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九蟠山
董峻峰看着自己掌心裏的長發,慢慢的将其變得幹爽順滑。
他的臉上顯出滿意的笑意。
很唐突、很逾越。但內心的喜悅卻使他忽略了這些。
梁玉妍不敢正視他的臉,整個人被他高大的身軀籠罩着。
她看到他的上衣前襟缺失了一顆紐扣,第三顆紐扣。
那顆扣子,此時正在她的衣袋裏。
董峻峰終于想到去拿起桌子上的衣裙。
衣服幾乎是瞬間就在他的掌心裏變得幹暖。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衣服上升起的絲絲白色水霧。
梁玉妍瞧着他的一舉一動,心思微妙,詫異多過驚恐。
她一手緊撰着身上的床布,一手接過他遞過來的衣服。心中揣度着這是西洋戲法?還是妖法呀?後一種的可能性顯然太過荒唐。
董峻峰俯身,仔細瞧着她,她的臉頰粉嫩,模樣嬌俏。
他很開心地自我介紹:“我姓董,名峻峰,字重山。你呢?叫什麽名字?”
梁玉妍不答話。
見眼前的女孩一臉的戒備。董峻峰心裏困惑,眼裏閃過一絲難過。
他垂了眼簾,自言自語:“有很多人怕我、躲我,可你不要怕。”他擡眼再次望向她,很認真地說:“我不會傷害你,我只會保護你。”
說着,他居然伸出手指,在她的眉心處輕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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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妍清楚的看到,有個綠色的光點,随着他的動作融進了她的眉心處。
她忍無可忍,咬了咬嘴唇,朗聲說:“我叫梁玉妍,我爸就是這的縣長梁宗文。你今天若是敢欺負我,我……,他……他一定不會饒了你!”
梁玉妍氣得不行。
董峻峰微笑,饒有興致地重複:“梁玉妍,玉妍,美玉嬌妍,真好聽。”
梁玉妍懊惱:“剛剛我為什麽不能動了?那個光是什麽?”
“沒什麽,一縷散魂而已。它是想奪了你的身體做寄主。”董峻峰答。
梁玉妍聽了這話,頓時怕了起來。怕的不是什麽散魂,而是眼前的這個人。
耍個西洋戲法就敢造謠惑人,定不是什麽好人。不是好人就指不定會幹出什麽下作的事情來。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要怎麽和一個年輕力壯的男人周旋啊?
辦法!趕緊想辦法脫身!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很輕,但此時房間裏靜得足以聽到這個聲音。
董峻峰仔細聽了聽,然後安撫地看了玉妍一眼,随後走去了門口。
梁玉妍盯着他,見他出了門,眼見門被關實。她迅速起身穿衣服,眼睛始終戒備地盯着門板。稍許,她幾步奔到窗前,小心地推開了木格窗。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夏末的暴雨,來得急,去得也快。
梁玉妍扯着裙角,擡腳跨上窗臺。
這房子的舉架低,盡管低,這二層的高度也絕不是一般的女孩子敢輕易跳的。
但梁玉妍不怕,她天生骨子裏就有一股子冒險精神。要不是從小被以大家閨秀的标準來嚴格要求和培養,她定不會像今天這樣看上去柔弱文靜。
柔弱文靜只是表象。
她毫不遲疑,輕輕巧巧的躬身跳出窗子。落地時,腳被鞋跟硌了下,她吃痛,咬牙活動了下腳踝。然後兩步一蹦,三步一跳地沿着贓亂的小巷子往城門的方向跑。
董峻峰在房門口抓到了一個小夥計。
小夥計鬼鬼祟祟的,董俊峰幾句威吓,他就吓得招了實話。
原來,老掌櫃的兒子死在了這個房間裏。老掌櫃一直想給自己的兒子配個冥婚。可是來投店的年輕姑娘太少,直到今兒才遇到一個。
小夥計是不忍心?還是好奇來瞧新鮮就不得而知了。
這些話,董峻峰無所謂真假虛實,他沒有為難這個小夥計,放他走了。
他重新回到房間,推開房門的一刻,眼前的景象讓他微愣。一團丢在地上的床幔像個被遺棄的孤兒,凄慘的伏在地上,兩扇老舊的木窗,顫巍巍地搖曳着。
詫異過後便是擔心,他快步來到窗前,探出頭,望向外窗外。窗下是空蕩蕩的窄巷,并無人影。
傍晚的雨後天空,是暗淡的深藍。
董峻峰有些失望,甚至有些傷心。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沒有人願意親近他,所有人都像躲瘟神一樣的躲着他。他反省過,知道自己以前是傷到過人,可現在他已經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了,不會再傷到人了。
他落寞的轉過身,擡眼間,那枚精致的小發夾在桌上閃亮。那本是一對,現在一個不知了去向,一個被孤零零的遺留在了這裏。
梁玉妍跑出巷子,城門近在眼前。
她向着家的方向快步走,她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是安全了。因為出了客棧的那間房,就沒有人敢在這大馬路上,為難縣長的女兒。
只可惜,禍不單行,她想錯了。
梁玉妍殊不知,如今的永和縣,那是一點都不和平。
十幾裏外的九蟠山上,盤踞了一窩的土匪。隔三差五的,這夥土匪就要去附近的幾個村縣裏鬧一鬧。搶錢搶糧搶人,想要什麽搶什麽。
土匪上一次來永和縣找麻煩,那是一年前的事了。那次土匪搶了縣衙裏的糧倉,當時的縣長拼了狠勁的與土匪死拼,于是原縣長真的把自己給拼死了。也正是因為原縣長死了。所以梁老爺才當上了新縣長。
這才過了一年的太平日子。土匪那面就又不肯消停了。縣城裏小老百姓的受傷心靈還沒有完全撫平,這就又遭了。
梁玉妍沒有走出多遠,就聽見前方呼喊聲、馬蹄聲、嘈雜聲,亂糟糟的響成了一片。她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心想這是又有瘋馬來了嗎?
她想快點躲到一旁去,認為只要不擋了瘋馬的道,她就安全了。
可很快,她就意識到事情應該沒有那麽簡單。因為身兩側的商戶都在迅速的關門板,一副慌極了,怕極了的樣子。
不知是哪個方向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叫喊:“土匪!土匪來啦!”
梁玉妍一驚,頓時頭皮發麻。
随着前方的馬蹄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她徹底慌了。慌亂中,眼角餘光撇到路邊堆着一處垃圾雜物,其間有個破籮筐,筐子看上去不小,足夠盛下她的身量。
她不管了,奔過去,吃力的拉出那個破籮筐。然後忍着惡心,将那又濕又髒的筐子罩在身上。筐子上絲絲落落的,沾着腐敗的垃圾,臭氣哄哄又分量不輕。
她蜷膝縮在裏面,大氣不敢出的聽着外面的動靜。心裏又想自己是不是可以不用這麽怕,縣長的女兒,他們也敢抓嗎?
她不确定。
一路人馬,伴随着女子的哭叫聲,粗犷男人的吆喝聲,由遠及近,毫無停留的從她眼前一掠而過。
梁玉妍剛欲松口氣。卻突聽一聲女子的凄厲尖叫。緊接着,是馬被勒停的嘶鳴聲。一群山匪中的一個,竟在将出城門的當口,停了下來。
一個女子發瘋似的向着梁玉妍的所藏之地撲過來。
那女子估計是被吓瘋了,從馬上掙脫下來,慌不擇路、連滾帶爬的奔命,根本不辨方向。
梁玉妍記不清自己當時是怎麽被人掀翻出來,怎麽被賊人挂上馬背,又是怎麽在月黑風高的山路上一路颠簸。
最後,在深夜裏,她被擄進了土匪的賊窩。
這座山叫九蟠山,山上土匪的寨子叫卧虎寨。
梁玉妍在馬背上被颠得頭暈目眩,下來後又吐了個七葷八素,整個人半死不活的攤下去,不知自己是身處何地。
清晨熹微的光,射進眼簾。梁玉妍終于顫巍巍的睜開了眼。
她整與幾個年紀相仿的小姑娘一起,待在一間小木屋裏。
小木屋很簡陋,她們身下都鋪墊着草席子。屋角有一張方桌,桌上有一個茶壺和幾個小盅。
梁玉妍撐起身子,環顧四周,門是虛掩着的。她用心聽了聽,門口有悉悉索索的走動聲。顯然是有人守在門口。
周圍的幾個小姑娘都躺倒着。其中一個周身血跡斑駁,氣息微弱,很惹眼。
梁玉妍認出,就是這個小姑娘害她被人從垃圾堆裏揪出來,帶到了這裏。
接二連三的有人醒來。屋子裏漸漸響起了低低的哭泣聲。有幾個小姑娘靠坐到一起,說着零碎的慘話。
梁玉妍沒有靠近她們。她很想走到門口,打開門看看外面的情況。
她剛有了這個念頭,就聽門“吱呀”的一聲開了。走進來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婆子。
老婆子半佝偻着背,梳着利索的發髻,身上穿着粗布短卦,手裏拿着些物件。她站在門口不疾不徐地掃視了屋子裏一眼。然後走向那個滿身血跡的姑娘身邊,蹲下手腳利索地開始給她上藥包紮。
那姑娘起初掙紮着不讓,被老婆子訓斥了幾句後,便抽抽啼啼的不敢大動了。
老婆子嘴裏絮絮叨叨地教訓:“瞧瞧這把自己給傷的,這是誰要殺你剮你了還是怎麽的?你說說,這在哪裏不是一樣的過活?在哪裏不是一樣的要嫁男人?”
那受傷的姑娘被老婆子弄疼了,忍不住尖叫了一聲。老婆子手下未停,嘴裏又開說:“鬼叫鬼叫的,當心叫來怪獸吃了你。這山裏可是有怪獸的。”竟是吓唬小孩子的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