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維克多眨了眨他那漂亮到幾乎令人自慚形穢的土耳其藍色雙眼,嫣紅的唇畔露出一個善良又誠懇的微笑,想也不想地跳上了怪模怪樣的兩輪車後座。

喬治娜用力一蹬,身後先是傳來一聲略顯慌亂的驚呼,然後這驚呼就變成了驚嘆,盡管她在後腦勺沒長上一雙眼睛,但也很能想象得出,這位出身于日內瓦名門望族的小少爺,此刻大抵是将他的小尖下巴微微揚起,吃驚地張着那兩片粉嫩的嘴唇,明亮的大眼睛裏流露出孩子氣的好奇興奮,以至于他暫時忘記了一開始同喬治娜打招呼的目的。

喬治娜提醒道:“所以,剛才你想對我說什麽,維克多?”

側坐在她身後的維克多着迷地望着兩旁飛速倒退的街景,寒風将他臉頰凍得通紅,卻沒能減弱他絲毫的興高采烈。

在聽到喬治娜的問話之後,維克多輕輕地“啊”了一聲,連忙說:“哦,是的。上次我們談到,假設人體之中存在幫助傷口複原的人體電流,那麽如果配合的間隔和功率恰當,完全可以人為模拟,所以後來我試着制造了一個機器——你猜怎麽着,上帝啊,那簡直是個奇跡,我真的迫不及待想讓你看看了!”

考慮到喬治娜并不喜歡過于艱澀的詞彙,維克多貼心地用最簡略的方式闡述了他的新實驗,而這一切顯然讓喬治娜驚喜異常。

如果實驗成功的話,就代表着這種電流可以起到喚起人體自身活力的作用,換言之,就是使人體的神經、細胞、肌肉,在某種意義上,以電流成功複活!

“維克多,你是一個天才——天!”兩輪車驚喜地扭動了一下,喬治娜差一點失去平衡,不過她還是歡呼了一聲,“這真是一個再好不過的好消息了!”

搞個微電流美容儀出來,倫敦城裏的貴婦人怕是要瘋吧?

喬治娜美滋滋地想,瞄準時機回過頭,給了維克多一個贊賞的目光。

維克多臉上浮現出一抹緋紅,完全應了唇紅齒白、秀色可餐的形容。

他真是……見鬼的漂亮。

也正是由于有維克多這類美少年的存在,喬治娜的男裝打扮很少引起人們的懷疑,尤其是在她還為此準備了假發的情況下,更加難辨雌雄了。

維克多有些赧然,“事實上,喬治娜……”

喬治娜卻一拍腦門,懊惱地叫道:“噢,我的賭約!稍等一下,我們到地方再繼續讨論這個話題。”

她先是被這個天大的好消息振奮了一下,又被這位油畫中走出來一般的納喀索斯晃花了眼,等到回過了神,這才趕忙繼續蹬起她的“光輪2000”,而原本還想要說些什麽的維克多被這麽一打岔,只能乖乖巧巧地坐在那兒,生怕打攪了她。

不過等到她看到白鳥公館那熟悉的白牆青瓦時,她家門口那個金屬雕花門環上,十分刺眼地紮着一條随風飄揚的白色手絹,正矜持而又從容地炫耀着屬于謝伊的勝利。

喬治娜打開了門,把這輛車子送進了貯藏間,然後回到會客室招待了維克多。

白鳥公館是棟新建的聯排別墅,因主人家生性安靜、并不熱衷于社交的緣故,這裏只雇傭了不住家的女仆和廚娘,連馬車也只叫附近租車行的,更別提馬夫了。這樣做的壞處是,顯得主人家不夠體面,臨時有事的時候也會略感不變,但保留了足夠的隐私,對于謝伊等人來說,無疑更為安全。

一杯加了奶和糖的熱茶下去,冬日裏的寒冷就被驅散了很大部分。

維克多坐在卷草紋裝飾的天鵝絨椅子上,眼看着喬治娜脫掉了外面厚重的外套,摘下帽子解了頭發,不知道為什麽臉上又覺得有些發燙——或許是這個房間太過暖和了吧。

他和喬治娜是在皇家學會的一次沙龍活動中相識的,當然,後者使用的并不是林恩小姐這個身份,而在發現喬治娜真正身份之後,這位先生也只是對于她那極其發人深省的人體解剖學學識表示了贊賞和傾慕,并将她引為知己。

下意識撩個小美人的喬治娜:并不想每次都談論這麽重口的問題,謝謝。

天知道她當初學習人體解剖學的目的,只是為了在格鬥中更有效地擊倒對手。

不過即使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喬治娜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上确實是有天才存在,維克多就是其中之一。

這位畢業自格爾施塔特大學的年輕人對生物學有着天然的熱情,研究能力出衆又極具創新意識,思想和行動力都可以說是相當的超越時代了。

比如喬治娜只以為他會利用這個電流理論做個美容儀或者按摩器之類的小物件試試水,哪知道他一開始把研究往斷肢重生這種相當魔幻的方向去做,而目前看來已經出了階段性成果。

他救治了一只小猴子,那是來自馬戲團的受傷動物,剛剛買下它時,可憐的小家夥奄奄一息,而現在經過微電流治療之後,已經恢複了正常進食,只是依然虛弱。

這一次維克多就是希望邀請喬治娜,去他的實驗室探望那只被命名為“珀西”的小猴子。

喬治娜很心動,于是她告訴維克多,假如下午兩點左右他方便的話,她會去實驗室進行拜訪。

維克多欣然同意,并識趣兒地找了個借口告了辭。

當喬治娜十分不符合淑女禮儀地站在樓上的窗邊目送他遠去時,這位可愛的先生似乎感應到了什麽,戴上高禮帽的瞬間竟然朝着她的方向燦爛一笑。

夭壽啦,小美人的撩人程度和他的美貌程度幾乎不相上下。

喬治娜下意識地拍了拍自己還不夠鼓的小胸脯,把招待客人的茶具和茶點拿回樓下廚房,這才上了樓,敲開了書房的門。

書房內,謝伊和阿爾弗雷德.科洛弗爵士的對話進入了尾聲。

從兩人面上肉眼可見的凝重氛圍可以得知,他們之前的話題絕不輕松,因此喬治娜沒有過問。

她把那條白手絹還給謝伊,挑了一張沙發坐下,“這不科學,按照我的計算,我應該比你提前四到五分鐘到家。”

把手絹往懷裏一塞,謝伊嗤笑了一聲說:“願賭服輸吧,你在家門口兩百呎外忙着談情說愛的時候,我就喝上阿福泡的茶了。”

阿爾弗雷德.科洛弗爵士看着他們鬥嘴,只樂呵呵地也替喬治娜倒了一杯熱茶。

“謝謝。”喬治娜接了茶啜飲了一口,她從沙發這一頭擡着眼皮子看向另一頭的謝伊,問道:“你可以提出你的要求了,謝伊——話說回來,我怎麽覺得你這半年在外面風吹日曬,還是沒有任何衰老滄桑憔悴的跡象?我是否可以因此假設,你有在用我送你的護膚品。”

謝伊懶得搭理她的揶揄,只說道:“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能夠在午餐之前,能夠稍微安靜一會兒。”

喬治娜先是一愣,然後鼓起臉頰,氣呼呼地往嘴巴上做了一個拉上拉鏈的動作。

謝伊漫不經心地露出一個勝利者的微笑,對喬治娜遙遙舉起了茶杯,發出一聲欣慰的喟嘆。

還是阿爾弗雷德.科洛弗爵士好笑地搖了搖頭,向謝伊問道:“正巧教授喬治娜鋼琴的弗裏茨先生請辭回巴黎去了,而你又要盤亘在倫敦一段時間,也許你願意換個身份在家裏住下?”

總是避着人不是辦法,況且謝伊剛剛經歷了一段頗為漫長的旅程,也是時候稍作休憩了。

謝伊卻果斷地拒絕了這個提議,“不必了,這次回倫敦,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他可不是閑的下來的人,而且喬治娜越大越讓人沒有成就感,能夠教授給她的也早被學了七七八八,還不如把時間留給正事。

“那好吧。”阿爾弗雷德.科洛弗爵士說,又向喬治娜問:“怎麽沒有請弗蘭肯斯坦先生留下來吃午餐?”

喬治娜打着手語告訴阿爾弗雷德.科洛弗爵士,對方在實驗室裏還有些事需要處理。

阿爾弗雷德.科洛弗爵士頗為憂愁地嘆了口氣。

眼見着喬治娜一天天地長大,這位老先生也不免操心起了她的婚事。

——上了年紀的人,總是愛操心這個。

一來他絕不希望小姑娘被那些只看中嫁妝和外表的浪蕩子欺騙,二來他更不希望在結婚之後,他聰慧無比的喬治娜就只能圍繞在“家庭”這個方寸之地打轉,因此一個既開明又年輕有為的丈夫人選,便成了他一直以來留意的目标。

事實上,那位維克多.弗蘭肯斯坦先生還不錯,但考慮到他太過年輕、性格不夠體貼、還有些沖動,又是名門望族的長子,那就不太合适了。

他又問:“最近我在學會認識了一位才華橫溢的年輕人,他在秋天的時候才辭去了大學裏數學教授的職位、目前正在城裏求職,也許我可以把他引薦進研究所?”

喬治娜攤手表示:這種小事,您完全可以自己看着辦。

阿爾弗雷德.科洛弗爵士當即拍板,“那麽,我會邀請那位莫裏亞蒂教授,下周過來家裏吃晚餐。”

啥,莫裏亞蒂教授?

作者有話要說: 時間線已死 私設無數

本文的福是JB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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