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節課,令狐就被光榮點名了
……
“我腿都被你壓斷了!”言玉艱難地吐了一句。小北這才後知後覺地起身,連忙又扶他起來。一時忘了自己還穿着溜冰鞋,冷不防地又摔了一跤。
言玉哭笑不得,“行了行了!趕緊給我叫救護車吧,我估計動不了了。”
動不了了?小北一聽,頓時被吓了一跳,眼眶熱熱的,淚水仿佛下一秒就能奔湧出來。“都怪我——”她的聲音有些嗚咽。要不是她不小心,他怎麽會因為自己受傷?小北都快自責死了!
言玉看了,強忍着疼笑了笑,“你可別哭啊!範叔他們那麽寶貝你,我可不想被你告狀!”
小北哭喪的臉終于緩和下來,“我才不會呢!”她委屈地嘀咕。
言玉打開家門,看見令狐和小北兩人站在那兒。
“石膏還沒拆啊!”令狐望着他的腳嘻嘻地笑。合着他們是來慰問傷員的,“進來吧!”言玉神色淡淡。
一直端着湯碗的小北這才有機會遞上前,“我媽煲的豬蹄湯,”又在他的注視下吞吞吐吐道,“都說……吃哪兒,補……哪兒。”
“你當我是豬呢!”言玉沒好氣地斜了她一眼。
心裏懷着愧疚,小北也不敢反駁,只垂下眼簾靜默着。言玉嘴上嘀咕着,還是把碗接了過來。
令狐的心思早就不在這兒了。“咦?你在玩兒拼圖?”他從善如流地走到客廳裏研究起來,對着原圖,卻怎麽看怎麽費力。
“這是什麽圖案?”
把東西放在餐桌上,言玉這才回了他一句,“阿爾諾菲尼的訂婚式。”
“什麽玩意兒?”令狐撓了撓頭。
“文藝複興時期的作品,凡艾克,認識嗎?”看見他搖頭,言玉一副“我就知道說了等于白說”的表情,也沒再搭理,自顧自地盛起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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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了一碗到小北面前。
“這是給你熬的。”她搖了搖頭。
“我一個人也喝不完。”
小北有些為難,“可……我不喜歡這個味道。”
“啧~”言玉投給她一個不滿的眼神,小北不情不願地癟了癟嘴。
“小北不喝我喝!”聽到動靜,那邊的令狐卻興沖沖地跑了過來,又護短似的朝他抱怨了句,“你別逼人家小北。”
言玉毫不自覺地問:“我逼你了?”
“……”小北愣愣地搖頭。
在家休養了兩周,言玉的腿總算痊愈,也正好趕上了鄰居的酒席。樓裏老王家的閨女出嫁,把周圍的親戚朋友全請了個遍,僅僅是送親團就有好大一撥人。除了過年,孩子們很少經歷這樣的熱鬧場面,所以一整天都興奮得不行。
晚宴在飯店裏進行,簡單的儀式過後便是熱熱鬧鬧的敬酒環節。
小北和幾個哥哥坐在一塊兒,周圍也全都是小孩子,大人通常也不會和他們坐在一起。
景深時不時地往她碗裏夾菜,可大概率地又被退了回來——小北周圍總有人逼着她吃自己不喜歡的東西。
環境嘈雜,嬉鬧玩笑伴随着酒杯交錯的聲音,小北默默地給自己倒了杯啤酒,頭埋得低低的,腦門兒差點碰到了桌上。
言玉一偏頭就看見了她在那兒埋頭啄酒,跟只小倉鼠似的。小小地吸了幾口,又四處打量了一番,确定沒人注意才拿起酒杯灌進了嘴裏,偷偷摸摸的小模樣實在又蠢又呆。
“咳咳~”忽然間瞥到他的目光,小北一下子被驚地嗆了出來,原本紅潤的臉蛋,顏色更深了。
令狐像是才反應過來,大着嗓門喊了小北一聲,“這些都是你喝的?”視線掃過去,桌上擺了好幾個酒瓶,裏面竟然幾乎一滴不剩。他愕然地倒吸口氣,“小北這麽喜歡喝酒?!”
家長對于這個年齡的孩子倒沒有什麽特別的限制,抽煙不行,少量的飲酒卻是允許的。小北是個如假包換的乖乖女,在這之前,大家似乎都沒有想過她會喝酒,真正目睹到這一幕,難免震驚。
小北在幾個人的注視下,心虛地抿了抿唇,仿佛還有些意猶未盡。隔了一陣,又偷摸着想給自己再倒一杯,手還沒摸過去就被攔了回來。
“不能再喝了!”景深無奈地笑,眼神裏卻有着別樣的寵溺。
這邊有個小酒鬼,另一頭的大酒鬼卻還要瘋狂一些。
範啓安從剛才開始就已經不鎮定了,硬拉着新娘父親絮絮叨叨,一番話下來愣是把人家給說哭了。他深受觸動,自己也抹起了眼淚。兩個人都喝了不少,胡言亂語起來連舌頭都在打結。
“你說我那閨女,這麽年輕就……就結了婚,以後的日子……還不知道怎麽樣呢!”
“老王啊!咱們,咱們當爸的,活該白白給人家養閨女!”
“胡說些什麽呢!”聽着他們越講越歪,李昭平忙拉着兩人分開。到了後來,連新娘也來勸了,沒想到父女倆抱着哭作了一團。
範啓安在一旁看着,難受極了,哇地一聲就摟住李昭平哭了出來,“孩他媽,以後誰要是娶了我們家滿滿,我就跟他勢不兩立!”
“說什麽呢!孩子以後還要嫁人的。”李昭平哭笑不得。
他聽了這話更加激動,“嫁人?嫁給誰?我看誰敢娶?”
“我們就養滿滿一輩子……就養她一輩子……”聽着他越來越小的嘀咕聲,李昭平只無奈地嘆氣,“好好好,就養女兒一輩子。”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的劇情可能要漸漸明朗起來...老公應該很好猜?
☆、顫抖的心跳
範啓安醉得不省人事,李昭平忙着照顧他,又叫人搭了把手,合力把人攙扶起來。正準備回家,路過小北這一桌時,只朝着幾個人吩咐了聲,“景深,言玉,麻煩待會兒把我家滿滿送回來啊!我先送你們範叔回家了!”
“知道了!”令狐搶先應下,又低頭小聲嘟囔了句“為什麽沒叫我送”之類的話。
小北看上去還算清醒,三個男生确定了下,才讓她等在了飯點門口。從洗手間裏出來,下了樓竟然不見人的蹤影,頓時把幾個人給急壞。
“小北——”嚷嚷叫喚了幾聲,始終沒有回應。
景深路過花壇,發現人影的時候,心一下子安定下來,他輕嘆一聲,嘴角不自覺微彎,“你在這兒做什麽?”
言玉和令狐聞聲趕來。
小北蜷縮着身子,抱緊雙臂,小小的人蹲在泥土裏,四周花草覆蓋。聽到動靜,她遲鈍地擡起了頭,混沌的眼神半點不見清明,愣了好半響,才磕磕巴巴地開口,“你把……土……把土,給我……埋好。”
正疑惑着,幾個人又聽了她期期艾艾的後一句話,“我要,我要開花了!”
“噗嗤——”令狐實在沒能忍住,捧腹大笑起來,“哈哈哈~小北真是太可愛了!”還以為自己是朵花兒呢!
另兩人也有些忍俊不禁。
景深笑着搖了搖頭,“乖乖的,我們要回家了!”說着湊上前去,蹲到了她的面前,作勢将人背起。
小北沒頭沒腦地笑了,只覺得眼前的人十分熟悉,安心地伸出了胳膊,趴到他的背上。臨了還不忘交代一句“待會兒別忘了把土給她埋好”。
“我開不了花,可是要怪你的!”她糯糯道。
景深聳了聳腰,眼裏笑意深沉,“好好好,到時候都賴我!”
回家的路仿佛十分漫長,從漸漸昏沉的傍晚一直走到了昏黑的夜幕裏。道路兩旁的路燈默默發着光,走過喧鬧的馬路之後,就到了寂靜的街巷。孩童的嬉笑聲幾不可聞,鼻腔裏還能聞見不知哪一戶人家做菜的飄香。
像是生怕把睡熟之中的人吵醒,三個人都默契地沒有出聲。言玉注視着前面的背影,略微有些晃神。昏黃的燈光下,他能看見背上那人的側臉,恬靜柔和,面頰上細小的絨毛微微發着光,不知道觸動了哪一根神經,撓得他心癢癢。
他下意識地撓了撓脖頸,好像并沒有緩解多少。
沮喪之中,又忽然間聽見令狐的聲音。
“阿深,換我來背吧!”望着眼前長長的階梯,背了一路,他怕他有些費力。
沒待景深開口,言玉急急地插了句,“我來吧!”
兩個人狐疑地看向他。
“你腿才剛好,還是讓我來背吧!”令狐理所當然道。
“不用,我來!”言玉态度堅決,說着就要把小北接過來。
景深心裏有一瞬不舒坦,望着他欲言又止。
人穩穩當當地趴在自己的背後時,言玉有些怔住。他微微聳肩,感受她的重量,一時間心裏只覺得奇妙。
女生都只有這麽點重嗎?
背上的人很輕很輕,好像薄薄的羽毛,他幾乎不用怎麽費力。走了幾步,嘴角便開始抑制不住地上揚,弧度越彎越大,壓抑着內心的狂喜,他只是無聲地笑,像是得到了心愛的東西,一沾上就無法戒掉。
她的頭忽然間偏轉過來,枕在他的脖頸上,溫熱的氣體呼到了他的臉頰上,讓他渾身一僵,微微泛涼的肌膚貼近,他的心髒愈發滾燙。
她紅撲撲的臉蛋近在咫尺,只要一偏頭,就能觸碰到。維持着這樣的動作不敢動彈,他的脖子有些泛酸,可心卻像藏了蜜一樣。
擡眼往前看,似乎很快就要到家了,多希望這條路能更長,更長……
那晚的事在言玉腦中漸漸成了迷迷糊糊的縮影,恍惚得像夢一樣,可他記得真切,那份溫度,那陣異常的心跳。
1999年的最後一個月,仿佛比想象中過得更快一些,經歷了澳門回歸,大家的心也仿佛更圓滿了些。瑣事仍舊把人羁絆,盡管雞毛蒜皮,卻也牽動着神經。
衣服越加越厚,作業越堆越多,不過一夜之間,枝頭樹葉便落了滿地。大家在這樣平常的景象中守候着新的一年。
1999年12月30日,夜晚。
一家人正其樂融融地看着電視,響亮的叫喊聲卻在這時候從窗外傳來。
“小北——”
原本沉靜的人一下子從沙發上竄了起來,她跑過去打開了窗,驚喜地看着正站在樓下的人。
“快下來!”令狐接着朝她招手。
小北高興起來,轉過身征求爸媽的同意,“我想和景深哥哥他們一起去看煙火。”這是他們早就約好了的,今天是最後一天,廣場那兒肯定特別熱鬧。
在她期待的目光下,範啓安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松了口,“別玩兒太晚了!”
這一出去至少要待到十二點,偶爾一次倒也沒有妨礙,可李昭平還是忍不住擔憂,“出去注意安全,跟着你幾個哥哥們,別單獨離開……诶……滿滿……”
話還沒交代完,人就已經急沖沖地跑了開。
“放心吧,孩子有分寸的!”範啓安話雖這麽說,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沒底,看來今晚要守到大半夜了!
小北走得急,到了樓底還有些氣喘籲籲。白色的羽絨外套搭在外邊,整個人笑得又傻又憨。
“哎呀!”她皺了皺眉,這才想起自己連手套也忘了帶下來。
景深幾乎立馬察覺到了她光禿禿的小手,體貼地将自己的手套遞了過去。小北戴好以後只覺得格外暖和,毛絨絨的,似乎還殘留了他手掌的溫度。
言玉卻攀比似的取下自己的圍巾,不容拒絕地給她系上。小北差點被勒地喘不過氣來!
莫名其妙!她噘着嘴看了他一眼。
“呵呵~” 一旁的令狐對着她幹笑,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縮着脖子心虛地解釋,“我也怕冷”。
他真沒有禦寒的東西可以給她。
小北:“……”
“行了,我們快走吧!”景深催促大家。
江邊是極佳的觀景地點,不到十一點,這裏已經人滿為患。他們選了離得較遠的草坪坐下,這裏暫時還比較空曠。
“我們先去買點喝的!”令狐把他們留下照看位置,搭着言玉的肩膀就往那邊走。
……
兩個人回來的時候,他們正在玩鬧。
皎潔的月色下,兩抹身影一個追一個避,看樣子開懷極了。景深逗着小北,毫不費力地閃躲,偶然才故意讓她碰到,嬉笑聲連成一串,空氣也仿佛變了味道。
言玉望着她笑彎了的眉眼,那麽暢快的模樣,他恍惚想起,她好像從來沒在自己面前笑過,以至于他這才知道,原來她笑起來是這麽的燦爛美好!
新年鐘聲即将敲響,廣場那邊傳來了整齊的倒數聲,“5—4—3—2……1。”
“快看!”眼前,煙花瞬間綻放。
“嘭~嘭~嘭~”耳邊充斥着劇烈的回響。
言玉微微偏頭,目光裏只裝下了一個她。中間隔着景深,小北卻仍像近在眼前,她側着頭,笑顏和景深相對,煙火照亮了她的雙眸,裏面盛着細碎的光。
很奇怪,她眼裏的倒影并沒有自己,可他還是看得出神,目光柔和的不像樣。
夜晚的風透着涼意,言玉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清醒。
2017。
“……後來我們倆都考到了北京,在這裏上的大學。”他慢慢道來。
“我知道,小北在信裏提過。”水水接了一句。
Jackson幽怨地看了妻子一眼,又轉頭道,“她還真是什麽都跟你說!”
範北芸悻悻地笑,水水分辨不出他意味不明的語氣,又聽着他繼續說,“居然一句話也沒在信裏提到我!”
兩個人都有些愣了。
“你偷看過我的信?”範北芸皺着眉指控。
“不小心看到了而已。”他擺了擺手,注意到她還沒消氣,只能湊過去無奈妥協,“好了好了,回家你怎麽罰我都行!”
水水倒沒看出小北也有霸道的一面,頓時忍俊不禁。
咖啡店裏來往人流不多,不知從哪個方向傳來了聲音。
“榮先生!”似乎是在向人打着招呼。
Jackson偏頭去看,又轉了回來。
“怎麽了?”水水疑惑地問。
他輕笑着搖頭,“沒什麽,以為有人在叫我!”
☆、第一封情書
2000年1月7日,星期五。
範啓安急着往樓下走,包裏的工具有些沉甸甸。
迎面碰着本該還在上學的學生,他奇異地停下腳步,“言玉?怎麽今天沒去上課?”他擡起手腕一看,大中午的,這個時間點就放學了?
嗯……其實他之前是送生病的令狐回來。言玉正要開口解釋,卻見對面的人急切地揮了揮手,又問他,“你爸在家嗎?”
言玉搖頭。
範啓安擰着眉頭哀嘆一聲,左右為難的樣子。慢慢又将頭偏轉過來,似是有了主意,他頓了頓道,“叔叔公司臨時有事兒,去不了滿滿的家長會了,你下午有空就代替叔叔走一趟,行嗎?”
接着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誇了句,“好孩子!”
還沒來得及接受現實,人已經從身邊走過。言玉眼皮一掀一閉,愣愣地眨巴。家長會?他無奈地搖頭,實在哭笑不得。
真正到了學校,言玉更加不自在了!小北見了,頓時也傻了眼。
“你爸有事,就叫我來。”他扔下一句話,就自顧自地找了位置坐下,順道翹起了二郎腿。心裏其實是別扭的,又帶着點難以言述的微妙。
教室裏,陸陸續續有家長走入。有的是中年人,應該是孩子的爸媽;有的則顯得老态,估計是爺爺奶奶之類的。言玉的身影與周圍格格不入,多少顯得有些突兀。有的家長甚至把自家蹒跚學步的孩子也跟着一塊兒抱了過來,他自己見了這陣仗也覺得頭疼。
真是!他頓時咬牙切齒起來,幹嘛來趟這趟渾水?悔都悔死了!正懊惱着,偏頭卻瞥見了小北一雙眸子胡亂打望的可憐樣。
心,頓時就軟了下來。
“這是你的座位?”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問她。
小北望着他點點頭,又猶豫道,“你,別亂翻我東西!”
嗬!瞧這話說的!言玉都快氣炸了,好心好意來給你開家長會,這人還是這種态度。
她自覺惹着了他,悻悻地住了口。
同桌楊慧媛這時候也接了家長過來,看到這邊的情況忍不住好奇,她湊到小北耳邊小聲地問:“他是你哥?……不對呀,你家不就你一個嗎?”
這話一言難盡,小北支支吾吾地解釋,“就……就是一個鄰居。”
楊慧媛又偷瞄了幾眼,捂嘴偷笑起來。“不過……”她頓了頓道,“他長得好帥!”
小北見她歡喜起來,眼神不自覺地朝那邊打量,倏忽對着他轉過來的目光,心下一跳。接着又聽見他不耐煩地嚷嚷。
“去給我接杯水來!”
湊到跟前的小北一會兒被吩咐着搬桌椅,一會兒被叫去扔垃圾,言玉端在那兒,俨然一副大人模樣。坐在周圍的人把小北的勤勞看在眼裏,欣然地給她貼上了“懂事”的标簽。
家長會終于開始。小北偷摸着回教室的時候,發現言玉比想象中認真許多,還拿着筆一板一眼地記着些什麽。
她俯下身往課桌裏摸,察覺到的言玉立即偏頭——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時間都像是靜止了。
“我來拿作業,在外邊沒事兒做。”小北壓低了聲音解釋,看到他臉上浮現的笑意,頓時有些恍惚。
言玉讓了讓身子,幫她拿出練習冊,“去吧!”他柔和地笑。
小北懵懵懂懂,詫異于他前後不一的态度。一會兒好一會兒壞的,脾氣怎麽那麽別扭!
一起回家的時候,氣氛又有些古怪了。參加這樣一場家長會,兩個人都是第一次,路上沉默不語,不知道從何說起。
“劉老師有說什麽嗎?”小北遲疑着開口。
那句“沒什麽”,到頭來又被他咽了回去,言玉嗯了好幾聲,特別欣賞她好奇的表情。他忽然間板下了臉,“你們老師說你在班上最搗亂,嚴重違紀!”
又硬生生補充道,“一點也不乖!”
小北迷茫地看着他,愣了一瞬,緊接着“噗嗤”笑了出來,“劉老師才不會這樣說我。”
她笑起來幹淨又自然,耀眼得不像樣,兩頰現出小小的梨渦,讓人忍不住手癢,想碰上去戳一戳。言玉微微怔住,不自覺地想起了那晚煙花下她的笑顏,燦爛地讓他顧不上其他。
心頭猛然一陣悸動,他不自在地微微偏轉視線。身旁的人猶自樂着,清脆的笑聲快要将人淹沒。
“別笑!”他虎着臉低呵。
“啊?”她仍未反應過來,看向他的眼睛清澈純淨。
他煩躁起來,伸出手扳她的腦袋,“看前面!”兩人的視線終于錯開,言玉暗自松了口氣。
小北沒頭沒腦地被他唬住,心裏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跨世紀的金鼓敲起來,跨世紀的銀號吹起來,跨世紀的星星升起來,跨世紀的火炬舉起來……①”
周六晚上的電視節目裏,孩童的歌聲從屏幕裏傳來。兩夫妻坐在沙發上,愉快地欣賞。
“哎喲!這姑娘長得真可愛,唱歌也好聽!”李昭平笑着感嘆。
範啓安搖了搖頭,“還是以前那個叫黃欣的唱得好。”
“對了,過幾天又到了總決賽②!”
“也不知道誰能得到‘東南歌王’的稱號!”
兩人絮叨着,“咯吱——”小北推門進來。
“今天怎麽這麽晚?”平素去對門做作業,這時候也早回來了。李昭平轉身站了起來,忙給她擺飯,又喚了聲孩子他爸,“過來吃飯了!”
菜還算熱乎,一家人就這樣将就着坐上了飯桌。
“阿聰那孩子沒事兒了吧?”李昭平問了一句。
小北杵着筷子搖頭,“剛剛才從醫院回來,聽說還要在家待一個禮拜。”
說起來令狐的運氣實在不好,感冒好不容易好了,卻又染上了風疹。這病不嚴重,卻容易傳染,尤其是這些免疫力差的孩子。這回連學校也沒法去,只能老老實實待在家裏了。
範啓安叮囑小北:“滿滿也小心些,最近這附近有好幾個小孩兒都得了這病呢!周末能少出門就少出門,免得有什麽意外。”
“嗯。”她乖巧應下。
飯後,李昭平開始清洗衣服,她喚了小北一聲,“去把你書包拿來,媽媽一起洗了。”
一邊收拾,裏面的東西卻不小心被全數抖了出來,李昭平狐疑地将地上的文具撿起。想要擱置一旁,手裏的動作卻不由頓住。
咦?她抽出了一個淡藍色信封。瞥到上面的字,頓時驚喜起來。“孩子她爸!”她興沖沖地朝着他揮手。
範啓安過去看了,忍不住驚呼一聲,“喲!這是給咱家滿滿的情書?”
被提到的小北還是困惑,臉上表情寡淡,還以為那兩人是跟她開玩笑!
“閨女長大了,有人記挂了!” 範啓安望着她啧啧地嘆,面上有些傷懷,轉眼又嚴肅道,“不行,我們可要給她把把關才行!”
聽了這話,小北的臉蛋一下子熟透,跟個小番茄似的。“別看——”她慢半拍地走過去,一把将信搶了回來,緊緊攥在手裏,頭也不回地跑回了自己房間,惹得身後的兩夫妻取笑起來。
這事後來傳到了他們耳裏,言玉只是冷嗤,連景深看她的神情也透着一似古怪,小北是個薄臉皮,恨不得鑽到地底下去。她拆開那封信看過,裏面寫着顧城的一首小詩,字跡清秀,筆墨還留有淡淡的香味。
在班上,小北有時會忍不住四處地張望,小心翼翼地觀察每一個男生,這種可疑的心理讓她覺得古怪,下意識的猜測讓她漸漸憂心起來。有了第一回,第二次也沒有例外,這次的信裏謄抄了王菲的一首情歌,末尾還有句簡短的留言——希望你能喜歡。
有人喜歡總是件令人開心的事,小北将那些看不出痕跡的字一點點拼湊,偷偷地藏在被窩裏看。沒人知道她的小秘密。
情書在某一天戛然而止,接連幾天都沒了消息。小北心裏那份隐隐的期待漸漸破滅,為此難過了好幾天。沒從書包裏找到信的父母也跟着沮喪,“還以為會堅持下去!結果這就沒影了?!”
“可不是嘛!現在的男孩一點也沒有毅力。”李昭平轉過來一臉八卦,“對了滿滿,知道是誰寫的了嗎?”
小北黯然地搖頭。也不知道是什麽心理,想知道又不敢知道的。真正成了過眼雲煙,又覺得失落了。
範家兩口子怕閨女傷心,也就沒再提及。
作者有話要說: ①歌曲是兒歌《跨世紀的新一代》
②2000年1月29日,銀河之星大擂臺1999年擂主總決賽
☆、偷偷喜歡你
放學路上,原本只有言玉和景深同行。
“要不……在這兒等等小北吧!”話落,言玉自己也是一愣,正糾結着想要改口,卻聽見景深應了一聲“好”。
兩個人站在路口吹冷風,想等的人沒等着,卻遠遠地聽見了丁彥的招呼聲。
“你們怎麽還不回去?”她朝着兩人笑。
無奈着表情,言玉一擡眼卻瞥到了不遠處的人。
小北也看見了他們,慢悠悠的腳步跟着加快了些,“景深哥哥!”
四人同行,丁彥一路動着嘴皮。
“我啊,我最近去了補習班,真是要命,好久沒碰球了!不過我爸一直指望我考上大學,能怎麽辦,只有拼命學呗!”又問起言玉想考什麽大學,“阿言——”
沒有得到回應的她使力碰了他一下。
言玉收回目光,“問我?大學那麽無聊,也不一定要上!”
正要往下問,丁彥卻看見他朝旁邊挪了挪腳,不由分說地取下了小北肩上的書包。
“哇!你這麽小一個人怎麽背這麽重的書包?都超負荷了!”言玉一邊抱怨一邊用手掂了掂。
“不用你拿!”她弄不明白他是好心還是惡意,最近老是幫她背包。小北不滿地看了他一眼,作勢就要搶回來。
可沒來得及去夠,書包已經到了他的肩上,言玉得意地笑。
目睹了這一幕,丁彥稍微有些晃神,心裏老覺得不大舒坦。她下意識地問了出來,“阿言你什麽時候對小北這麽好了?”
他怔了住,只聽見小北默默開口,似是抱怨了句,“他才對我不好呢!”
言玉張了張嘴,頓時不自在了。
丁彥不服氣地轉頭,硬要找人求證,“阿深,你覺得呢?”
景深聞言一愣,接着笑着搖了搖頭,淡淡道:“沒看出來。”轉過頭,神情卻慢慢複雜起來。他有一種強烈的感覺,自己內心的答案并不是這樣,可話一出口卻陡然變了模樣,總覺得哪裏扭曲了。
丁彥悶悶不樂起來,言玉心虛地不敢搭話。
景深走進街道,路過的時候瞥到了熟悉的身影,腳步便不由自主地頓了下來。言玉背過身站在巷子裏,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什麽。
他彎了彎嘴角,起了捉弄的心态。悄無聲息地走到他的身後,準備猝不及防地吓他一跳,可恍然看到言玉手裏的東西,一時卻頓在了那裏。
紙上有陰影覆蓋,言玉意識到的時候整個人都顫了一下,“你什麽時候來的?”還做賊心虛地拍了怕胸口,那眼神跟見了鬼似的。
畫面有些驚悚,景深卻沒有心思顧及。他輕微蹙了蹙眉,眼神直盯着他慌亂藏在背後的信封。那麽一摞,還寫有小北的名字。
恍然間明白過來,他的眼神裏帶着些許的不可置信。
“你……”那不是……
被揭了底的人惶恐起來,言玉“嗯”“呃”幾聲,找不出話來應對。半響,才認命地輕嘆一聲,“你可別告訴小北!”清清嗓子又閃爍其詞道,“我就是……單純的感興趣,嗳,誰讓她總是心不在焉的,我就替她……解決、處理了一下。”
說來說去,連自己也覺得不大相信。言玉在他的注視下,更加別扭了。偷拿人情書的事,恐怕沒幾個人能幹得出來,他自然無從反駁。
從一開始,景深就已經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只能愣愣地聽着他蹩腳的解釋,好像一下子明白過來,他這麽做的原因,可想清楚過後,自己反倒也跟着恐慌起來。
喜歡?是喜歡嗎?阿言喜歡小北?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仿佛得知了原本屬于自己的東西突然被人搶走,無措之中又伴随着淡淡的哀愁。
莫名其妙!他在心裏暗暗嘲諷自己。
愣神間,言玉已經錯過了他的身旁,步子走得有些局促。景深轉過身看他,沒離幾步,只見對方又慌張地折返回來,那樣的神情換做往常來看,他肯定會取笑他滑稽。
“你把這封信還給她!”言玉匆忙遞到他的手上,又匆忙離開。景深望了望他的背影,又收回視線看着手裏握着的東西,指腹忍不住摩挲幾下,心裏若有所思。
……
小北一打開門就看見了他,“景深哥哥?”她略帶疑惑地喚了聲。
景深讪讪地把信拿了出來,“這是你的東西嗎?”
“嗯?”她驚詫地睜大了眼睛,“怎麽在你這兒?我還找了半天,以為丢了呢!”
見着她臉上的笑容,他說出了早就編好的借口,“我在樓道裏撿到的,看那上面寫了你的名字。”
小北倒是絲毫沒有懷疑,接過去之後卻露出了古怪的神色,“怎麽被打開了?”她擡頭看他。
之前的沉着仿佛一下子有了漏洞,景深無奈着圓謊,“哦,我剛剛好像看見毛毛拿着在玩兒。”
“可能是不小心打開了吧!”又畫蛇添足地補充了一句,他撒起謊來四平八穩,可心裏卻止不住地打鼓,如果小北仔細地觀察,指不定能發現他緊繃的眉宇以及頻繁眨動的雙眸。可她沒有注意,只是不放心地詢問,“你沒打開看過吧?”
“沒有。”
她頓時松了口氣,嘴角彎出弧度。
“這封信……你是寫給誰的?我看上面的地址在北京。”他問了句。
“一個認識的朋友。”她含糊地應。
他掃了她一眼,目光游離着,終究還是沒能安奈住好奇心。“男生?”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她不解地望向他,除了茫然,眼裏瞧不出別的。
他看着她張了張嘴,“沒什麽!”卻又立馬打斷了那個即将出口的答案。
自己好像管得有點多?景深苦笑着搖頭。
“那我先進去了。”她似乎并沒察覺出他的異樣,一顆心都撲向了那封信上。看着她欣喜的模樣,他卻覺得心裏悶悶的。
當晚,景深和言玉雙雙失眠。
第二天早上,言玉在樓底見到景深時,面上不自覺地浮現出一絲別扭,被知道秘密的窘迫。
“阿深!”打完招呼,另一頭卻傳來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轉過頭去,沒有見到期待的那個人,又都默默移開了眼。
上學路上,不知道是不是沒有令狐的緣故,氣氛變得有些沉悶,三個人都保持着緘默。
小北問了句令狐的情況,只聽見景深解釋說,“他這幾天舒服死了,待在家裏被爸媽伺候着,一點也想不起來上學的事兒,所以就還想裝幾天,等到下個禮拜再說。”
“哦!”小北點了點頭。
言玉覺得憋屈,忍不住就問了,“那個謝汪海是誰?”
這話有些突兀,小北乍一聽還反應不過來,怔了怔才抓住了重點,“你怎麽知道?”
景深也愣了,下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