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立地成魔·君沅
十裏紅妝,鳳冠霞帔,不及你回眸一笑。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不若你近在身側。
男人許下成親的誓約,大抵是年齡已至,成家立業所迫,或者是兩相權衡,勢均力敵的選擇,很少一部分,僅僅是因為純粹的愛。
“太喜歡你,所以想和你盡早進入婚姻生活。”這樣的答案,畢竟是少數。于君沅而言,成親與否并不重要,只要能讓他留在君匪身邊,怎樣都好。
但如果,君匪願意,他也希望能用婚約把彼此緊緊束縛在一起,哪怕這是下下之策。
*****
晨曦的光線從縫隙裏漏下來,青蔥的枝葉還沾着露水,嗅到鼻尖整個人都是清爽的。
君匪遠遠跑來,倚靠在大樹下稍作休息,這段時日,她從未間斷過晨練,久而久之,一開始的痛苦反而成為了最酣暢淋漓的享受。
習慣,真的是個好東西。不過,偶爾有副作用。
就像此刻,常青的大樹上沒有那抹熟悉的冰藍色身影,君匪的心莫名空落落的......君沅難得沒有悠閑地坐在樹上,看着自己來回晨練,她反倒成了不适應。
君匪吸了吸鼻子,從倚靠的樹幹上挪開。“嘩啦...嘩啦”,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她錯愕地擡起頭,這一次,卻不是一桶荔枝水。
漫天飛舞的潔白花瓣在樹下打着旋兒,一點一點落在地上,落在君匪的肩上,衣袖上,就像下了一場帶着香味的雪。
恍惚之間,纖塵不染的一片白裏多了抹如水的冰藍色,芝蘭玉樹的少年愈來愈近,清新得就像二月的山風,從君匪心中呼嘯而過,留下不可言喻的悸動。
“君師叔...”君沅伸出手,眸光裏的情意比緩緩升起的朝陽還要炙烈,“君師叔,你聽好了。”
“這是我最後一次喚你師叔了。”
少年的唇角微微翹起,伸出的手輕輕拂開君匪發梢的碎花瓣,替她把散落的一縷青絲攏在耳後,“君匪,我想親口告訴你...”
他傾身彎腰,貼近女子微微泛紅的耳根,低啞的聲音撩人到極致:“我要娶你。”
“好了...”君沅輕笑着離開君匪的耳邊,也帶走了蘇得讓她發麻的溫熱氣息,“君匪,現在該你了。”
“同意,還是非常同意?”
“我不同意。”君匪掂起腳拍了拍他的臉,哪有這麽容易就嫁給你。
“不行嗎?”君沅拉着她的手,放進外裳心口前,“那現在呢?”
“這...”君匪摸出了厚厚一沓紙張,仔細看了看,有些為難。
“房産數處,商鋪有餘,田地萬頃,積蓄充裕...”君沅薄唇輕抿,“大概,養你綽綽有餘。”
“師侄兒,你覺得我是那種為了銀子出賣自己的人嗎?”君匪不着痕跡地把房契納入袖中。
“難道不是?”君沅把她攬入懷中,“待成婚後,江南的小橋流水,塞北的草原烈酒,境外的風土人情,你想去哪?我便陪你去哪。”
“想待多久,都好,我們可以踏遍山河,共度餘生。”君沅輕輕吻了吻懷中女子的額頭,如偷吃糖果的孩童般笑得滿足而肆意。
“君匪,我都準備好了,只差...一個你了。”
*****
君匪以為,自己這一生都不會嫁人,不僅她,很多姑娘也有過這樣的想法,直到那個人出現。
不是不想嫁,是不願将就。
每個女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尖寵,如花般明媚,她們需要的是一個滋養她,而不是消耗她的男人。
如若不然,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君匪從來都是這樣想,直到有一個少年...耿直到以所有相聘,而那些契據上,全部是她的名字。
“君匪,決定好了?”
紅綢點綴的偏殿裏,青衫男子攜着阿箬走近,靜靜望着銅鏡前素顏皎潔的女子。
“師傅...”君匪轉過身,正對上許眠通透的雙眼,他未喚她徒兒,顯然已肯定了她的身份。
正欲說點什麽......
“君姐姐,阿箬替你上妝,好不好?”嬌俏的小姑娘跑到梳妝臺前,拿起黛石,胭脂躍躍欲試。
“阿箬,過來。”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徐業伸開雙臂,無奈一笑,寵溺地望着到處亂跑的小姑娘。
“夫君,抱。”阿箬聞聲回頭,扔下東西就蹿進徐業的懷裏,笑嘻嘻地朝君匪搖了搖手,“君姐姐,待會見。”
一室寂靜,許眠沉吟片刻,走至君匪面前,盯着她手腕上的白玉镯,“蘭家家紋的事...你知道了?”
“嗯。”君匪描眉的手一頓,鏡中女子容顏極盛,神情卻藏着擔憂。
“如若不然,告訴君沅...”你不是真正的蘭家後人。許眠轉過身,點到為止,有些事心照不宣。
“好。”君匪從銅鏡裏望着許眠越走越遠的身影,“謝謝。”
掌門殿內,重新張燈結彩,只是賓客不過廖廖幾人,掌門夫婦,徐業,阿箬,皆是熟人,禮數也不必繁瑣。
禮成後,君匪被送入新房,留下君沅和掌門提出告辭等事宜。
倒是阿箬,小姑娘耐不住性子,固執地要找君匪說些悄悄話,一溜煙又跑去新房尋她。
時值秋夜,月色正濃,君匪聽着外面的蚊蟲私語,掀下蓋頭,輕撫着手腕上的白玉镯,隐隐有不安的直覺。
“咣當...”稍顯突兀的聲音在室外響起,君匪神色一凝,提起虛彌劍就推門而出,不遠不近的假山後,露出女子的半截水袖。
君匪還未上前,假山後的人影就顯現出來,帶着面具的黑衣人挾持着阿箬,一手捂着她的唇,一手橫劍于她脆弱的頸項上。
“蘭小姐,好久不見。”黑衣人慢慢走近,他身後的夜色中,還隐匿着幾十個溫家影衛。
“放開她。”君匪靜靜立在原地,收回了佩劍,“你想要我死的話,不必牽連無關的人。”
“放開阿箬...我替她。”
“不要!”
清冽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
君沅飛身擋在君匪面前,眸光冷冷掃向暗處,只一眼,隐于夜色中的影衛就刷地跪下,除了——
那用劍挾持阿箬的,正是當年被蘭家驅逐的修士,他一見君沅,幾近癫狂般大笑,“少主,你竟為了一個女人,罔顧血海深仇!”
君沅淺色的眸子裏出現一絲裂縫,他握緊君匪的手,“不要信,別人說的都不要信,你只要相信...我告訴你的。”
“徐業...”君沅喚了一聲随之而來,已失去冷靜的男子,輕聲道:“阿箬會沒事的,你先帶君匪走。”
“走?”黑衣人輕嗤一聲,“少主,這小姑娘的死活,就看...你能不能親手殺了蘭家後人,替你的父母報仇了,或者——”
“閉嘴!”君沅持劍的手緊握,橫在阿箬頸上的劍鋒已劃破她的肌膚,他眸光冰冷,靜候時機,餘光卻瞥見徐業握着劍走向君匪。
君沅的呼吸一滞,瞳孔猛地放大,卻...來不及了。
“師叔,對不起。”
徐業持劍刺入君匪的心口,痛聲道:“我不能讓阿箬有事。”
他取出佩劍,反手插入自己的胸前,深深望了哭成淚人的小姑娘一眼,無力地摔倒在地。
“夫君!”阿箬跌跌撞撞地撲倒在他面前,不停地捂着滲血的傷口,哭着,喊着:“沒事的,沒事的。”
“噓!”
未過多久,滿身是血的少年從死人堆裏走出來,回眸冷冷掃了阿箬一眼。
“不要吵到她。”君沅淺色的眸子已殺得通紅,他扯下臉上被鮮血浸得開裂的人|皮面具,跪在了無生息的女子面前,淚如雨下。
“卿卿夫人,為夫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