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柳蝶晚自習時一直心神不寧，皺着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回到宿舍倒頭就睡，她偷偷爬到她那邊問她“怎麽了？”
“我害怕他出事。”
林夕瞬間了悟，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安慰“竟然是他？沒事的，你看秦歌他們都沒有什麽問題，一中的同學更不會受傷，不然肯定不是記過寫檢讨那麽簡單，等明天早上我去問問王賓情況，你現在就好好睡一覺，不要胡思亂想。”
她抓着林夕的手緊了緊“好，你也早點睡吧，宣傳部的事情夠讓你煩心了。”
這幾天手繪校報辦得一塌糊塗，秦歌每次審稿都會發很大的脾氣，他這個人一向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緒，如今那些學弟學妹見他就如老鼠碰到貓一般，大氣都不敢喘，校報問題委實讓她煩心。
刷牙洗臉倒頭就睡，迷糊之中聽到老式諾基亞手機的震動“小玄子？”
“睡着了？”
“恩，我很困。”
“沒事，我就想聽聽你的聲音，睡吧。”
“你也不許熬夜。”
“遵命。”他在電話那頭好笑的應答，直到聽到她均勻平穩的呼吸才不舍的挂了電話，她睡覺的模樣仿佛就在眼前，一絲淡淡的安穩在心中一絲一縷的纏繞纏繞。
周天下午林夕在301忙完校報審核的種種事宜，着手準備雅集，委托給學弟學妹主任那一關就過不了，揉揉發痛的額角，打算一會去405看看宣傳海報完成的情況，不能耽誤周一的張貼，一年也不過四次的應景，理所應當要辦得精致好看一些。
剛剛走到教學樓下恰好碰到抱着一沓試卷的王賓“夕夕，我正想找你呢。”
“什麽事？”林夕漫不經心的問道翻了翻他抱着的試卷“呀，你們的進度也太快了吧。”
“你不要轉移話題。”
“正好，我也有事要問你，你們怎麽和一中的學生打起來了，秦歌說他并未參與。”
“喲，他竟然是這樣對你說的，這家夥他什麽時候做事怕被別人誤會了。
也不是什麽不得了的大事，發生了一點小争執這在網吧沒什麽大不了的，一中汪海洋這個卑鄙小人還學幼兒園小孩子給告發到學校去了，他和周天明有過節又沒有正面交手的本事，背後刷陰招。
不過這次他也沒有占到便宜，周天明何許人也，他從來不做吃虧的生意，一張嘴伶牙俐齒，倒打一耙的本領還是有的。”
王賓一通話說的咬牙切齒語氣中帶着幸災樂禍的意味“你又不是不知道周天明大錯小錯不斷，這事如果确定是他帶的頭以李主任軟硬不吃的脾氣指不定就給開除了，秦歌從來不屑去那種地方，不知道發什麽神經一手攬下，反正在他的思維裏所有事都是不需要理由的。”
“那這事就過去了。”
“差不多吧，那天打架鬥毆本來就沒有實質性發生，以訛傳訛罷了，不過秦歌這次可算栽了，他今天檢讨不合格，主任罰他去籃球場掃落葉，昨天晚上一夜秋風瑟瑟啊，啧啧，這個懲罰夠狠。”
“你這人有沒有同情心？”
林夕本欲問的問題卡在喉嚨裏咽了下去，王賓不止一次提起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為汪海洋，和柳蝶口中的他千差萬別，她不知道哪個是真實的，但總可以肯定他沒有受傷，多少對柳蝶有個交代。
轉道去了籃球場，昨夜秋風吹了大半宿，籃球場上種了一圈法國梧桐，秋風卷落葉鋪了厚厚一層，黃綠色摻雜着金色仿佛蔓延出整個秋天。
秦歌脫下校服放在乒乓球臺的背包上，黑色連帽衛衣掩去不少往日的銳氣“大少爺不開心啊。”
他擡頭對視上她明媚的笑容不覺勾了勾唇角“你來試試。”
“這是你應有的懲罰，世事總是看結果居多，承擔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沒錯。”
“好，你沒錯，其實私心裏我也不認為你有什麽錯。”林夕笑笑踢着腳邊的樹葉“不過清理樹葉你至于這麽苦大仇深嗎？挺有趣高雅的一件事。”
“高雅？”他疑惑的看着她既而轉頭看看無邊無際的樹葉眉頭緊皺。
她彎腰撿起一片脈絡清晰輪廓分明的法國梧桐的樹葉“多可惜，要被當成垃圾扔掉了，你多撿一些這般模樣的樹葉放在這裏好了。”她指指身邊的乒乓球臺“等我一會。”
林夕回轉的時候那人罕見的乖覺不問緣由老老實實把樹葉鋪滿了整個乒乓球臺，瞥到她一路小跑走過來，他勾着眼角笑得格外溫暖。
她把毛筆遞給他把硯臺放在一旁倒了一些墨煞有其事道“希望公子不吝筆墨。”
他挑眉搖頭笑了笑，她一向愛花惜花對樹葉也不例外，如果哪天你看到一個女生傻傻的看着漫天樹葉，仿佛對着遍地鈔票，那肯定非林夕莫屬“這幾日你也知道宣傳部的情況，正好你在樹葉上多寫幾種字體當做範本，順便複習一下唐詩宋詞，何樂而不為呢。我呢，去幫你掃樹葉。”
林夕話未說完抱着掃帚就沖到了最外緣，秦放下手中的毛筆，拿起角落裏的大掃帚認真的清理落葉。
“你怎麽來了？”
“紅袖添香，筆墨伺候，沒有佳人在旁，有何樂？”他略帶戲谑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林夕撇嘴“果然是大少爺。”
太陽漸漸西移，玫瑰紫，橘黃，赤金，胭脂紅如調色盤裏打翻的顏料，暖色調夾着涼風也不怎麽冷，林夕最喜秦歌的行書，一氣呵成，文不加點，酣暢淋漓。
她吹吹手中的樹葉未幹的墨跡，撚着葉柄，夕陽在邊緣渡了淡淡的金黃，阡陌交錯的葉脈清晰可見，上書她最喜的一句詞“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乒乓球臺鋪了滿滿一層的樹葉，瘦金體，小楷，行書都是倆人随意想到的詩詞，瞬間有種滿滿的喜悅感，秦歌把毛筆遞給林夕，她絲毫不含糊心虛道“我字很醜。”
秦歌的右手悄然握住她的右手“力道要穩，點要幹脆利落，收筆不拖泥帶水。”
林夕就着他的力道寫了幾句詩，不自覺咬着筆杆思索着什麽，上書“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之後她拿起一片樹葉寥寥幾筆，墨竹圖已成，畫完挑釁的望着他“各有所長。”
她甚少有孩子氣的時候，輸贏與她總是一片清淡，趁着風幹墨跡的間隙，他倆倚着乒乓球臺看夕陽，那是少有的閑散時光，閉着眼睛不言不語“忽然想到一句話。”
“說來聽聽。”
“宋美齡喜歡法國梧桐□□就在南京種滿法國梧桐。”
“你也信？”
她睜開眼睛看看他笑道“美麗的錯誤也是一段故事。”
臨近傍晚她如視珍寶一般把梧桐樹葉一片一片整理好，厚厚一沓一排排用紅色的絲線碼好，放了整整一包。
“如何謝我？”她雀躍的問，他第一次看到一個人如此用心對待一堆即将點燃的樹葉，可見高雅二字與金錢無關“不是在你懷裏嗎？”
“葉書？”她想想極為認真的點點頭“好開心。”
“如何謝我？”
她狡黠一笑順手在角落摘了一朵野菊花放在他手心
“感謝你妙筆生花。”
……
周日林夕去宣傳部晚了一點，教室裏倒是人聲鼎沸好不熱鬧“樂什麽呢？”
“還不是劉耀與李曉。”張輝指着被包圍的倆人笑得花枝亂顫“這幫孩子愛鬧騰，好不容易逮到一個機會哪裏會輕易放過。”
林夕撇撇嘴“你們也真夠損的，沒有你們授意，他們還能翻天了？”
“喲，如今你還真是愈發火眼金睛了？”梁亮從桌子那旁直接跳了過來“明天休假，我們打算去爬翠微山，你去不去？”
“她哪能不去呢。”李曉從人群裏殺過來，一雙狐貍耳朵比誰都靈敏“一則你是部長要起到帶頭作用，二則……”
她賊兮兮附在她耳邊說道“你不去咱們秦大少爺估計更不會陪着我們做這些無聊的事情了。”
“我可沒有那麽大的本事。”
“哪能啊，你是部長你發話他絕對服從。”李曉指指不發一言低頭玩電腦的秦歌“他快成仙兒了。”
“快幫忙。”林夕從書包裏拿出上次和秦歌一起畫好的梧桐樹葉，如今已經平整如紙，夾在書裏風幹了差不多一個月今日倒可以用了“在這邊扯一根繩子，用紅線把這些葉子挂上，以後他們也有個字體參考。”
“梧桐樹葉？”李曉拿了一片在手裏把玩，上書元稹的詩“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幹淨利落的小楷，墨汁似浸入葉髓，枯黃的葉子底面有種舊時光的味道，如泛黃的舊歷史“哎，這麽普通的葉子每年落一地都沒人撿，你倆随便勾勾畫畫簡直華麗大變身。”
學弟學妹新奇的跑來七手八腳幾乎搶購一空“學姐，送我一片吧。”
“這樹葉也能這般風雅？”
“大家都幫忙吧！”
“我來吧！”秦歌看到林夕欲站在凳子上幫忙被他輕輕扯了下來，樹葉上一行行書“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我家公子的詞。”她咧嘴一笑“我就說嘛，掃樹葉也會變成一件極為風雅的事。”
“你倆這樣的愛好真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啧啧，才子佳人啊。”李曉站在凳子上轉頭朝林夕說道，然後朝劉耀大吼“你好好扶着，摔下去我出了什麽事，你養嗎？”
“不是我養你還想讓誰養呢？你非要爬上去湊什麽熱鬧？”
“這可是姻緣符，我當然要親自在月老紅線上挂上我們的姻緣，你毛手毛腳的，打結了就糟了。”李曉埋怨的說道，月牙彎彎的眼睛亮晶晶如星星，梨渦淺淺道“多好的寓意，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好不容易翻出來的，秦歌，沒想到你還會寫這些呢？”
“這些詩太俗套不費腦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