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顧君時想帶繁歌去吃午飯，可因為有葉蓁在繁歌便拒絕了。顧君時挑着眉毛看一眼站在遠處的葉蓁，心頭的不滿又加深了一些。
“我晚上要去見客戶，結束得晚就不能去看朝雨了，雪下得大的話今天的鋼琴課就別讓她去了。”
“嗯，知道了。”繁歌目送顧君時離開片場，走到林墨身邊抱住他的手臂搖了搖:“哥，我餓了！”
林墨摸摸她的腦袋，把事情跟助理交代一遍，然後就帶着她和葉蓁去吃飯了。
從上了車開始，一直到吃完午飯，葉蓁都低着頭，滾滾不斷的紅暈往面上湧，雙頰紅得發燙。
繁歌關心地問:“阿蓁，你是不是不舒服了？”她早上暈車還沒緩過來又吃了一大盒冰淇淋，這會兒臉紅得像熟透了的紅櫻桃似的，繁歌很擔心她是生病了。
“我沒有……”葉蓁聲音細弱蚊蠅。
繁歌看了看時間，說:“要不你回家休息吧！明天再來上班。”
“這樣……不好吧……”
“這沒什麽，反正我們在這裏也沒事做！”繁歌摸摸她的臉頰，吓了一跳:“怎麽這麽燙？不會發燒了吧！哥，要不然你送她回去吧！”
聞聽此言葉蓁急忙擺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我先走了！拜拜！”一邊說一邊拎着包往外跳，飛一樣地跑開，如果讓林墨送她回去她估計都沒辦法呼吸了，想到這裏她越跑越快，幾秒鐘的功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這可不像病了的樣子啊！”看着葉蓁離去的方向林墨若有所思。
繁歌覺得林墨的話挺有道理，可葉蓁也不像沒生病的樣子啊……唉，不管了，既然葉蓁已經走了，那她也一起曠工吧，拍拍林墨的肩膀:“送我回家吧！”
繁歌在家裏蒙頭睡了一覺，看看窗外，路上已經有了積雪，想起顧君時的話，決定今天帶朝雨曠鋼琴課，于是換了衣服去幼兒園接朝雨放學。
從幼兒園回來後，朝雨一直無精打采，連看最喜歡的動畫片都提不起精神，耷拉着小腦袋噘着嘴，繁歌确切地感受到了她的傷心。一直到整部動畫片播完，朝雨依舊沒有把頭擡起來。
繁歌決定和她談談心:“朝雨，是不是發生了不開心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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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雨擡起頭看了她一眼，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又可憐，沉默了一會兒又低下頭去。
繁歌心裏咯噔一下，不好，看來真的發生什麽事了……
“是不是在幼兒園和小朋友吵架了？”
朝雨睜着兩只大眼睛定定地看着繁歌，突然“哇”得一聲大哭起來，吓得繁歌渾身一抖，驚慌無措地去給她擦眼淚:“朝雨乖，不哭了不哭了，告訴媽媽發生什麽事了好不好？”
朝雨的眼淚像是決堤的洪水一般嘩嘩地往下流，哭聲清脆響亮，聽得繁歌心裏一陣陣絞痛，可無論怎麽勸她都不說是什麽原因，繁歌只能聽着她的哭聲慌亂無措。
突然，朝雨哭着喊了一句:“我要爸爸！”
“好好好，媽媽這就給爸爸打電話！”繁歌什麽都顧不及想，馬上拿手機給顧君時打電話。
“朝雨怎麽了？”電話接通顧君時立即聽見了朝雨的哭聲，眉心緊緊地蹙起。
“我也不知道，放學回來就一直不說話，哭得很厲害，鬧着要找你……”
“我馬上過來！”繁歌話都沒說完，顧君時已經挂了電話，她看着手機嘆氣，好像聽見那邊有人在說“合作”什麽的，她記得顧君時說今天要去見客戶，不知道會不會耽誤正事……
但是也管不了那麽多了，繁歌拿着手機給朝雨看:“爸爸說他馬上就來，朝雨乖……不哭了……”
顧君時開着車一路狂飙，一進門就看見朝雨朝他跑過來，他順勢蹲下去将朝雨抱在懷裏，朝雨的兩只胳膊緊緊環着他的脖子不撒手，埋在他的肩頭痛哭，淚水浸濕了他的衣服，肩膀一片濡濕，顧君時柔聲哄了好久她才平靜下來。
“爸爸來了，朝雨告訴爸爸為什麽哭啊？”顧君時看着她又紅又腫的眼睛一陣心疼。
朝雨忽閃着大眼睛，聲音低低的:“爸爸是不是不要朝雨了？”
顧君時一愣，溫柔笑道:“怎麽會呢？爸爸最愛朝雨了！”
聽着這話，朝雨的眼淚又開始往下掉，一邊哭一邊說:“幼兒園的明明說他的爸爸媽媽離婚了，爸爸不要他了，所以他和媽媽一起住，朝雨也媽媽一起住，爸爸不和我們住在一起，是不是你們也離婚了，爸爸不要朝雨了……”
繁歌大吃一驚，她從來沒有向朝雨解釋過什麽，她太小了，很多東西都不能理解……她本想等朝雨長大了就會明白，她忽略了小孩子最沒有安全感，一點點的事情就可能給她幼小的心靈帶來傷害……
這些年來顧君時對她和朝雨太好，好到朝雨對他的依賴已經超乎了自己的想象，好到她也已經快忘了，朝雨并不是顧君時的女兒……
“朝雨，你聽媽媽說……”
“爸爸媽媽沒有離婚，”顧君時打斷她的話，給朝雨擦着眼淚繼續說:“爸爸工作太忙了，下班的時候朝雨已經睡着了，因為害怕吵醒朝雨所以爸爸就去奶奶家睡覺了……”
朝雨看着他的眼睛半信半疑，抽抽搭搭地問:“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了！爸爸怎麽會騙朝雨呢？”顧君時重重點頭，“我們朝雨這麽可愛，爸爸怎麽會不要朝雨呢？”
朝雨揉了揉眼睛看着顧君時，認真地說:“爸爸以後不要去奶奶家睡覺了，朝雨等爸爸回來以後再睡，這樣就不用害怕吵醒我了！”
顧君時看向繁歌，她也不知道該怎樣拒絕。顧君時微微抿了抿嘴唇，将上揚的嘴角壓下來，竭力抑制住內心的欣喜，面上無波無瀾一派平靜，微微一笑:“好，以後爸爸每天都回來！”
大哭了一場以後朝雨耗盡了力氣，整個人都很疲憊，顧君時帶着她刷牙洗臉然後坐在床上給她講故事，只幾分鐘便哄睡着了。
顧君時給她蓋好被子蹑手蹑腳地從房間裏出來，繁歌有些抱歉:“又麻煩你了……”
“我是朝雨的爸爸，怎麽能說麻煩呢！”顧君時心情舒暢，語氣裏的愉悅絲毫無法遮掩。
繁歌猶豫:“要不然我明天和朝雨說清楚吧，你這樣住過來不方便。”
顧君時馬上嚴肅了起來:“你要怎麽和她說？她還這麽小，有些事情她接受不了的，稍有不慎就會給她留下陰影……”
繁歌猶豫不決，她并不是讨厭顧君時，她只是顧慮太多……
顧君時繼續說:“我沒有什麽不方便的，你不要想太多……”
繁歌想不出拒絕的理由了，況且朝雨那麽依賴他，甚至她自己都習慣有他的生活，她只好點頭答應……
顧君時按耐住內心的情緒，溫柔道:“明天我會收拾些東西過來，今天我還是先回去住，你也早點休息……”
轉身的瞬間，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喜悅，嘴角上揚起好看的弧度，彎下的雙眸裏是藏不住的幸福。
顧君時看看時間，決定直接回家收拾行李，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陪在她的身邊。
路上接到陳秋南的電話，陳秋南一聽聲音就知道他心情不錯，試探着問：“什麽事能讓你高興成這樣子？”
“你猜。”顧君時實在無法遮掩，每一個字都透着興奮。
電話那頭的陳秋南故作沉思：“嗯……我猜應該和繁歌有關吧？”
一猜即中，顧君時輕嗤一聲：“沒意思……”
陳秋南大笑：“傻小子，這些年來但凡能讓你開心的事，百分之九十都和我兒媳婦有關，我用腳趾頭都能猜出來！”
在顧君時面前陳秋南一直都是叫繁歌“兒媳婦”的，從認識繁歌開始，她就希望繁歌能夠和顧君時在一起，顧君時對這個稱呼也是十分滿意。
陳秋南止住笑，繼續道：“明天是奶奶生日，禮物我已經讓人送過去了，記得去顧家看奶奶。”
“嗯……”顧君時斂了笑，聲音冷淡下來，陳秋南深知自己兒子的品性，他是個有分寸的人，許多事情并不需要她一再提醒，便默默挂了電話。
顧君時讨厭顧家，更讨厭顧宗山，即使那是他的父親。
顧宗山年輕的時候只是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是陳秋南不顧父母的反對嫁給他，和他一起打拼，二人成立“精誠藥業”，嘔心瀝血地将公司一步步地壯大逐漸成為A城的龍頭企業。
可随着顧宗山的事業越來越好，他也慢慢地變了。
在顧君時十二歲那年，他帶着一個年輕的女人葉晴站到陳秋南面前，信誓旦旦地要和她離婚。他将陳秋南為他的付出忘得一幹二淨，忘記為了和他在一起她甚至與家中決裂，忘記在無數的夜裏是她陪着他睡在漏雨的倉庫，忘記是她陪他度過人生中最艱難的日子并且毫無怨言。
那個女人雄赳赳氣昂昂地站在陳秋南面前，奶奶拿起拐杖敲在顧宗山背上，一下一下用盡了力氣，可他背脊挺得很直，奶奶一棍子打在他前額上，鮮血順着皮膚緩緩流進他眼睛裏他都不曾閃躲，不曾眨過一下眼睛。
那一刻，陳秋南徹底死了心，顧君時永遠也不能忘記，母親眼中最後一抹光亮消失的那一刻，他不敢想她有多痛……
陳秋南牽着他的手上樓，她緊緊抱住他，悲哀和悔恨在胸口滾滾翻騰：“君時，是媽媽沒有用，媽媽不能守住爸爸，不能給你一個完整的家……你願意和媽媽一起住，還是和爸爸一起？”
他聽得出來她的疼痛，母子連心，那種疼痛傳到他的心上，撕心裂肺。
顧君時替她擦去眼淚，輕聲道：“我要和媽媽一起住，媽媽不要哭，君時永遠也不會離開媽媽，我們兩個人一樣能生活得很好。”
陳秋南只用了一夜便将一切整理幹淨，不管是十三年的愛情親情，還是曾經銘心刻骨的海誓山盟，她絲毫沒有留戀，她這個人愛得起就輸得起！
顧君時是陳秋南所有，即使婚姻破裂，她也不能讓顧君時失去他應有的東西。
她同意離開顧宗山，但是不會離婚，顧君時必須要由她撫養，并且顧宗山必須簽下協議，那個女人和她的孩子永遠不能接觸精誠藥業，他名下的所有財産全部歸于顧君時，一分一毫都不能落到旁人手中。
顧宗山覺得她胡攪蠻纏，可當時正是公司發展的關鍵階段，一點點的負面新聞都有可能使他跌入谷底，并且母親十分喜歡陳秋南，一起威脅他如果不同意陳秋南的條件就不認他這個兒子，再加上顧君時是他唯一的兒子，他的事業最終還是要他繼承的，思慮再三後他只好答應。
顧君時随着陳秋南離開顧家時，葉晴和她的兒子葉衡站在二樓陽臺看他，他回頭看到陽臺上那個男孩，與他目光相接，露出不屑的微笑，潇灑地轉身和陳秋南一起邁出顧家大門，這個地方再也不屬于他……
所以除了待他和陳秋南很好的奶奶，他對住在那個房子裏的人沒有絲毫的好感。
顧君時想，如果不是為了奶奶，他這輩子都不會再踏進顧家的大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