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趙助理離開後,裴宴淵便合上了眼睛,沒一會兒,就聽到外面的走廊裏傳來那特屬于洛議之的淩亂嚣張又朝氣勃勃的腳步聲。
種伯下意識皺了下眉,這種來歷不明、又不為病人着想的年輕人,真的能信任?
但他的擔心再多也無用,下一刻,木門就被推開,一個神采飛揚的俊俏少年探進了頭來,眉眼間神氣耀眼得奪目。
“哈哈,我就知道你肯定會來求我。”
洛議之大搖大擺地走進房間,看了眼已經虛弱得面如紙色、但依舊冷肅威嚴得很是懾人的男人,不服氣地撇了撇嘴,他從小最讨厭的就是這種不管什麽時候多麽慘烈都還板着臉嚴肅唬人的人了!
因為他就從沒成功維持過一天嚴肅穩重。
洛議之鼓着臉說裴宴淵:“你都虛弱成這樣子了,還板着臉累不累?你看看你這狀況,比我想得還要差,要是再過半個多月,差不多就要陷入徹底昏迷了。”
房間內的種伯和趙助理見洛議之态度嚣張又随意,都暗暗有些不滿,李成樹則是心情複雜無法言語,至于裴宴淵......情緒卻是沒有分毫波動。
畢竟,這少年那天騎在他腰上的時候可比這還嚣張多了。
“種伯,你們都先出去,我......咳咳,和他單獨談談。”
“少爺,這......你要是有什麽不舒服,一定要按鈴。”種伯非常不放心,一步三回頭看了好幾眼,才出了門。
“你看種伯那樣子像是我要欺負你似的。”洛議之得意地看着裴宴淵:“怎麽,終于想通了?願意讓我幫你治療了?”
“是,你的确有奇才,我相信你。”裴宴淵深沉的眼神盯着洛議之的眼底,莫名帶了一種魔力,洛議之有點不自在地瞥過眼神,哼了一聲,“你早該相信我。”
房間裏表面上一片和諧,但此時兩個人心裏都非常清楚,如果治療出問題——特指洛議之動小動作,那洛議之到時絕對是無法完好無損地出了山海莊園的。
所以,兩人其實是互相牽制,只是裴宴淵要冒的風險更大,也更難預測。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再給你摸下脈,好好确定一下藥湯方子。”洛議之見裴宴淵臉色沒有他們相遇那天那麽臭,也就收了再怼裴宴淵的心思,走過去坐在床邊,手指搭在了他的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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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縷微不可查的靈氣從他手指尖溢出,靈活地鑽進了裴宴淵的經脈。
裴宴淵此時身體太虛弱,五感都遲鈍到了一定地步,加上這縷靈氣非常微弱,游走得又足夠靈活,并沒有讓裴宴淵察覺出什麽異常。
洛議之查看了一遍裴宴淵的體內,不由得啧了一聲,裴宴淵的身體此時就像個被毀壞得四處漏風的搖搖欲墜破茅屋,根本不堪一擊,即便連稍強些的藥力也承受不住,否則就要轟然垮塌。
所以他不能先給他用百用去病湯,必須先練些安健養神之類的藥湯來給他調養。
收回手,洛議之皺眉道:“你身體比我想的還要差,一種藥湯不夠,我一會兒會再給種伯一些藥材單子,最好盡快送過來,我今天回去先給你煉第二階段的藥。“
裴宴淵眼底微微湧動:“你的意思是只要煉好藥,我就可以立刻治療?”
“當然,不然等什麽。”洛議之站起來,随意地擺擺手,聲音輕快:“你要是還沒事兒,我就先走了,我游戲還沒打完,就被你們喊來了!”
裴宴淵微頓,心底突然湧上一絲說不清的複雜,洛議之這少年的性子其實很特別,他目前遇到的人,幾乎沒有一個符合他這種性子。
這少年的性格分明是典型的從小生活優渥、背靠大山行為肆意,身懷奇才被受追捧,才能漸漸長成的一種性子——無比潇灑驕傲、自信恣意,跋扈嚣張,卻又非常聰明,行事并不是毫無分寸。
——的确令人讨厭。
但這種性格,真心少有,真能只是因為聽了那老人的話,就信手拈來改造出來的?
洛議之要的藥材在第二天下午就被全部送了過來,可以說是效率極高了,那裏面不乏一些珍稀藥材,他本來都做好了要等個兩三天的準備。
看來裴宴淵的确非常有錢又極有能耐。
藥材既然都送來了,洛議之也就不再磨蹭,畢竟他可不想再和這個裴宴淵牽扯太久。
斂氣,煉藥,不過一晚上,洛議之就把三種需要用到裴宴淵身上的藥湯都煉好了。
——中品百用去病湯,中品養神湯,中品養身湯。
照例是每鍋藥湯裝進五十多支玻璃管裏,再各自灌滿水,像裴宴淵這樣的身體,要循序漸進,估計每種藥湯都要用個三四支,才能完全去除病根,養好身體。
煉好藥湯的第二天,洛議之就揣上一支兌稀了的養身湯去內區,一路上還歘歘歘打着武俠游戲。
惹得沿路的幾個保镖都不禁側目。
這時,裴宴淵正在卧室,穿着得體舒适的絲質黑色襯衫半卧在床上,給趙助理安排最後事宜。
既然決定賭,他就不可能不把最壞的結果考慮進去,裴宴淵從昨天晚上起,在短短半天內就已經安排好了所有後事——包括裴氏集團的後續工作、領導調動和部分資産歸宿,各個心腹的福利和最終去處,私人財産的捐出,以及關于那些盼着他死、在他病重期間小動作不斷的某些世家和個人組織,尤其是裴世宏夫婦的合理“安排”。
畢竟,他之前不準備動裴世宏夫婦,只不過是想暫且留着這兩個人渣的爛命,以便他能盡量不打草驚蛇地調查他父母十年前被害得死不瞑目的根本原因,但現在看來,他很有可能死在這兩個人渣前面。
那這兩個人的命......在那時候,也就沒必要再留着了。
安排完所有事情,裴宴淵就連半卧在床頭的力氣都沒了,種伯連忙扶着裴宴淵躺下,蒼老的眼眶泛紅。
“少爺。”
“種伯,這些年......咳!咳咳......”
裴宴淵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幹啞的喉間呼嘯起濃烈的腥味,“種伯,咳!這些年謝謝你,把我當你孩子一樣待,萬一我出事了,種伯你幫我多去我爸......咳,咳咳!媽......咳,他們墓碑那兒看看,替我......”
“少爺,少爺你別說了,你別說了!”種伯老淚縱橫,扶着咳嗽得虛弱不已的裴宴淵,整個手都微微顫抖,“少爺你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老爺他們在天之靈,肯定會保佑你,肯定......”
裴宴淵喉嚨間發出一聲辨不出聲的氣音,眼神突然一頓。
“來人了。”
“少爺?”種伯沒聽清,往前探了探耳朵,還想問他家少爺在說什麽,下一秒就聽到房間的門被敲響,還隐隐伴着一些夾雜音樂的刀光劍影打鬥聲,歘歘歘(chua)锵锵锵,歘歘歘歘锵锵锵锵......
裴宴淵精疲力竭間,聽出外面那聲音貌似是他某個游戲公司下的招牌手游裏的音樂,表情微不可查地一滞,閉上了眼。
第一次懷疑起他自己的決定。
等敲響了門,洛議之也就把手機裏的游戲關了,然後又停了停,等屋裏面傳來聲音,才推開門。
然後就見到種伯和趙助理都在裏面一臉沉重嚴肅地看着他。
“你們別這麽看我啊。”洛議之默默把手機揣回兜,渾身的歡快氣息在這壓抑沉重的屋子裏都流暢不通了。
“裴宴淵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洛議之把注意力轉向裴宴淵,走過去摸了摸他的脈,這男人再讨厭也好歹是他的病人,他總不能太忽視。
“很不好。”
裴宴淵雖然虛弱,渾身不怒自威的氣勢卻和之前沒什麽區別,面色冷肅言簡意赅。
“我看也是。”洛議之點頭。
裴宴淵把呼吸到一半的氣咽進去,然後吐出一口氣來。
他希望不會被這個少年給活活氣死。
“不過有我在,你就不會有事啦!”洛議之從衛衣的大兜兜裏掏啊掏,掏出一只裝着透明液體的玻璃管,打開玻璃蓋,笑着露出一只小虎牙:“這個是我煉制的養身藥湯,先給你補一下身體,等到明天,你的身體好些了,再喝百用去病湯。”
說完,洛議之就把藥湯伸到了他鼻子下,“你直接喝吧。”
“少爺。”旁邊的種伯心驚膽戰,忍不住突然出聲。
“你不會擔心我下毒吧?”洛議之微微歪頭,那雙漂亮勾人的眼睛直直盯着裴宴淵。
“不會。”
裴宴淵也靜靜望着洛議之的眼睛,深邃的眼神直入眼底,擡起胳膊,把玻璃管接了過來,徑直一飲而盡。
都到這個時候了,他就不會去生什麽無謂的擔心。
“少爺!”“裴董!”
種伯和趙助理完全沒想到裴宴淵的動作會這麽果斷突然,兩人心髒都不受控制地咯嘣一下。
“少爺你現在感覺怎麽樣?!”種伯想過去卻又有些不敢過去。
裴宴淵此時卻是閉上了眼,渾身像是被一股清泉帶着力道沖刷而過,卻不覺疼痛,只覺暢快!甚至讓他舒服得不禁悶哼一聲。
“少爺!”“裴董!”
以為裴宴淵是痛苦得出了聲,種伯和趙助理頓時像遭了晴天霹靂,僵了一瞬後一個立刻沖向床邊,一個則不善地盯住了洛議之。
洛議之很不開心,擡手就使勁戳了一下床上的裴宴淵的胳膊,“說話啊,你的救命恩人就要被你的人給瞪死了!裴宴淵,裴......唔,好臭!”
洛議之猛地一跳,頓時退出三四米遠。
他這時候才想起來,這養身湯和洗筋伐髓湯其實是有一分相似之處,但因為仙界之人冰肌玉骨,根本沒有凡物在身體裏積累的贓物,喝養身湯就只是提提神順便保健一下而已,但凡人喝了,就會把大部分常年積累在身體裏的贓污排出!
裴宴淵睜開眼時,就看到了眼前那漂亮少年對他嫌棄得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表情,不禁臉色一繃,但很快他也聞到了自己身上突然散發出的難聞氣味,瞬間整個臉都黑了。
“這是怎麽回事?!”裴宴淵聲音都有勁了很多,但現在沒人注意到這個。
“因為你太......吃太多了!!”
畢竟五谷雜糧和各種菜肉可都是會在身體裏沉澱出很多髒東西。
洛議之嫌棄得直扇風,他可是煉氣二層,比這些人鼻子靈多了,現在都快被熏暈了!
種伯卻是不信,直接抓住了洛議之的胳膊,恐慌憤怒之下胡子都在抖,“你,你是不是給我們少爺亂吃了東西!年紀小小人心可不能太黑!”
“老爺子你可別冤枉人啊。”洛議之絲毫不把這麽一個老弱戰力放眼裏,但不代表他會縱容這些人,直接一抽胳膊把手抽了回來。
“我哪給裴宴淵亂吃東西了?他這是在排出髒污!老爺子你說話要負責任!”
“胡說八道!你這小娃娃簡直太惡毒,你......”
“......”
“裴董!”
混亂中,趙助理在第一時間注意到裴宴淵居然突然坐起了身。
在趙助理的驚呼中,其餘兩個人動作齊刷刷一滞,一轉頭,就見原本坐也做不起來的裴宴淵居然一掀被子下了床!
——還穩穩地站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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