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知道睡了多久，繁歌慢慢地恢複意識，只是頭還隐隐作痛，恍惚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十分焦急甚至有些暴躁：“醫生，她怎麽還沒醒？”
是顧君時！
聽到顧君時的聲音，繁歌的意識忽然一片清明，她拼力睜開眼睛，卻看到梁微微一臉興奮地叫起來：“醒了醒了！繁歌醒了！”
顧君時立即湊過來，焦急心疼的神色一覽無餘:“不是告訴你等我回來再來醫院嗎，怎麽不聽話？”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顧君時那雙眼睛的時候，她竟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像是溺水的人抱住了可以活命的浮木一樣安心。她強撐着精神開口，聲音微微發啞:“你不是明天才回來嗎？”
“提前回來了。”顧君時把她的手放進被子裏，仔細地掖好被角，柔聲道:“你先別說話，讓大夫檢查一下。”
說完向身後點點頭，幾位等待已久的醫生快步走上來為她檢查。一番詢問聽診後，再三确認大人與孩子都沒有問題，顧君時才讓醫護人員離開。
這時，梁微微懷裏的孩子突然醒過來，病房裏飄蕩起清脆的嬰兒哭聲，顧君時不禁皺了眉頭，梁微微不好意思地說了聲:“抱歉……”急匆匆抱着孩子到母嬰室去喂奶，再次進來的時候看見顧君時正拿着杯子給繁歌喂水。
繁歌倒下的時候顧君時剛好出現，從她背後拖住她，一把将人抱起來往科室裏走，他身後的助理緊接着就打電話，不出五分鐘就安排好了VIP病房，叫來一堆專家主任。顧君時全程黑臉，無論醫生怎麽勸說都聽不進去，直到繁歌醒過來才面色微霁。
一整套流程下來，看得梁微微目瞪口呆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心中直直感嘆繁歌怎麽這麽命好，老公又帥又有錢又貼心！
梁微微輕聲咳了咳，調整了一下表情:“繁歌，你真把我吓壞了！”
繁歌抱歉地說:“對不起啊微微，那麽久沒見了，一見面就發生這種事，真的抱歉……”繁歌想了想，補充道:“這是我大學同學梁微微……微微，這位是……”
“好啦不用介紹了！我都看出來了！”梁微微眨眨眼睛打斷她，“這位應該是你老公吧！”
“啊？他……”
“梁小姐！”顧君時打斷她的話，不急不緩地站起來，修長的手指撫了撫淺金色的袖扣，淺淺颔首:“抱歉，剛才情況緊急，照顧不周，還請梁小姐諒解。”
梁微微笑得燦爛明朗:“諒解諒解！本來見繁歌一個人來産檢我還有些擔心，看見顧先生這麽喜歡我們繁歌，我也就放心了！繁歌啊，你看你們結婚我也不知道，既然你們現在也住在C城，那以後可是要常聯系咯！顧先生你可要好好珍惜我們繁歌，我們繁歌可是百年難遇的好姑娘，你要是敢欺負她，我肯定頭一個不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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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君時失笑，他看得出來梁微微是真的關心繁歌，于是給她留了名片，梁微微沒有再多留，寒暄兩句就離開了。
梁微微走後，繁歌歉然道:“抱歉，微微只是熱心……”
“我知道。”顧君時拿起杯子走到窗邊，“還喝嗎？”
繁歌搖頭，她看着顧君時将杯子送到嘴邊，将她方才喝剩的半杯水一飲而盡，臉頰陡然生熱:“那……是我剛喝過的……”
“嗯……”顧君時看一眼手中的杯子，若無其事地放下，語氣也雲淡風輕毫不在意:“忘記了。”
他這個樣子，倒顯得她過于小心了。
“剛才……對不起……”又一陣沉默後繁歌突然開口。
“什麽？”
“微微她……對我們有些誤會，我會跟她解釋的……”
“誤會？”顧君時反應過來她指的是什麽，思忖片刻，沉吟道:“唔……事實上，也不算誤會……”
“啊？”繁歌驚呆。
“她說的也不全都是錯的，至少，我喜歡你這件事是真的。”顧君時對上她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揚，深邃的雙眸流露出她從未見過的深情，那深情，絕不是假的……
繁歌已經完全呆滞，瞳孔因驚訝而急劇收縮，一顆心像激動的火舌突突跳起，跳到嗓子眼灼傷了喉頭，使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顧君時操手起身，慢條斯理地走到繁歌面前，頓了一下，又慢條斯理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優雅地輕撫袖口，繼續道：“顧繁歌小姐，據我所知，你已經和林墨辦了離婚，也沒有男朋友，那我應該可以做一個追求者吧……”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顧君時竟然會這樣說，雖然這些日子她和顧君時的關系較以往已經親近許多，可在她的心裏他是朋友，她對他并沒有任何其他的想法，況且，她從來沒有想過再去愛一個人……
繁歌下意識地去撫摸自己的小腹，颔首不語。
顧君時将她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和表情都看在眼裏，他知道她的顧慮，也能感受到她的恐懼，可是他就是無法控制自己……
他，喜歡她，很久了……
大學那年，林墨叫他出來吃午飯，說要介紹女朋友給他認識。
南方的十月還未入秋，天氣還很暖，明媚的陽光籠罩着大地，空氣裏蕩漾着溫和柔暖的氣息。他遠遠看見落地窗前有個女孩靜靜地低着頭，他一步步地走近，她穿着淡粉色的連衣裙，露出雪白的脖頸，他只看得到她的側臉，白皙精致，長長的頭發從耳側垂下，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他的心怦然一動，呼吸都變得緊促——
“眸球烏靈閃亮長眉連娟，微睇綿藐。”
他只想到這句，心中蕩漾起一陣漣漪再也沒有平靜……
他走到她面前，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原來她正在看爬在綠蘿葉子上的一只碩大的蜘蛛，嘴角的笑意若有似無，若是別的女生看到這種蜘蛛估計早就大喊大叫了。
忽的，她擡頭看他，彎下眼睛，嫣然一笑，雙眸如同新月一般好看，那一瞬間的對視似乎有一輩子那樣長，他聽到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心髒似乎要從左胸跳出來，他屏住呼吸，努力控制自己的心緒。
林墨隔着窗子招手，隐隐聽到林墨說：“都在等你！還不快進來！”
他看到林墨拍她的肩膀，心頭微微酸澀，帶着最後一絲希望走進餐廳。林墨興高采烈地為他們介紹，當“這是我女朋友”六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時，他淡淡颔首，垂下眼眸，胸口隐隐有些發悶，他竟連一個禮貌的微笑都做不出來……
林墨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不能也不允許自己做出任何傷害朋友的事，所以他只能将所有的喜歡都深深埋藏在心底，塵封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
林墨打電話告訴他，爺爺身體一天比一天衰弱，緊緊催他回北水灣結婚，他苦笑，讓人送了禮物去Inventor，自己跑去C大晃悠了一整天，有時候，喜歡總是不經意的，沒有道理的，他遺憾，沒有更早地遇見她……
後來林墨與他聯系，同他講明這兩年所發生的事，他聽得心如刀割……
林墨說要将繁歌送到C城來，托他照顧，他興奮得徹夜未眠，他下定決心要好好保護她，決不讓她再受到任何的傷害！
他為她安排最好的別墅，找最好的醫生，恨不能将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給她。他怕她不适便不敢過于親密，起初他還極力控制自己，只是偶爾來探望她，可他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嘗試着一點點地靠近她，一點一點，一點一點，直到後來強行住進別墅，每一步的親近，他都小心翼翼地抑制內心的狂喜……
病房裏的白色窗簾微微浮動，空氣裏漂浮着淡淡的百合花香，繁歌低着頭，耳側的長發微微飄動，她有些心煩意亂。
自那天後繁歌總有意地躲着他，以至于連着幾日睡不好。
他們去醫院，醫生繃着一張臉問顧君時，最近是不是有什麽事困擾着她，顧君時才意識到自己冒進了，他太心急了……
晚上顧君時推掉原定的應酬，想要與她好好談一談，為此還特意買了許多食材，想要準備一頓豐盛的晚餐用以道歉。可顧君時高估了自己，他并不擅長下廚，在将廚房搞得雞飛狗跳、烏煙瘴氣，繁歌無奈地接手，将他趕去客廳看電視。
看着一桌的菜肴，顧君時笑道：“這樣多好，你幹嘛要躲着我呢？”
繁歌低下頭，默默地往碗裏夾菜。
顧君時莞爾，認真道：“你不必為難，也不要躲着我，我對你好不單單是因為林墨的囑托，更是因為我願意對你好，我不會要求你回報我什麽，我也不會有非分的舉動。”
繁歌相信他，他的教養，他的驕傲，他的品格，注定他是一個正直坦蕩的人。她害怕的，是她自己……
顧君時繼續道：“如果說你真的過意不去，嗯……那就讓我做孩子的幹爹吧！”
“幹爹？”繁歌驚訝道。
顧君時點頭：“對，孩子生下來總不能沒有爸爸啊，林墨是他舅舅，叫爸爸不太合适。你看，從他沒有出生就是我在照顧他，我當個幹爹他并不吃虧啊！”
顧君時說得合情合理，态度堅決，而她也沒有力氣再逃去另外一個地方，便不再推托，同意他的建議。
然後他們之間的關系又親和許多，顧君時對她好，寵溺她，卻又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不會讓她感到別扭也不會讓她有負擔，他也再沒有提起過關于喜歡她的事，那天在醫院的事，仿佛從來沒有發生過……
可只有顧君時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越是和她在一起，自己就越愛她……
他一直期盼着有一天繁歌不再害怕，期盼着她能越過心裏的那道障壁，期盼着她也能夠親口告訴他：“顧先生，我也喜歡你呀……”
只這一句，他便心滿意足，此生不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