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威脅出

他見她有後退之意,勃然大怒,道,“你可以恨我,你可以殺我,可為什麽要将師姐推倒?為什麽要對一個無辜的孩子出手?

你忘記你自己的孩子是怎麽沒的嗎?

你為什麽可以幫那麽多陌生婦人接生?為什麽不可以幫大師姐?她也是你的親人啊。”

“她是我的親人?方才你沒有聽到嗎?我不過是個喪門星,師門被屠,都是因為我,你就不怕我幫她接生,到時候孩子死了?”

“她是我的親人?她的孩子就無辜?那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又何其無辜?不過是托生在了我的肚腹裏,有我這樣一個瞎了眼的母親,他甚至沒呼吸過這世間的一口新鮮空氣……”

她也是怒不可遏,拔高聲音問,“盟主大人,你想過沒有?我又是何其的無辜,你為什麽從來不替我想想?”

眼淚順着她的臉頰,流了下來。

這是兩人重逢後,她第一這樣淚流滿面的說起過往。

不過,這一番話并沒有讓他軟下心腸,仿佛她口中的孩子不是他的。

重逢後的那些脈脈溫情,此刻蕩然不複存在。

他垂着眼眸,看向痛苦呻吟的大師姐,“一切都是我的錯,但是,你能不能幫大師姐先接生?這樣下去,她會死的。”

“将來,我好好的給你賠罪。”

她凄然地搖了搖頭,“賠罪?你的賠罪有什麽用?師傅他們會活過來嗎?時間能倒轉嗎?”

他猛然擡頭,眼睛赤紅,心亂成了一片,一種前所未有的慌亂襲遍全身,根本沒辦法思考自己的話是對還是錯,

“你不接也得接,你今日不接生,那麽,師門上下的靈牌,就不要想放在福寧寺,我會一把火燒了。”

這句話,将她最後一絲希望也澆滅了,那一瞬間,她只覺得自己渾身的血都涼了,眼底生出東西徹徹底底地碎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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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起頭失望地看着他,淚光盈盈。

她問自己,如果給她一個重頭再來的機會,她會不會如當初那般任性?好似飛蛾撲火般……

她的眼睛裏,何止只有淚光?

她忽然放聲大笑起來,眼前一片模糊,淚水朦胧,鮮血自她唇邊流出,一滴一滴的滴在光可照人的地板上,她捂住胸口彎下腰去。

她擡起頭,一張臉已成死灰色,她望着外面,日近黃昏,天邊晚霞似錦,層層疊疊,映照着她此刻的內心,是那樣的諷刺。

她凄聲道,

“你不是人人稱贊的妙手書生?你為什麽自己不替她接生呢?

你就不怕我幫她接生的時候,一屍兩命嗎?”

這回輪到他身子一顫,沉默了會之後,道,“不,你不會,你不是那樣的人。”

仿佛是給自己肯定一樣,他又重複了一次,然後抿着唇看向她,

“如果那樣,那麽你今天就走不出這道門,福寧寺的那些牌位将會毀滅在大火裏,還有,那些衣冠冢,将會變成平地……”

“我絕不會手下留情。”

“你贏了。”她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我認輸。”

她做不到眼見師門上下幾百個牌位被燒而無動于衷,她認慫,幫大師姐接生還不行嗎?

那是她這輩子最艱難的一次接生。

大師姐的胎位不正,讓她用力,她只會哭。

這麽多年,她養尊處優,早就不再是當年藥王谷的那個大師姐。

大師姐嚎叫了一天一夜之後,孩子終于生下來了,是個男嬰。

不過,是個全身烏青的死嬰。

大師姐已經昏過去,她将死嬰放在他的手上。

這麽多年,她幫很多婦人接生過,從來都是順順利利的,嬰兒的啼哭,讓她的內心能得到片刻的安寧。

這個時候,她才覺得自己是有用的。

可今日,這個孩子死了,如同當年她腹中的胎兒一樣。

不,也不一樣。

那個孩子死了,只有她這個母親為之傷心難過。

而大師姐的孩子,很多的人為他難過。

他臉上蒼白,雙手捧着已經沒有生息的孩子,朝她怒吼着,

“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

師姐哪裏對不起你

為什麽?

為什麽要這樣做?

你不配做一個大夫。

你不配師傅他們對你的教導!

滾,給我滾的遠遠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房門忽然自外而開,一道身影風一般的卷進來,見到房間裏的景象時怔了一下。

看到他手中抱着的襁褓,高興的道,“妹妹的孩子生了嗎?”

房內的氣氛詭異到了冰點,她的雙手還滿是血污,沖進來的身影一把摔開她,她不會武功,頓時整個人倒在了地上,發絲散亂,難掩狼狽。

“無淵,小東西這是怎麽了?怎麽沒氣了?”那人将襁褓中的嬰兒搶過去,忽然驚叫道。

顧無淵呆呆的站在那裏,雙目赤紅,手還保持着剛剛抱着襁褓的姿态。

她跌坐在地上,面色慘白,眼神沒有焦距的看着前方。

真實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來人是大師姐的兄長,莫家的大少爺。

一道閃電撕破天幕,暴雨傾盆而下。

莫少爺忽然跳到她的面前,看着她手上的鮮血,“是不是你幫我妹妹接生的?為什麽孩子死了?你這個接生婆怎麽當的?

一看你這麽年輕,你不會接生,為什麽要幫妹妹接生?”

她愣愣的擡起頭,看向莫少爺,眼前的人,看起來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孩子本來就是死胎。”她啞着聲音慢慢地說道。

“你胡說,你是兇手,你這個劊子手,昨日我還感受到了孩子的胎動,怎麽會是一個死胎?

是你,是你将我推到,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你這個兇手。”昏迷中的大師姐恰這時醒來,正在一聲聲的質問。

“你為了報複我搶走了大師兄,所以故意的是不是?

是你自己跳崖,是你自己要離開大師兄,我都說過可以讓大師兄納你為妾,和我一起侍奉大師兄。

你死了也就死了,為什麽還要出現?為什麽不走的遠遠的,如今還害的我兒剛出生就沒了。”

大師姐的聲聲質問,讓她身子顫抖,仿佛秋風中的落葉,跪都要跪不住了。

她擡起頭來,看向他,“你也覺得是我害死了她的孩子嗎?我分明說過,讓我接生可以,生死不管。

你卻還要用師門的牌位來威脅我。

你告訴我,你也相信大師姐說的話嗎?”

她的目光灼熱,亮的出奇,緊緊的抓着他,仿佛要将他的身體,甚至他的靈魂都給灼燒透了。

邊上莫少爺瞪着眼,大怒,呵斥道,“我一進來就看到你這個女人,原來你就是那個害得我妹妹這麽多年都不能入顧家門的女人。

你如今又出現,是不是盤算着要跟我妹妹搶?怎麽有你這樣不要臉的女人?走,我們去衙門見官。”

她仿佛沒聽到莫少爺的話,而是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眼中漸漸湧上淚光,表情變得哀傷無比。

顧無淵看着眼前哀傷欲絕的臉,仿佛和多年前,山崖前的那張臉重疊起來,将他的心割成了一寸寸,一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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