知情,這宅子換做旁人看了,也确實很好,怪不得梁珏會喜歡。她也不應該因為這件事情對他甩什麽臉色,只是她剛這麽想,梁珏便委委屈屈地主動提出來要換地方。

這當然不是因為他突然不喜歡這地方了,只是為了她開心,他自願地為此做出妥協。

沈孟伸手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你先前在信裏不是說了嗎,很喜歡這個地方。既然是這樣的話,為什麽要突然改主意?”

梁珏鼻頭一酸:“可是你不喜歡。”這段感情裏,他們兩本來就是不平等,因為他是先喜歡上的那個人,而且喜歡的程度要更深一些,絕大多數時候,便自動地退讓起來。

可是平日裏,梁珏不會為這種退讓感慨什麽,畢竟他對此心甘情願,即使吃很多的虧也不在乎。這大概就是一種喜歡。

他自己做的決定,不能為此難受,可是今天不知道怎麽了,他突然就決定很難過,眼睛裏也浮起一層淚花。

沈孟回過神看他的時候,都被一向穩重堅強的夫郎吓了一跳:“我也沒說不喜歡啊,就是有點驚訝而已,畢竟這個地段的宅子可不便宜。為妻方才只是在想,是不是買了這個宅子,咱們一家都得喝西北風了。都沒有說什麽,你怎麽就哭了呢?”

梁珏這段時間和往日裏确實有很多的不一樣,他情緒太容易波動了,而且經常是心血來潮做一件事,做的時候還不計較後果,簡直和先前的時候有着天壤之別。

如果說是梁珏沒有約束,就此放飛自我也不大可能。上輩子她都死了,梁珏什麽約束也沒有,照樣過得對他自己幾斤刻薄,生活完全按照步驟來,任由外頭攪得風雲滿樓,他還是一副油鹽不進,死水一潭的樣子。

梁珏本性就是穩重內斂的,再怎麽改變,也不該是現在這樣常常莫名其妙的情緒波動過大。

她這話一出,梁珏更是難過了,他抽噎着道:“我也不知道啊,總是莫名其妙地,就覺得很難過了。然後鼻頭一酸的,其實我覺得自己心裏也沒有那麽難過的。”

一顆小石子砸進了沈孟的心湖,瞬間讓她心中平靜的湖水飛濺起千層浪來。梁珏會有這樣的情緒變化,确實跟他本人關系不大,但是跟另外一個人關系大了去了。

想到這裏,她吩咐把駕馭着馬車的車婦掉頭:“先用不着進去,我們還要去一個地方。”

梁珏更委屈了:“我就是難過,又沒有什麽病。”

沈孟不動聲色地将手放在他的小腹上:“等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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