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進顧園
将英式的典雅外觀、豪華的手工內飾與強大的性能完美結合,賓利果然稱得上英倫豪車的巅峰之作,一路将這座不夜城的喧嚣,隔離得幹幹淨淨。
飛行的疲勞使年年沒有多餘的精力欣賞市郊的夜景,她被裹在一條厚實的卡其色LV毛毯裏,側臉枕着顧宵良的腿,淺淺地補眠,等被叫醒的時候,一車三人,已經駛入了顧園。
司機小宋打開車門,禮貌地做出請的手勢,年年小心翼翼地跨出去,移步在顧園交錯穿插的小徑上,被周身的光景深深震撼。
六十年代末,顧家老爺子顧俊為了排遣離異的苦悶,曾向組織申請去蘇杭一帶插隊,兼職新聞攝影的工作,雖說只有短短兩年時間,卻對江南如詩如畫的風景情有獨鐘。後來,通過“靜女花嫁”創業發家,成了京華名流圈裏聞名遐爾的儒商,親自參與設計了京郊的顧園別墅。
雙拼對稱的複式閣樓,坐落在幽靜的蘇式園林裏,江南古典風被發揮得淋漓盡致,堪稱這座北方經濟重鎮裏的一朵奇葩。
院內涓涓流着半畝方塘,倒映着滿天星星,波光粼粼。鋪面而來的江南氣息,使黃土飛揚的西北高坡上走出來的冷年年,仿佛愛麗絲落入仙境,望着主樓前幹淨的木質臺階,緊張地邁不開腿。
“怎麽了?”顧宵良驚訝于女孩的停滞,猜想是闵斯澈的話吓到她,耐心的解釋,“家裏可沒有兩只老虎。倒是有個熱心腸的姐姐,以後呢,也就是你的姑姑。姑姑還有個女兒,名叫青然,比你大四歲,已經讀小學了,是個小白兔一樣可愛的姑娘,性格很溫順。有姑姑和小姐姐照顧你,我會很放心。”
“我,我只是……腿麻了……”年年盯着腳尖,漲紅了臉,不敢擡頭去看顧宵良的眼睛。
并不是因為腿麻,只是,還沾染着泥濘的鞋褲,怎好去踩踏眼前從天而降的聖潔。
“這樣啊。”顧宵良抿嘴微笑,彎下腰,一把将年年抱起,不理會被女孩的褲腳和鞋尖弄髒了的外套,拾級而上。
……
顧孝春迎上前的身體,在看到顧宵良懷抱的女孩後,微微頓了片刻,才将顧宵良往裏迎了一些,詫異地問:“宵良,這是誰家的孩子?”
“一個老朋友的女兒,以後我就是她的監護人,姐,可能還要麻煩你多多照顧。”顧宵良回應着顧孝春的疑惑,一只手臂托着女孩的腿彎,一手輕輕拍在女孩的肩膀,“別怕,這位就是我的姐姐,來,叫姑姑。”
年年擡起頭,用蚊子哼哼的音量喊了聲:“姑姑。”
“哎——”顧孝春應得格外喜慶,見顧宵良向抱女兒一樣地将年年貼在懷裏,再加上模棱兩可的解釋,她大膽地猜測,這女孩極有可能是顧宵良的私生女。
畢竟,五年來安琪在顧宵良身邊如影相随,但再往前數,他的私生活,一直都是個謎。
想到顧宵良和安琪的無間親密要被一個私生女兒打破,顧孝春的心情就格外舒暢,她拍拍胸脯對顧宵良說:“你是監護人,我肯定也會視如己出,放心,我會給拿她當青然一樣看。對了,小泥娃娃,你叫什麽名字?”說着,伸手去捏女孩臉蛋上的嬰兒肥。
女人滑膩的手指觸摸在自己的臉上,年年突然覺得仿佛有股靜電注入,身上的每個細胞都在排斥地叫嚷,她下意識的別過臉,埋在顧宵良肩頭,留給對方一個後背。
顧孝春尴尬在一邊,暗示自己不要和小孩子計較,笑着說:“小姑娘怕生呢!”
“年年剛剛經歷了一些是非,心裏可能留有陰影,所以害怕跟陌生人親近。等日子久了就會好起來,姐,請你不要介意。”顧宵良淡淡地解釋,顧孝春的神色緩和許多。
年年也意識到自己的失禮,怯怯地說:“對不起,我叫年年。”
“她姓冷。”顧宵良柔聲補充。
“啪”的一聲輕響打斷了顧宵良的話,衆人随聲望去。大廳深處,一只紫砂壺委屈地倒落在真皮沙發旁的紅木茶幾上,壺蓋和身體分開,普洱的茶香順着桌面四溢開來。
安琪浸着茶水的手,指着顧宵良懷中的女孩:“你說,她,她姓……冷?”
臉色有些難堪,顧宵良從進門就沒有注意到自己,安琪卻一直自顧自地維持優雅。
顧宵良很意外:“安琪,你怎麽也在這裏。”
候在一側的武嫂已經走到茶幾前,默默地擦幹桌面。安琪扶住自己的額頭,有些克制地呢喃:“她,怎麽可以姓冷?不可能,不可能……”
顧宵良走到茶幾旁邊,吩咐武嫂:“這些等下讓小周來處理,你先帶年年去我的房間,給她洗個澡。”
“不要怕,武阿姨老家也在大西北,你先去換洗一下,叔叔晚點就會過去的。”順手将年年遞給武嫂,輕聲抹平着女孩眼中的不安。
“小小姐不要擔心,以後你一定會喜歡這個家的。”武嫂開口,果然帶着特色的西北腔調,年年順從地被帶上閣樓。
“诶,別忘了,洗完澡後,去青然房間挑幾套新衣服。房間來不及打掃的話,今晚就先住青然那裏吧。”顧孝春對着已經上樓的人補充。
……
二樓。
顧青然一只手掩住嘴,打出一個困頓的哈欠,對身後的保姆周菊吩咐:“周阿姨,你先下去,幫忙收拾茶具吧。”
“還有,如果媽媽問起,就說我已經睡着了。”顧青然轉身走進房間,重重地關上房門。
不想把衣服分享給她,不想和她同宿一室,不想被任何人打擾。
手心擁有的愛,本就寥寥無幾,為什麽,還要被分享出去。
……
顧宵良有挑燈夜讀的習慣,所以書房和卧室設置在一起。年年走進顧宵良的房間,四排巨大的書架立即将她吸引。
前三排書架上分別放置着服裝、攝影、經濟學等類的專業書籍,其中服裝類的書籍以婚紗主題為主。而最後的一排書架,像是無章大雜燴,文學傳記,百科全書應有盡有。
雖然書上沒有拼音的注解,年年看不懂書目,卻一本本地撫摸着它們,愛不釋手。
“還是個還學習的小姑娘呢,咱們先洗洗幹淨,再來一頁頁地翻看,好不好啊?”武嫂已經放好了溫熱的洗澡水。
年年赫然注意到一本書的扉頁上已經被按上一道黑黑的指印,連忙合上書,羞赧地放回書架,跟随武嫂走進了霧氣騰騰的浴室。
心裏卻還惦記着,那本叫什麽來着,長什麽叔叔?
……
小周站在大廳的樓梯口,想去收拾茶幾上的殘漬,卻有些左右為難。
顧孝春則坐回了沙發,看着眼前争吵的男女,神色在欲言又止和緊張之間徘徊。
“宵良,那女孩到底是誰。”念及顧孝春還杵在這,安琪在心裏不停地勸自己要理性。
“我說過,她姓冷,你剛剛心裏所猜想的,的确是事實。”
“不可能,事後我們當年去過密城的醫院求證,她的死,已經是鐵定的啊。”
“可是我們并沒有去夏莊,冷玉的故鄉,對嗎?”
安琪啞口無言,冷玉去世後,自己曾陪着顧宵良去小鎮的興華醫院過問情況,那段時間卻突然傳來老爺子病危的訊息,匆忙回到京華,把老爺子的後事辦好,又連帶着處理接踵而至的商業危機,等風平浪靜,已經是一年以後,有些事便不了了之。
顧孝春被他們的争吵弄得雲裏霧裏,卻暗自記下“冷玉”這個名字。
“所以,我們都不知道,冷玉是在夏莊産下年年之後,才被送去醫院的。”顧宵良痛苦的閉上眼睛,“你不會明白,見到年年的第一眼,我心裏有多後悔五年前的草率驗證,否則冷玉的父親冷嵘就不會死的那麽慘烈,年年也不會有這樣凄苦的幼年。”
“可是,非親非故的,為什麽要養她,她失去母親,還有其他親人啊!她的父親是誰,我們把她送走,好不好。”
“安琪!”顧宵良有些憤怒,“我竟然不知道,你會如此冷血!”
“她不是你的女兒,為什麽還要這樣照顧,送還給她的親生父親,不是更好嗎?”
“你!你怎麽就知道……她不是我的女兒?”顧宵良的聲音有些喑啞,行間卻有着十二分的認真。
顧孝春差點沒咬到自己是舌頭,暗喜,果然被自己猜中了呢。
安琪終于開始失控:“是你?是你的?……怎麽會!……”
“沒錯,是我的女兒,這樣,你滿意了吧。”顧宵良想要結束這樣毫無意義的争吵,聲音裏充滿了疲憊:“安琪,我們都分開,冷靜一段時間吧……”
然後,徑自上樓。
“顧宵良!你好,你夠好!”安琪仰視着顧宵良的背影,憤怒得說不出話來。
“安琪,你又何必這樣認真。宵良也說了是只故人之女,看來并沒有将這個私生女曝光的打算。年輕人嘛,總要犯點錯才會成熟,以你和宵良的關系,自然是不會計較這些的吧。”好戲看罷,顧孝春原封不動地還擊。
“她不是顧宵良的女兒!”安琪脫口而出,一臉篤定。
以她對顧宵良多年的了解,盛怒的争吵中,說自己是孩子的父親,十有八九都是氣話。顧宵良當年對冷玉愛而不得的橋段,校園裏衆所周知。但冷玉彼時名花有主,護花使者在社會上的背景更是強大得驚人,否則,所有關于五年前那場商戰的消息,不會被封鎖得如此嚴密。
而且,顧宵良為人坦蕩,倘若真的和冷玉之間有什麽,當年就會落落大方地承認。
自己千挑萬選的男人,怎麽會看錯呢。
最好的辦法,就是要弄清楚那女孩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才能将這個噩夢,徹底踢出自己和宵良的世界。
想到這裏,安琪理性回歸,見顧孝春一臉的奚落,不禁重燃了好鬥的女王本性:“春姐,前兩天看了財務遞交的報表,“花嫁”最後一季度的毛利比又在下滑,和Y&D的業績落差又創史上新高,我恐怕,今年的分紅,又要給您延後一些呢!”
豈止延後,你往年暗地裏苛扣的還少麽。被打到七寸,顧孝春心裏腹诽,嘴上卻在賠笑:“安琪,看你這話說的,還跟我見外什麽,公司的事情我不懂,一切都交給你,我最不放心不過了。”
“春姐真是深明大義。還有些婚紗的設計稿要加班審核,今晚我就不留在這裏了。”說完,套上黑色的羊皮風衣,起身往外走去。
顧孝春站在門口,一直笑到安琪駕着離去,才卸下僞裝的面具,憤恨地說:
“得意什麽,看來,也不過是個小三兒!”
這時,小周已将室內的狼藉整理完畢,卻氣喘籲籲的跑來,手裏拿着一條紅色愛馬仕圍巾,經典的馬車圖案和細致的工藝,處處喻示着價值不菲。
“顧女士,安小姐的圍巾落下了……”
顧孝春恨不得上前将那條圍巾撕個粉碎,但想到今晚突然出現的、可憐楚楚的小女孩,,明顯就是一塊制勝的籌碼,心中不由的高興。
轉身回房之前,顧孝春對小周吩咐道:
“給我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