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相遇
河北永和縣。
觀音誕,一個頗具盛況的節日。縣城裏的男女老少大多走出家門。逛廟會、趕集市、讨喜慶。
與大街小巷的熱鬧相比,梁府裏此刻卻是一片安靜。
梁府,這縣城裏首屈一指的富戶。
高門大院內的二層閣樓裏,梁玉妍正靜靜的坐在梳妝臺前,微蹙着眉。剛才大太太又來煩她了。笑呵呵地向她“報喜”。
這所謂的喜,還真是好事,這兩天又來了幾波的媒婆到府裏提親,提的都是她。
梁玉妍年方十九,長得美,家世好,按理說,她早該訂有婚約了。
為什麽還沒訂呢?那是因為她的婚姻要有那麽點與衆不同。
這話得從梁老爺說起,梁老爺娶了六房太太,生了十二個孩子,一水的全是女孩。待到第十二個女兒出生時,梁老爺已經年過半百,生不動了,心也灰了。
梁老爺暴躁地發了一段時間的脾氣,把府裏的大小太太們都數落個夠。最後在暴躁中憋出了個退而求其次的法子。
這法子就是招個上門女婿,生的孩子無論男女,都得姓梁。
梁老爺心高氣傲地想,梁家往上數兩代,那可是在朝廷裏做過官的,不要提後來被貶的事,貶了也是高人一等的人家。所以,這上門女婿差了可不行,小門小戶的,販夫走卒的,想都別想。
梁老爺把家裏還未出閣,也沒有婚約的女兒都喊到院子裏,排成排站着。就連新出生的小奶娃也滑稽的被奶媽抱着站在隊伍末尾。
梁老爺瞧了又瞧,思量了又思量,最後選定了眉眼俊俏的九女兒梁玉妍。他在心裏想當然地認為,這是個美人胚子,可以栽培。
所以,梁玉妍從幼年起,就被委以重任,重點培養,将來要為梁家後繼香火。
再後來,随着梁玉妍先是在私塾裏學了琴棋書畫,後又到天津衛的洋人女校裏喝了兩年的洋墨水,再加上梁老爺新近又當上了永和縣的縣長。這梁家想要招個上門女婿的事,那簡直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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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後的梁玉妍也的确是不負她爹的望,至少在相貌上是,就連臨近的幾個縣都知道,永和縣梁府的九小姐,是個方圓百裏都數得上數的大美人。
有了這份美貌,有了這份新派的學識,再加上這份家世背景,想要來當上門女婿的能沒有嗎?
梁老爺簡直想篩選下身家背景,然後弄個比試大會來選。
梁老爺為此心情大好,暴躁的脾氣也收斂了很多。全家上下的太太、小姐也都跟着松了口氣。
唯有梁玉妍一人高興不起來。
在天津衛女校讀書的兩年裏,她長了新見識,接觸了新思想。怎麽可能還願意接受這種封建家庭的落後觀念和安排。
一個月前從天津衛畢業回來,她就無時無刻不被這個封建家庭的思想壓的透不過氣。
梁玉妍随手拿起妝鏡前的梳子。下意識的一下下的梳理着自己烏黑靓麗的長發。鬓角的一只紅瑪瑙的發夾因拉扯而松斜下來。她摘下,重新與另一邊的發夾夾在一個高度。幾次三番夾不好,總是一邊高一邊低。
心裏突然不耐煩。她丢下梳子,起身出了房間。
永和縣城內。
趕集的各類商販站滿了大街小巷,叫賣聲不絕于耳,人聲鼎沸。
梁玉妍的心情被周遭的熱鬧襯得更加落寞。她尋着人少的偏旁小路走,一路漫無目的地走出了城門。又順着城門外的官道繼續走着。仿佛這樣,就可以走出她不願接受的一切。
突然,一聲烈馬的嘶鳴聲從官道的前方傳來。随着聲音而來的,是一匹棗紅色的大馬。
那馬雙眼赤紅,口垂白沫,發了瘋一般地向着她所在的方向沖來。馬後面,一個粗短的漢子正手揮馬鞭,拼命追逐,腳上的鞋子都追丢了一只,口中還不停叫罵着。模樣竟比那瘋馬還狼狽。
梁玉妍緊張,一時辯不清馬将要奔沖的方向。她不安的左讓讓右躲躲。可那瘋馬似乎就是來欺負她的,轉瞬就沖到了她的近前。
梁玉妍連馬牙都瞧見了,只得本能的閉眼抱頭,膽戰心驚的想要蜷起身體躲避。
緊接着,她的身體受到了預料之中的撞擊,以及天旋地轉的翻滾。
梁玉妍咬緊牙關,緊閉雙眼,大腦一片空白。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感覺到,卻有個聲音在耳畔響起,真的是耳畔,因為說話人的唇都碰到了她的臉。
“沒事了。”那個聲音這樣說。
随後,她又清楚的感覺到,有一雙手臂正在摟抱着她。
董峻峰好貪戀這一刻的感覺,懷中溫柔美好。從來沒人願意這樣靠近他,沒人願意讓他這樣摟抱。
原來與人親近的感覺是這樣的。
她的頭臉窩在他的頸項間,她的氣息暖融融地噴在他的耳後。是有些重的喘息,像個小孩子。讓他感覺周圍變得安靜極了。
他輕拍她的背,竟有些不敢動。恐會吓跑她。
梁玉妍霍的睜開眼。眼前是一張年輕男人的臉!
她的眼睛頓時瞪圓。
董峻峰見她突然睜開眼,又越睜越大,他便毫無顧忌的回應她的注視。和她大眼瞪小眼。
梁玉妍在把眼前人的睫毛都數清時,才眨巴下眼睛。她的表情仿佛是沒有看出眼前的臉是個什麽東西一樣。
董峻峰因這樣的表情而心裏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解說:“我是人。”
梁玉妍這才醒過神地驚叫了聲,慌忙護着衣裙站起身。
一時為眼前的尴尬找不到适當的言語,只得順着他的話說:“我當然知道你是人呀!”
她無措的四下尋了眼,那匹瘋馬和馬夫早已跑的無影無蹤。剛剛發生的一切都像是場錯覺。
她知道眼前的男人是救命恩人,可感激的話卻卡在嘴邊說不出口。
他剛剛既抱了她又近乎吻了她。
再想想自己披頭散發,衣裙淩亂的趴在一個男人的身上……她希望這一切真是錯覺。
顧不得禮貌,她見沒人往他們這面瞧,便深吸口氣,然後逃命似的,轉身就跑。
董峻峰正拍打着身上的浮土,眼角瞥見她跑。便下意識的跨出幾步拉住她的手臂。
“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我從沒傷害過人。”說完又很沒底氣地垂下了眼。像說謊話心虛的樣子。
梁玉妍仰頭看這個男人,他的身材瘦高,短發,五官清俊,身上是一套改良過的西裝,是富家子弟的裝扮。
他的眼神很清亮,仿佛有含情的意味在裏面。
梁玉妍的臉突然漲紅起來,她抽回自己的手臂,心慌地道謝:“謝……謝謝你的搭救。”
說完也不等對方開口,不敢停留的快步走開。
董峻峰張口欲挽留,卻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眼見她走遠,只能無奈地收回視線。
轉身間,地上一個閃閃發光的小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彎腰拾起,竟是枚造型別致的小發夾。
董峻峰看看發夾,又擡頭看看那道纖細身影離開的方向。片刻後,他攥着那枚發夾向城門的方向走去。
梁玉妍匆匆走遠,在一處無人的拱橋邊停下腳步,她沒有地方可去,最後在一處安靜無人的柳樹邊靠坐下來。
她無聊地望着橋下的流水。視線流轉間,驚訝的發現自己胸前的蕾絲花上挂着一顆鍍金的銅扣。
她把銅扣取下,捏在指尖,移到眼前細細打量。這是一顆上等的西洋紐扣。精致華貴卻又透着幾分低調謙遜,就像剛剛那個男人給人的感覺一樣。儒雅清冷卻又帶着一絲讓人無法忽視的炙熱。
作者有話要說: 時隔一年開新文,這裏的一切都久違了。
這次寫了一個與前兩篇文風格完全不同,類型完全不同的故事。
會神叨一點,會玄乎一點,會随心所欲一點。
這篇文可能會寫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