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包廂裏那位長相漂亮的貴族少爺正為了自己的婚事同他的父親交涉,但這個場合并不是很恰當,顯而易見的。

謝伊耐着性子又聽了一小會兒。

看在上帝的份上,他們口中那位“志趣相投”卻沒能“出身名門”的小姐可千萬別是喬治娜,畢竟自己家的小孩自己最了解,謝伊認為喬治娜雖然看上去還算喜歡這位小少爺,但這種喜歡也就只是喜歡鮮花、美食、藝術品等等美好事物的喜歡,再多的就沒有了。

況且,年輕人連家長都搞不定,還指望摘下那朵雲端之上的帶刺玫瑰?

哎呀,天真。

抱着這樣的想法,謝伊并沒有繼續監聽這對父子的談話,而是往下一個包廂走去。

然而就是在這個時候,走廊的拐角處,一個足有六七分神似的“喬治娜”一閃而過,他只在不經意間捕捉到了對方一個側臉,等到追上去之後,那人早已芳蹤難覓了。

喬治娜不甚在意地道:“好吧,我算是明白為什麽蘇格蘭場會找上門了。”

謝伊也說:“真不錯,這該是你第一次被蘇格蘭場的人抓住了‘小尾巴’吧。”

“不甚榮幸。”屈膝踢了踢裙擺,喬治娜朝謝伊假笑,“他們也有問起你,親愛的林恩先生。”

“不客氣,親愛的林恩小姐。順便一提,需要我替你繼續調查這件事嗎?”

“不必了,我認為這件事還是交給專業人士去辦吧。”

“你是想找那位偵探先生?”

“為什麽不呢?”

謝伊道:“祝你玩的開心,G。”

“顯而易見,那會很有趣。”喬治娜回以一個甜蜜的笑臉,“不過現在我必須要出門了,希望晚上回來還能見到你,我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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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伊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只說道:“一路順風。”

喬治娜下樓時,坐在客廳沙發上的阿爾弗雷德爵士剛剛從他的一個好夢裏悠悠醒轉過來,看了看懷表之後表示時間剛剛好,随後兩人出了門,喬治娜花了幾個便士雇了一個街上的流浪兒給蒙塔格街的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帶了一封信,之後他們就上了一輛雙頸天鵝客店的馬車往達西家所在的梅菲爾去。

如果不是一年一度的倫敦社交季,恐怕菲茲威廉.達西先生和他的妻子伊麗莎白.達西夫人都更喜歡呆在達西家位于德比郡的大宅裏,而不是像那些候鳥般的中上流社會人士,在每年冬天一窩蜂地往城裏來。

但由于達西先生身兼議員之職,所以在每年冬季來臨時,還是不得不臨時進城參加議會召開的定期會議。

不過來到城裏也不是沒有任何好處的,那就是達西先生幾乎隔天就能見到他親愛的朋友賓利先生,而達西夫人和賓利夫人這一對要好的姐妹也對此歡喜非常,她們從小到大都有着說不完的話,時至今日依然如此,着實令人豔羨。

喬治娜也很喜歡兩位夫人,一個嬌俏靈動一個溫柔可親,可以說是各有千秋。

在她曾經的那個年代,或許“顏控”這個詞最能準确地形容她,而在這裏,人們只會覺得林恩小姐真是太讨人喜歡了,畢竟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任何一位女性能夠真正抵抗甜言蜜語,尤其是這甜言蜜語還來自于一個天使般精靈可愛的少女。

在她又一次誇獎了賓利夫人保養有道之後,達西夫人略帶揶揄地說:“噢,我親愛的喬治娜,真慶幸你不是個男孩兒,否則再過兩年,倫敦城裏的小姐們都會傾倒在你的口才之下。”

達西夫人膝下一子一女,剛好子女雙全,長子菲茲威廉.達西小的時候完全是達西先生的翻版,直到次女安妮.達西降生之後,這位小紳士才有了幾分童真稚氣,因而直到小達西先生大學畢業之後,還會被他的母親偶爾取笑那時一板一眼模仿父親的小大人的模樣,令他哭笑不得。

賓利夫人倒是養了三個活潑可愛的子女,而她的兩個女兒如今業已出嫁,只有小兒子今年才考入公學,丈夫又溫柔體貼,除了賓利先生的兩位姐妹常常回娘家打秋風這一點略有不足之外——不過這一點不足對于生性寬容善良的賓利夫人來說,倒也沒什麽要緊——生活可以說是無憂無慮。

喬治娜毫不怕羞,笑道:“親愛的夫人,如果我是個男孩兒,那麽我早把可愛的小安妮拐回家了,以至于我現在只要一想到将來的某一天,會有一個臭小子‘騙走’這個小姑娘,心裏就又酸又澀又疼的。”

她一邊說着還一邊扶着額頭捂着胸口,一副頭疼胸悶急需嗅鹽的模樣。

“哈,你啊你!”達西夫人指着她,自己和賓利夫人笑成了一團,“這一點上,兩位達西先生一定和你很有共同語言。”

賓利夫人金發碧眼,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此時笑得雙頰泛紅,十分動人。

笑過之後,她不免問道:“說起來,喬治娜,你也到了可以談婚論嫁的年紀了,阿爾弗雷德爵士對此有什麽打算嗎?”

達西夫人卻說:“親愛的簡,你問爵士的打算,還不如問她自己的打算,我們親愛的林恩小姐可不是那種扭扭捏捏的小姑娘,只有她自己才能做得了自己的主。”

這一點正是達西夫人最為欣賞喬治娜的地方,獨立并且自信,仿佛世界上沒有任何事能夠困擾她的,正是這樣的喬治娜,并沒有把婚姻當做人生的唯一歸宿。

當然這并不是反對談婚論嫁,而是相對于那些只圍着年輕富有單身漢們打轉的小姐們,她更欣賞喬治娜.林恩小姐這種堪稱膽大妄為的姑娘。

喬治娜落落大方地說:“恕我直言,恐怕很難有哪位紳士能夠忍受他未來的妻子像我這樣不符合人們眼中的禮儀規範,所以就目前來看,我本人對于婚姻生活并不抱太大期望,反而賺錢對我來說,要有意思太多了。”

人生如此短暫,何必把時間浪費在這個時代的婚姻生活上呢?無論是科技改變生活、擴展商業版圖、又或是撩撩小美人談談戀愛什麽的,哪個不比早早成為家庭主婦有趣呢,更別提倫敦城裏還有歇洛克.福爾摩斯這樣大名鼎鼎的偵探先生了,指不定哪天就會有驚險刺激的案件發生。

或許是冥冥中上帝正注視着這裏吧,她這麽一想,就看到達西家的管家托着一個銀制托盤走進了會客室,那上面放着一封信。

管家俯身将托盤舉至喬治娜伸手就能夠着的地方,“林恩小姐,有您的急信。”

“這個時候是誰送來的?”喬治娜疑惑地取下這封信,郵差可不在晚上幹活。

“是一個來自索霍的小信使。”管家回答。

喬治娜點了點頭,打開信件一看,上面用漂亮而又飄逸的花體字寫着:

速來艾爾西歌劇院。

又及:有時間來,沒時間也請來。

S.H

這熟悉的口吻不由地讓人會心一笑。

艾爾西歌劇院就是那家倒黴的劇院,花了大價錢請來了巴黎的歌唱家,結果演出合約還沒有結束,就發生了命案,顯而易見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城裏沒有人會光顧那裏了。

喬治娜當即向達西夫人告辭。

所幸晚餐已結束,做為女主人的達西夫人也沒有太過客氣地多做挽留,而是直接吩咐馬夫套了馬,又讓小達西先生親自護送喬治娜過去,畢竟倫敦的夜晚可不太平。

從梅菲爾到索霍并不算遠,等到喬治娜抵達歌劇院時,福爾摩斯的推理剛好進入了尾聲。

原來真正的殺人兇手是與死者同臺演出的男高音,因為這位死去的女歌唱家發現了他與劇院的股東之一托馬斯.李爵士之間不容于世的來往,并以此勒索大筆錢財,終于令兇手铤而走險,珠寶商人約翰.圖爾先生就是被選定的替罪羊,而托馬斯.李爵士亦是幫兇。

然而案子到這裏還不算完,因為在審問的過程中,男高音查爾斯.洛威爾還供出了他在倫敦克利夫蘭街所做的兩項“兼職”:皮條客,以及男.妓。

此等有傷風化的惡性社會案件就不屬于咨詢偵探的工作範疇了,在喬治娜謝絕小達西先生的陪伴、獨自走進劇場時,福爾摩斯正坐在當日喬治娜所在的那個二樓包廂裏,注意到喬治娜的到來後,只靠在欄杆上拿煙鬥敲了敲邊緣,向喬治娜招手并示意她上到包廂來。

蘇格蘭場的人剛剛帶着兩位涉案者離開了,雷斯垂德巡官心急火燎地準備調兵譴将,趕往克利夫蘭街大幹一場,只留了幾只小蝦米負責在這裏善後。

從劇院經理和其他演員們的反應來判斷,這處四層高的歌劇院正在積極尋覓新買家,由此可見此次事件惡劣影響太大,經營者基本已放棄了繼續經營的打算。

喬治娜進到包廂裏,發現除了福爾摩斯之外,包廂的角落還坐着一個形容瑟縮的黑發少年,一道長長的、猙獰的傷疤幾乎貫穿了他大半的右上臉,這也是他為什麽在飛快地瞥了喬治娜一眼,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吓那樣把自己縮得更靠近牆角的原因。

一個可憐的孩子。

喬治娜這樣想着,只朝對方淡淡颔首,并沒有給予多餘的注視。

福爾摩斯站起來替她拉開椅子,讓她坐在自己身邊,他并沒有任何介紹那少年的打算,而是用他的文明棍再一次敲了敲欄杆邊緣,說道:“林恩小姐,我記得你當晚是坐在這裏。”

喬治娜坐在那把椅子上,俯視下面已顯出了幾分蕭條的舞臺,點頭道:“福爾摩斯先生,你的記性很好。”

福爾摩斯露出一個轉瞬即逝的微笑,文明棍在手裏轉了一個漂亮的棍花,指向對面某個包廂的位置,帶着一絲玩味問:“你不妨猜一猜,那裏坐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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