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偶相識
傍晚十分,天空突然變得陰沉。
梁玉妍在郊外的河邊坐了許久。眼見天氣驟變,她才匆匆的向回走。
很快,豆大的雨點砸下來,傾盆大雨轉眼将至。急步趕進城門時,暴雨終于鋪天蓋地的落下,将她從頭到腳淋了個透濕。
臨近城門的第一家店鋪是家客棧,叫聚仙緣。
青磚瓦房,共有三層。樓側的布幌子在風雨中劇烈飄搖,是塊早已退了鮮亮顏色的破布。
梁玉妍狼狽的跑到門口處躲雨,一邊抹臉上的雨水,一邊不動聲色的打量四周。
入城的路上人跡全無,連只野狗都沒有。客棧門廊裏卻擠了幾個同樣來躲雨的男女,都是粗布短卦的打扮,說話也都是粗聲大氣。有倆個男人雙手插着袖子,瞪着小眼瞧着她,嘻嘻的笑,傻氣十足的樣子。
梁玉妍知道定是自己濕透的衣裙緊貼身體,讓他們這些粗鄙的男人讨了便宜。她心中一時又羞又惱。
一個盤發的婦人見自己男人盯着人家大姑娘不眨眼地瞧,頓時跳起腳,一把揪住那漢子的耳朵,口裏訓罵不停。那漢子被擰得嘴斜眼歪的嗷嗷亂叫,是一副既丢人現眼又滑稽的畫面。
梁玉妍感覺很不自在,她用濕漉漉的頭發遮住自己的半張臉,低頭轉身進了客棧裏。
客棧裏舊模舊樣,四下裏都是灰撲撲的顏色。一樓的幾張桌椅上坐了用餐的客人,有幾個人擡眼向她看過來。
梁玉妍靜默的徑直走到櫃臺前,櫃臺裏沒人,兩個年輕的小夥計被一旁掌櫃模樣的老頭催促着,跑裏跑外的把後院晾曬的幹菜往屋子裏搬。
瞧見披頭散發,半遮面目的女客進來,年過半百的老掌櫃被吓了一跳。瞪着眼睛“哎呀!”了好一會兒才問她是要住店啊?還是用餐啊?玉妍說想要間安靜且幹淨的上房。
老掌櫃接過銀元,放在手心裏掂着,思考了一會兒才拿出一把鑰匙。告訴她二樓最裏面的那間正房,是本店最好的上房。
一旁的小夥計習慣性的上前,準備引客上樓,卻被老掌櫃一把攔下,兇巴巴的呵斥小夥計繼續去後院收拾晾曬的東西。
小夥計神情有些奇怪的朝樓上看了眼,随後低頭急急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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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妍拿過鑰匙,無心多言。她忍着濕冷的折磨,快步上了老舊的木樓梯,沿着狹窄幽暗的過道,走到了二樓的最深處,打開了那扇烏黑色的木門,
不知是不是太冷了,在打開門的一刻,她竟感覺有一股陰冷的風迎面撲來。使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梁玉妍站在門口定了定神,她不曾在外投宿過,此刻心裏有些小小的不安。不過她可并非是那種從不出閨閣的嬌小姐。此刻的所做所為,使她內心深處那個想要離家遠走的念頭突然更加清晰了起來。
進了房,她回身将房門鎖嚴。
她站在地中間環顧四周,此時是下午四、五點鐘的樣子,按理說天還該大亮,可因為外面烏雲密布,所以這屋子裏此刻很暗。
房間是老式的模樣,既沒有電燈,也沒有西式的軟床。屋子只有幾十步的大小,迎面便是一張垂着床幔的老式木床。
她走去桌邊,擰亮煤油燈。然後急切的脫下身上已經濕透的衣服,裙擺還在滴水,衣服正濕濕的貼在身上。
在連衣裙脫離身體的一瞬間,似乎有個幽藍色的光點從床幔處飄出。她正打算定睛細看,一個再也無法遏制的噴嚏終于打了出來。
董峻峰也是被這場大雨趕進這家小客棧的。
他不怕雨,更不怕冷,但他怕被人瞧見他在暴雨中若無其事的行走,且渾身上下還冒熱氣的樣子。那副模樣若是被旁人瞧見了,定會覺得他是個妖怪。所以,在進客棧前,他讓自己的衣服也濕了一些,看上去不那麽的與衆不同。
老掌櫃不在前臺,一個毛手毛腳的小夥計收了他的錢,然後甩給他把鑰匙,告訴他二樓最裏面的房間就是了。
他只是慢了她幾步的時間而已。
董俊峰的頭發及衣服上的雨水,在通過走廊的短暫時間裏,已經蒸發幹淨。鑰匙插~進孔裏,他大着步子推門而入。
梁玉妍正一邊擰着濕發,一邊四下裏尋剛剛的那個藍色的光點,那個東西似乎被她一個噴嚏給吓跑了。所以,在董峻峰開門進來的時候,梁玉妍幾乎忘記了尖叫,時間太快,她都來不及反應,門就開了。
他的身上衣冠整齊,暗青色的翻領外套一絲不茍的系着扣子,不但衣服沒濕,連頭發都是幹的。
而她則是狼狽到不能再狼狽,她剛退了外面的衣裙,身上只穿着一套鵝黃色絲質的輕薄內衣。衣服半幹半濕的貼着皮膚,隐隐的可以看得出皮膚上的一切深淺顏色,近乎與沒穿差不多少。
兩個人,一個站在門口,一個站在桌旁,隔着幾步的距離,在如豆的黃色光亮裏對視着。有那麽一小段時間,兩人都僵硬的站着。有種敵不動我不動的架勢。
終于,梁玉妍的身體開始無法遏制的輕顫,吓得幾乎要哭出來。她腦子裏有很多個念頭在亂飛,卻都是可怕的念頭。
情不自禁的,董峻峰的喉結動了動,輕聲細語般地問:“你是冷嗎?”
多麽沒頭沒腦的話。
此言一出,梁玉妍抖的更厲害了,像秋風中一片單薄而可憐的樹葉。
董峻峰此刻實在是太開心了,為了再次體驗一把和人親近的感覺,今天他在集市上一共搭救了三個老伯,兩個大嬸,一個光屁股小娃,沒有一個讓他有之前摟着眼前這個女子的幸福感覺。
這一整天,她身上的氣息都似乎萦繞在他的鼻端,她美麗的眉眼都晃在他的眼前,她柔軟的腰肢仿佛一直都在他的懷抱裏。他暗暗地想,如何才能再見到她?
如今,她就這麽夢想成真般的突然呈現在了他的眼前,他內心狂喜的同時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又新增了超凡的能力。
他希望她現在冷,因為他最擅長的就是産生溫暖,産生熱量,甚至是産生火焰。突然其來的喜悅一時間沖昏了頭腦,幸好他随後便意識到,她是在害怕。
“不要怕。”他走近一步,用更柔和的聲音說,同時眼睛定定的看着她。
見敵方動了,梁玉妍便一轉身扯下床上垂挂的粗布簾子,胡亂的纏在身上,顫聲說:“你不要過來!”
她的雙手緊握着簾布,攥成拳頭護在胸口。手是白嫩嫩的,肩膀也是白嫩嫩的。她的神情裏滿是柔弱的戒備,眉若墨畫,眼若秋水。越看越好看。
董峻峰很想再抱抱她,再體會一把既幸福又感動的感覺。
但是他克制住了。
他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理智告訴他,他現在應該退到門外去,可他心裏又實在是舍不得。為了緩和緊張的氣氛,他突然想到了救命的稻草。他将手伸進上衣口袋,從口袋裏掏出了那枚紅瑪瑙的發夾,遞向她。
“這個還你。”他看着她慘白的面容,用哄人的語氣說。
梁玉妍看清了他手中的物件,認出是自己的發夾,她剛剛已經發現自己丢失了一枚發夾,但她不接,只是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董峻峰舉了會兒,見她不接,便很小心的跨近兩步,輕輕的将發夾放到了梁玉妍面前的桌子上。
就在梁玉妍因眼前男人冷靜自持的神态而漸漸平複了心緒,想要開口讓他出去時,卻見這個高大的男人突然神情一冽,然後猛然向她撲過來。
而與此同時,梁玉妍感到自己的後背驟然一麻,随之而來的是整個身體一陣無法言語的麻痛。
在董峻峰将梁玉妍整個人攬進懷裏的時候,梁玉妍除了眼睛可以動之外,手腳完全不能動。這種感覺像極了夢魇。所有的事物都那麽的真切,可又覺得這一切又都不是真的。
董峻峰知道自己晚了一步,他有些緊張,但并不驚慌,他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平到木床上,然後将自己的右手掌按在她的丹田處。
梁玉妍怒視他,嗚咽着,口中艱難地擠出幾個字:“登徒子!壞人……”
董峻峰看着她的面容,安慰她:“不怕,我救你。”
一股暖流自丹田注入,迅速向四肢百骸擴散。在梁玉妍發覺自己可以動的一刻立即撐起身體去推他。卻震驚地看到自他左手的掌心翻轉騰躍出一顆淡紅色的火球。
他指尖輕彈,那火球徑直飛向她身後,與從她身後快速竄出的一個幽藍色光亮相撞。随後共同化作一縷淡淡的白煙消失在空中。
梁玉妍難以置信地看着這一切,自言自語地問:“那是什麽?”
“幽魂,有我在,你不用怕。”董峻峰邊輕聲答,邊擡手撫摸她的發。
梁玉妍清楚的感覺到,一股熱熱的感覺敷了上來,她濕漉漉的發在他的掌心下,迅速變得幹燥柔順起來。有溫氲的熱氣籠罩上她的頭臉,使眼前的一切更像是夢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