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林歇随着連翹出了榕栖閣,并在路上随手抓了個丫鬟,将藥方子連帶碎銀塞給了她,讓她幫忙抓藥熬藥,照顧一下還在榕栖閣裏躺着的半夏。

之後林歇就去了門口,門外林安寧的馬車已經走了,只剩下她的馬車與車夫,孤零零顯得格外寂寥。

林歇扶着連翹上馬,等到書院,果然已經錯過大半課程。

林歇不動聲色地等,一直等到中午。

連翹不知道林歇如今在書院裏并非孤家寡人,中午帶林歇去食堂的時候,故意帶錯路,被看見的梅班姑娘給叫住。

那梅班姑娘也沒覺得連翹是故意的,只當連翹不熟悉路,就問林歇:“半夏呢?怎麽又換了個面生的丫鬟。

問完還對連翹說:“不認識路只管問人,可別把你們家姑娘帶錯了地方。”

連翹虛得出了一身冷汗,聲音也比平時小了:“是。”

之後那姑娘就好人做到底,帶着林歇和連翹回了食堂。

一路上連翹都想要說自己剛剛是真的認錯了路,可帶路的姑娘一直在和林歇說話,她插不上嘴。

等好不容易找到機會了,連翹想扯謊掩蓋剛剛的舉動,卻在看到林歇嘴角那抹與平時不太一樣的笑容時,無法再說出一個字。

半夏病着,林歇的飯是侯府的廚娘順手捎帶來的。

如今夏夙不用再吃食堂飯菜,也不用蹭林歇的飯菜,但依舊會和林歇一塊吃飯,同在一塊的還有偶爾才來書院的夏媛媛。

連翹看着與自家姑娘同桌吃飯的兩位将軍府姑娘,又看看來往路過與林歇打招呼的貴女們,雙手絞着衣袖絞得指節發白,心裏也開始動搖起來。

可等她發現自家姑娘吃飯布菜都不再叫自己,喝茶也是直接喝将軍府姑娘煮的茶,她的動搖又慢慢平息了,已經到這一步,再回頭,得罪的可就是二姑娘了。

再開口,連翹的聲音自然了許多:“姑娘,待會吃了飯,便去走走吧。”

Advertisement

可惜她時間挑得不對,導致她一開口,夏夙和夏媛媛都看向了她。

夏夙挑了挑眉,夏媛媛則是帶着略有些困惑的眼神,微微打量這個丫鬟。

只有林歇側頭,應了聲:“好啊。”

飯後連翹果然要帶林歇去走走,夏夙本想跟着,但在林歇指使連翹回課室替自己拿東西的時候,林歇和夏夙說了:“我自己去就好。”

夏夙皺眉:“你這丫鬟……”

林歇:“很奇怪,我知道,所以待會,可能要麻煩你了。”

夏夙也不推辭:“需要我做什麽?”

林歇:“偷偷跟着就好,若是我有危險,你就救我,若是談不上危險,只是被帶到什麽地方就給丢下了,你就幫我盯着連翹,那時她應該會去找吩咐她這麽做的人,你替我看看那人到底是誰,若連翹沒去找誰,或者出了書院,就不用管她了。”

夏夙:“好。”

連翹回來,手裏拿着林歇要她去拿的一支筆。

林歇只是找借口把連翹支開,沒想好要筆幹嘛,就幹脆把筆遞給了夏夙,然後跟着連翹走了。

林歇這段時間沒少在戶外課上被半夏帶着到處走,因而書院內的格局大體已經記下了,連翹要帶她去哪,她數着步子記着拐歪就能猜出大概。

等連翹稍稍放慢了腳步,林歇就知道,到地方了。

湖邊的風比別處都要大些,林歇吹着風,想着,連翹莫不是要把自己推到湖裏去?

可就在這時,連翹帶着林歇,朝着湖泊的反方向走去。

林歇有些意外,因為那裏是機關社改造過的舊塔樓。

舊塔樓調試好之後就正式對外開放了,但畢竟是學生做出來的,經費有限,材質也一般,為了保證樓內機關不被人為破壞,每次進入都有人數限制,且只在下學後開放。

因為機關精巧,甚至有書院以外的人慕名而來。

所以至今還有許多致遠書院的學生沒能進來看過。

林歇也是,她本就對機關樓沒什麽興趣,來這的人又多,所以從未進過機關樓,只在半夏帶她路過時,記住了這裏的地理位置。

連翹帶着林歇進去的時候,感覺後頭一股涼風略過,連翹做賊心虛,猛地轉頭,什麽都沒有看到。

林歇明知故問:“這是哪裏?”

連翹:“這裏是湖邊的亭子,姑娘你坐着等等,我去解手,很快回來。”

說着,連翹扶林歇到椅子上坐下,松開手準備離開。

林歇拉住她:“你真的要留我一個人在這嗎?”

“姑娘,我、我很快就會回來的,你等一下就好,等一下……”連翹聲音很急,林歇不再挽留,松開了手。

連翹頭也不回地跑了。

門被合上的瞬間,機關樓被啓動,大門落鎖,巨大的沙漏翻轉,發出沙沙聲響,開始倒計時。

林歇知道,等倒計時結束,門就開了。

對,倒計時結束後什麽都不會發生,就是開門,畢竟這是半大少年們拿來練手的,又不是真的用來守什麽要緊東西,不會讓人又去無回。

林歇借着擡手摘緞帶的動作,拔掉了脖子上的一根銀針。

耳邊的聲音瞬間變得清晰起來,就好像此前一直有誰拿手捂住了林歇的耳朵,直到此刻,那雙手才被拿開。

從門縫底下吹過的微風輕響在林歇靜心去聽的時候,變得猶如狂風呼嘯。

這風湧進機關樓,在不算大的樓內橫沖,尋找着闖出去的縫隙。

每一個障礙物都會阻礙風的流向,改變風的聲音。

林歇靜靜聽着,大致摸清了一層的布置,并确定,一層只有她一個人。

只是想把她關在這裏嗎?

林歇在袖子裏輕輕碾着銀針,正準備把銀針紮回去,就發現——

不對,這裏有人。

林歇将銀針藏在指間,站起身朝着藏了人的地方走去。

林歇動作不快,慢慢走過去,慢慢擡手,慢慢朝着那人伸手……

那人動了,他悄無聲息地躲開了林歇即将觸碰到他的手。

林歇摸了個空,也不氣餒。

那個人武功不低,被叫來對付她這個瞎子屈才了,所以林歇更願意相信這個人出現在這裏和她被騙來這裏的事情無關。

不僅無關,在她靠近的時候,那人也只是躲開,說明無害。

無關又無害的高手,怎麽會在這裏?

林歇有些好奇。

她靜下心聽了聽,确定了那人此刻的站位,又朝着那人走了過去,結果和剛才一樣,她靠近的時候那人沒動,等她要去摸了,那人就又走開了。

林歇第三次朝着那人走去,這一次,林歇故意撞上了椅子,整個人向前傾去。

一只手扶住了她的手臂,止住了她即将要摔到地上的動作。

林歇站穩後反手抓住他的手腕,聲音帶上了與人捉迷藏似的輕快:“抓住了。”

那人:“……”

林歇好奇地朝那人湊過去:“你是誰?”

那人微微後退,默了片刻才開口:“夏衍。”

夏衍?

一提到這個名字林歇就想起那一聲“廢物”,連忙松開了手:“你……怎麽在這?”

夏夙擔心自己一個人護不住林歇,于是便叫來了還在書院的夏衍。

夏衍曾不滿林歇的窩囊,但那點不滿在林歇勸慰了夏媛媛後早已消散無蹤,只是礙于當初那一句“廢物”說得太多擲地有聲,所以夏衍至今不曾去找林歇道歉亦或道謝。

聽夏夙說是要幫林歇,他就跟着來了。

連翹把林歇帶進來的時候,夏衍就跟進來了,只是輕功好,沒被兩人發現。

這麽一大串的解釋,在夏衍這裏化成了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夏夙。”

林歇聽懂了,大概就是夏夙擔心她,為了以防萬一,又叫了夏衍來幫忙吧。

也就是說,這裏真的沒安排後手,連翹帶她來這裏,就是為了将她關在這裏。

可等沙漏漏完門就開了,沙漏雖大但漏得也快,最多不過一盞茶她就能出去,這麽不痛不癢關她一盞茶的時間,有什麽意義嗎?

林歇低頭思量,沒注意到夏衍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眼睛。

就和夏衍想的一樣,那是一雙很清澈的眼睛,幹淨得就像是兩枚漂亮的琉璃珠。

“你能聽到我在哪。”

夏衍用的是陳述句。

林歇從思緒中掙脫,面不改色:“嗯,瞎子的耳朵比一般人好使。”

夏衍也不知道信沒信,反正沒再糾結這個問題。

他走到門邊,準備把門踹開,卻被猜到他要幹嘛的林歇阻止了:“門板裏面也有機關,弄壞了夏夙會生氣的。”

夏衍果然停住了動作。

林歇摸到那把差點把自己絆倒的椅子,說:“坐下等吧,夏夙待會兒就來了。”

夏衍沒坐,但也沒再企圖破壞機關樓。

片刻後,夏夙來了,她似乎是跑回來的,氣息聽着有些不太穩。

她隔着門一邊倒騰門上的機關,一邊往樓裏大喊:“林歇!你還好嗎?”

林歇起身走到門口,“我沒事,你呢?”

夏夙:“出來說。”

林歇:“好。”

可夏夙在外頭倒騰了許久,沙漏裏的沙都快漏光了,還是沒能把門打開,最後林歇聽到夏夙狠狠地錘了一下大門,怒罵:“哪個孫子把外頭的鎖給弄壞了!!”

林歇心下微動,側頭去聽沙漏的動靜。

門外夏夙說道:“門從外面打不開,你們等等,這扇門有三個開法,就算外面打不開,等沙漏漏完也就自動打開了。”

林歇轉回頭:“可能……”

夏夙沒聽清:“什麽?”

林歇:“可能沙漏漏完也打不開了。”

夏夙:“啊?!”

夏衍也看向了沙漏,只見巨大的沙漏上端空空蕩蕩,再沒有一粒沙子。

沙漏漏完了,但是門,還沒有打開。

——也許這就是指使連翹的人安排的後手。

林歇問門外的夏夙:“你剛剛說三種開法,除了從外面打開和等沙漏漏完,最後的法子是什麽?”

門外的夏夙擡手捂臉,不抱任何希望地說道:“把樓內機關解開。”

作者有話要說:  夏衍:有些人,表面上看起來很無害地朝着你伸手,實際上指間藏了根針:)

林歇:嘻嘻。

(和正文無關的小劇場,文中夏衍并不知道林歇手上藏了針)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