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立地成魔·君沅

君匪,你還欠我,三聲想你。

首席弟子殿外的橘子花又撒落了一地,紛紛揚揚的,像雪花,又像柳絮。

柳絮也好,雪花也好,它的本質還是橘子花。君匪坐在曲折的回廊上,伸出手,接了一捧清香淡雅的碎花瓣,她頗有閑情雅致地提到鼻尖輕嗅。

猝不及防,整張臉都埋進了花瓣裏,“哈哈哈...”藍衣如水,眉目精致的少年收回了使壞的手,他輕輕捧起女子的臉,輕笑道:“髒了啊?來,我幫你擦擦。”

“師侄兒,你湊近點。”君匪一手勾住君沅的後頸,一手狠狠把散落的花瓣揉到少年錯愕的臉頰上,揶揄道:“有福同享,你不必見外。”

君沅低下頭輕笑一聲,“君師叔,對弈一局,如何?”

“甚好。”

君匪點點頭,靜靜凝着君沅漂亮如工藝品的手...提子,落子,思緒不知不覺飄遠。

徐業以君沅的身份和阿箬成婚後,陪她留在了掌門殿,首席弟子殿名義上就空了出來,君匪搬了進去,一方面是為君沅,另一方面,她隐隐察覺了許眠的異樣。

他只怕,或多或少認出了她。只是既未點破,君匪也不想主動承認,任誰能相信一個死透了的人能重生呢?

哪怕許眠能,君匪也不想讓他知道,因為總有一日她還是要離開,既見故人,君匪想她該知足,也該不打擾。

至于君沅,君匪心裏清楚,她是想為了他留下,那種感覺很奇怪,就像他們不止認識了這一世,而是認識了很久很久,仿佛她心底有一個人,像葉湑,像君沅,本質上卻還是那個人。

那個人,君匪不知道是誰,但她相信,她所做的,不管經歷多少界面,多少任務,最終都會和那個人越來越近。

也是這份執着,君匪從未生出反抗系統,脫離束縛的心思。若有一日,兩者相悖,她定然...會做出選擇。

“君師叔,該你了。”少年一子扭轉棋局,淺色的眸子定定望着走神的女子,君匪收斂思緒,素手執起一顆黑子,沉吟片刻,落下。

“五子一線,我贏了。”

“......”君沅收回手,無奈一笑,“君師叔,先圍棋後這種棋法,難怪...我總贏不了你。”

“承讓,承讓。”君匪臉不紅心不跳地把棋子收回棋盒,轉念想到阿箬的邀約,開口道:“師侄兒,我想去掌門殿看看。”

“我陪你去。”

掌門殿,遠遠望去,屋檐房柱上的紅綢還未撤下,陽光灑在上面,折射出一室的柔和暖色。

君匪和君沅在弟子的引進下走到了後院,一路上,少女清脆的笑聲越來越近...粉牆黛瓦之中,鮮豔明媚的花架旁,木制的秋千越晃越高。

“高一點,再高一點...”阿箬臉上漾起天真的笑容,笑臉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君匪朝她點點頭,這樣純粹的快樂,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而花架下保護着阿箬的徐業,他臉上的神情因為人|皮面具的原因稍顯僵硬,眼底卻是最真實的寵溺,君匪下意識望向身邊的少年,正好撞入他溫柔的眼波。

“在想什麽?”君沅握住了她的手心,十指緊扣。

“師侄兒,秘密...能瞞一輩子嗎?”君匪輕聲說着,另一只手不自然地轉了轉手腕上的白玉镯。

“一個人的話,瞞不了多久,兩個人的話,也許就能瞞一輩子。”

君沅察覺了身邊女子的動作,他靜靜望着徐業和阿箬,斂了斂複雜的眸色,這樣簡單的幸福,能瞞一日也是好的,他未曾想到的是,這句話,不久的将來,對他和君匪并不适用。

*****

君匪想過很多種從這個界面離開的方式,自徐業代替君沅與阿箬成婚後,她的任務也算是完成,理應進入下一個界面。

她問過系統,對方卻含糊其辭,只說時機未到。

君匪隐隐有不好的預感,這種預感在她某一日不小心劃傷手指,血液恰好滴落在手腕上時,徹底得以肯定。

不過是幾滴殷紅的血劃過白皙的手腕,這本沒什麽。要命的是,君匪上個界面被虛彌劍認主,而古劍有靈,劍靈融入君匪的魂魄之中,使她進入原主身體後,有了一些不尋常的變化,這種變化,在血液的特殊能力上最為明顯。

滴落的血液滲入手腕,如小火苗般跳躍燃盡,幽幽火光過後,像是解除封印般,君匪白皙的手腕上慢慢顯現出一朵淺色的蘭花,像是某種家紋。

家紋一般始于血脈,代代流傳,到底代表什麽呢?

君匪沒有多想,也下意識害怕多想,那淺色的蘭花紋印随着時間慢慢淡化,她便尋了一個白玉镯子套上,想要刻意忽略。

只是偶爾,君匪心底仍舊放不下,這份擔憂往往體現在無意識地撥弄...想忘記,又害怕沒遮好。秘密也是這樣,身體總是比心更誠實。

君匪輕嘆一聲,點了掌燈,穿過首席弟子殿內長長的回廊,她走至原先君沅的書房,想尋幾本書打發時間,也正好轉移注意,把心中的擔憂壓下去。

古樸的書架上滿滿當當是各類書籍,整潔地列在每一層,君匪輕笑一聲,君沅是個愛幹淨的,她倒是想起他先前說過,首席弟子殿內随她亂來,但是書房重地不許進。

想了想,君匪提起燈籠打算回寝殿,輕柔的光線随着她的動作照亮了最上側的一本書籍,君匪猛地回過頭,就在剛才,她眼角的餘光望見了一個字——“胖。”

哪有書籍,用胖命名?就算有,也罕見的很吧。

這般想着,她複而把提起的燈又放下,伸出手,想把那本書籍取下細看,卻不曾想,這一碰觸,書架竟向兩側移開,從中間讓出一條道來。

君匪怔愣片刻,提起燈籠,那本取不下的書籍赫然寫着四個字——《小胖劄記》

小胖?除了君沅,大概沒人會這樣叫她了,君匪唇角的笑意更深,只當是少年的惡作劇,彼時,她不知道的是,這世間,真的有這樣一本劄記。

把燈籠往前照了照,君匪順着通道往前走,視線愈來愈開闊,直到眼前全是一張張無臉的畫像,她才錯愕地放下了燈籠,細細打量着環挂一周的畫卷。

每一幅,或站或立,都那樣熟悉,那些動作,仿佛就是君匪所習慣的,她捂着唇,眼眶隐隐發紅。

畫像上的女子,身形赫然就是君匪上一世的模樣,每一張所穿的衣服,無一不是淺藍色的,那是玄機門劍峰弟子服,而畫像上,每一張都是,無一例外,無論春夏秋冬。

這個界面,劍,玄,醫三峰已合并,弟子服統一是雪白色,也極少有人穿,君沅不可能知道藍色弟子服的樣式,可他偏偏...一點不漏地畫了下來。

這一刻,君匪徹徹底底肯定,君沅,就是葉湑,因為只有葉湑,才會記得她前一世的點滴。

靜默了許久,君匪重新提起燈籠,她的心中只有一個疑問,為何...為何每一張畫像都沒有五官和輪廓?

事實證明,沒有一個臉盲患者能輕松記得別人的模樣,就像此刻,君沅望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仍舊分不清他是哪一個。

直到,黑衣人遞過一紙密函,冰冷而恭敬地開口,君沅才辨別出來人是他父親溫家家主曾救過的,被蘭家驅逐的一名修士。

“少主,屬下...多年追蹤,已發現蘭家後人蹤跡。”黑衣人語調冰冷,似乎仍帶着恨。

君沅撚了撚密函,抿唇道:“我知道了,你且退下,不要輕舉妄動。”

“是。”

待黑衣人走後,眸色淺淡的少年眨眼間運靈力毀了得之不易的密函......與複仇相比,君沅心中有了更重要的。

既是秘密,能守一日...便是一日。

他只要,和君匪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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