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 31

“很美。”

仇紹目光筆直, 看着周垚眼中浮現出的那絲意味。

他想, 她一定知道,她剛才那樣笑有多美。

她是故意的。

但這故意他能說什麽, 是他自己走過來的,是他恰好闖入了這幅畫面。

是他自找的。

……

見到仇紹,封良修很快迎了上去,兩人握手,封良修還拍了拍仇紹的肩膀,他還在亢奮, 神情激動。

仇紹望向封良修時,一雙眼眸已平靜如湖面。

“好久不見。”

封良修:“剛下飛機。”

寒暄了兩句。

封良修問:“這位周小姐是你們的會員?”

封良修錯開身,仇紹擡眼, 目光又一次落在對面那黑色的倩影上。

周垚後背的別針似乎有點不舒服, 正在和Ama比劃,雪白的手臂線條優雅流暢, 是她經常運動的結果,不是軟塌塌的。

她反手指向身後時, 胸前布料緊繃,胸型飽滿圓潤, 鎖骨也更加清晰。

只聽封良修說:“以前沒見過她。”

仇紹掃過鏡子中封良修的興奮迫切的模樣,淡淡開口:“新入會不久。”

封良修:“這種女人, 不屬于婚姻。”

仇紹不語。

隔了一秒,封良修又道:“屬于藝術。”

藝術品是不能和柴米油鹽擺在一起的。

Ama已經調整好別針。

周垚回過頭來,終于感覺不到針紮了, 這才掃向那兩個男人。

她勾唇諷笑:“果然……”

目光直勾勾的對上仇紹。

他的眸子漆黑幽深,落在她譏诮的唇上。

然後,就聽周垚說:“果然,婚紗一生只能穿一次,這玩意真特麽的紮。”

封良修一怔,剛要說話。

但周垚又說:“不過為了這份美,老娘願意花錢。設計師,你開個價?”

身旁正捏着周垚背後布料的Ama,手上一緊,張口就說:“剛才我們說過了,這件是非賣品。”

周垚斜了一眼:“所以設計它就是為了收在倉庫裏落灰的?”

話落,她又看向仇紹,他的目光仿佛從未離去,雖不似封良修般炙熱,卻始終存在。

她問他:“你說呢,仇先生?”

仇紹沒說話,卻緩緩擡起雙手,抱胸而立。

他覺得,封良修說的不對。

封良修或許懂藝術,但他不懂善待藝術品。

一件藝術品,或許不應該和柴米油鹽擺在一起,但更不應該待在倉庫裏。

這麽鮮活的藝術,她一定會暴跳如雷,放火把那倉庫燒了。

思及此,仇紹笑了。

周垚不再說話,只看着他。

四目相交,都只是笑。

直到封良修突然打破沉默。

他上前一步,說:“對了,我還沒自我介紹。周小姐你好,我姓封,封良修。”

周垚原本漫不經心的神情,在聽到這話時,出現為了微妙的轉變。

她先是一怔,大而媚的一雙眼融入詫異,轉瞬挪開,直勾勾的瞪向封良修,眨了眨眼,連眉頭都跟着蹙起。

紅唇微啓,聲音不确定:“你說你叫封良修?”

封良修道:“是啊。”

周垚眉頭皺的更深,追問:“哪三個字?”

她的直接,令人詫異。

封良修愣了一秒說:“開封的封,優良的良,研修的修。”

字都對。

周垚的目光飛快的掃過他的五官,和一般華人相比是深邃的,眼尾和唇角都有些紋路,是經常笑的緣故,鼻梁略微鷹鈎,兩腮微陷,無論是臉型還是身材都屬于精瘦型。

有些似曾相識,卻……

周垚不敢确定,直到眼神又一次落在他鼻勾處的那個黑點上。

起初,她以為那是一顆痣。

但現在看來,或許也可以解釋為是穿孔後留下的痕跡?

然後,周垚聽到自己試探的聲音:“Alger?”

那是一個記憶中已經久遠的名字。

封良修也愣住:“你知道我的英文名?”

一瞬間,周垚方才就在背脊蠢蠢欲動的戰栗,一下子全湧了上來。

仿佛有人突然打開了深藏在記憶深處的魔盒,蓋子一開,被關起來的畫面一下子炸了。

……

那天,穿着朋克裝的她,第一次去打洞,她一口氣打了五個,整個耳朵都腫了,她卻一直在和旁邊幾個同樣裝束的朋友說笑。

給她打洞的男人是店裏的夥計,遞了根煙給她,說她挺牛逼。

她接過煙,問怎麽牛逼。

那個夥計眼下發青,人很瘦,皮膚蒼白,越發顯得那五官深刻,仿佛《夜訪吸血鬼》裏的角色。

夥計說,上一個光顧的客人是個男的,穿了一個孔就疼得臉色發漲,話都說不利索。

她大笑,說真特麽丢人。

然後,她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Alger。

……

周垚的雙手揪住裙紗,腦子裏有根弦像是被那畫面碰了一下,“嗡”的一聲,靜了片刻才張口。

“Iris。”

她的聲音很低很冷。

“我是Iris。”

下一秒,只見封良修愣住,瞪着她半響,張着嘴說不出話。

周垚知道,她沒認錯。

氣氛一時僵持。

直到封良修突然叫道:“哇喔!”

周垚原本平靜的神色也立刻生動起來,笑容明亮,雙目熠熠生輝。

“Iris!”

封良修腳站在原地,動不了,他渾身都是麻的,想罵髒話表示此刻的興奮,卻不知道罵什麽,只好顫抖的張開雙手。

“e on!”

彼端,受到召喚的周垚,笑的就像是個孩子。

她的笑聲,性感而動人。

揪住裙紗的雙手更加攥緊,腳下輕輕一躍,就從兩截高的穿衣臺上躍下,黑色的紗如同整片輕盈的羽毛,鮮活的躍動,複又落下。

黑色的發掀開,發尾輕佻,襯着明豔的笑容,晃人眼。

胸前大片的白也不甘寂寞,跟着跳動。

那黑,那白,那紅唇。

鮮活的像是在人的心髒上跳動。

……

周垚腳下飛快的跑向封良修。

可就在相隔幾步的地方,周垚只一道阻力橫空插了進來,腳下重心瞬間向前傾斜,膝蓋一軟,人就像是要往地上栽。

怎麽,她踩到裙子了麽?

周垚一怔,連“啊”的功夫都沒有,臉上的笑容剛剛收攏,只覺得眼前一花,如同小山一樣的黑影就罩了上來。

“小心。”

與此同時,後腰一緊,那勾上來的力道又穩又猛,将她整個人端起,而前胸和腰身也陷入了一片溫暖。

她的鼻尖撞了上去,雙手下意識松開裙紗,擡手去抓,揪住了一塊西裝布料。

原本快要騰空的雙腳,終于穩了下來,觸到地面。

一陣驚魂未定,她瞪大了眼,所有久別重逢的喜悅都被吓沒了,這才定睛看向跌入的這幅懷抱。

以為自己眼花,又眨了眨眼。

呵……

周垚笑了。

這味道,如此好聞,她不用擡頭看都知道是誰。

這白襯衫的領口,印上了一抹紅,又刺目,又冶豔,是她的唇印。

仿佛蓋了章,就是她的了。

連她胸前的皮膚都忽然敏感起來,熨帖着這個男人胸前的火熱,像是要燙傷她。

她喘了口氣,腳下站定,擡頭間,額頭碰上他呼出來的氣息。

和他的體溫一樣的熱。

她側了側頭,斜着眼以眼尾掃過去,略過堅毅的下巴,正對上那雙漆黑的眸子。

那裏面全是她,只有她,那片黑色像是黑色的焰,能燒起來。

然後,周垚雙手一推,要把他推開。

可腰間又是一緊,他不松,又把距離拉了回來。

柔軟的胸脯又一次撞上那堅硬的胸膛。

幾個意思?

她眨着眼,帶着疑問的目光向上看。

就聽到那低沉好聽的聲音說:“走光了。”

周垚低頭看去,這才發現胸口的別針松脫了,整塊襟口的料子垂下,露出黑色的蕾絲裹胸。

嚴格來說,這件裹胸即使露出來也不失禮,它本來就是為了穿平口小禮服而設計的款,露出一截蕾絲邊更加分,而且聚攏效果極好,穿這件遠比其它的更能襯出那道溝。

他說,她走光了。

也就是說,他看到了。

周垚擡起一手抓住襟口的布料遮上去,再擡眼說:“好了,放開我。”

這才發現,那俯視的目光,從未挪動。

看得如此坦然。

仇紹錯開一步,周垚笑容不改,對迎上來有些焦急的封良修。

“怎麽樣,沒摔着吧?”

周垚:“我倒是沒事。多虧了仇先生。啊,倒是你的衣服……”

周垚意有所指,指了下破損的地方,臉上卻一點歉意都沒有:“這回我想不買都不行了,它注定是我的。”

封良修也笑了。

周垚又說:“哦,那我先換下來吧。”

話音方落,就覺得背後一疼,方才沒注意,這會兒那痛感襲上來,針紮一樣。

周垚“嘶”了一聲,下一刻手臂就被人一把握住,将她轉了半個身,露出半個背脊。

她艱難的扭着腰,想回頭去看,但什麽都看不到。

只聽到仇紹低沉的嗓音:“流血了,你先換衣服,我去找藥。”

周垚應了一聲,轉身走向更衣間,目光一掃,正略過Ama正向身後藏的手。

周垚沒看錯,Ama手裏有根針。

一定是她剛才跳下穿衣臺時,帶動了Ama的動作,令她抽走了一根,兩根針原本互為支撐,少了一根,另一根自然松了。

她又差點摔倒,沖力之下,針尖滑過背,刺出一道口子。

周垚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先檢查傷口要緊。

萬一很深很長,這個女人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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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室裏,周垚脫掉黑色婚紗,擡手伸出簾布,将它遞給Ama。

Ama似乎很緊張這件婚紗,立刻将它穿到假人模特身上,去審視襟口的撕扯,看有沒有辦法補救。

周垚下身還穿着蕾絲四角平口短褲,上身黑色蕾絲裹胸。

她撩開背後的發,對着鏡子照了一下,還好傷口只有細細一道,流淚點血,表面已經幹涸了。

然後,周垚對上鏡子裏Ama的目光。

Ama抿了抿嘴,輕聲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周垚:“我知道。”

Ama一愣。

周垚掃了她一眼:“你要是故意的,我現在就是容嬷嬷。”

騎着你紮。

Ama臉上一蒙,半響沒說話。

直到周垚說:“我沒事,你出去吧,看這件衣服還救不救得了。”

Ama應了一聲,端着假人模特離開。

更衣室的布簾掀開又落下,蕩漾了幾下,平靜了。

……

周垚撿起挂在牆上的碎花長裙穿上,想了一下,卻沒有拿起白色T恤。

某些人好像說,要去找藥?

正想着,沉穩的腳步聲出現在布簾外。

周垚聽到仇紹的聲音。

“醫藥箱拿來了。”

周垚回過身,望着那看上去嚴嚴實實的簾縫。

她笑了:“給我吧。”

簾外的男人頓了一秒,然後那簾布的縫隙漸漸開啓,一個金屬質地的醫藥箱探了進來,把手上還握着一只骨骼分明的手。

周垚沒接,就立在那兒,一簾之隔。

她刻意頓了片刻,見那醫藥箱紋絲不動,簾外的人耐心十足。

她才說:“哦,我看了一下,傷口結痂了,其實不用上藥。”

仇紹嗓音很低:“會感染,最好消毒。”

周垚玩着指甲,不緊不慢:“可這個位置我夠不着。”

這是謊話,她的雙手能在後背交握。

“要不,你幫我去叫一下Ama。”

“她帶着婚紗回店裏了。”

周垚舔了舔牙,又說:“那你幫我叫下Alger。”

那醫藥箱仍是不動。

只有低沉的嗓音探入:“他也回店裏了,一會兒再來。說要敘舊。”

周垚抿唇笑了,又一次望向那拎着醫藥箱的大手。

“哦,那沒辦法了。”

說話間,周垚伸出手去握醫藥箱的把手,但那把手太小,她手一過去,直接蓋上他的。

他的膚色比她深,那色調,粗犷與柔軟,蜜色與白皙。

她的手在上面停了一秒。

他沒松,握的牢牢地。

她手上微微用力,一拽,就把他整個人拽了進來。

人進來了,又高又大,一下子就将試衣間塞滿。

深而幽黑的眸子,就定在她身上。

呵,僞君子。

她歪着頭笑着,目光挑釁。

彼此都心知肚明,他這麽大塊,這麽大力氣,一條手臂就能把她撈起來,他若是不願意,她能拉的動?

周垚又掃了他一眼,回過身,撩開搭在肩上的發,在矮凳上坐下,光滑白膩的背暴露在他的視線裏。

她看着鏡子裏,仇紹面無表情的打開醫藥箱,手上動作很利索,先是用濕紙巾擦過自己的手,然後拿出酒精棉球,輕輕按在她的傷口上,來回擦拭。

他的目光,對上鏡子裏的她。

“疼麽?”

周垚搖頭。

一轉眼,仇紹拿出噴霧劑,噴上傷口。

周垚皺了下眉。

仇紹又說:“我不是問這個。”

周垚挑眉,随即明白過來。

在她的背後靠右邊肩胛骨的地方,有一道翻起的肉疤,表面有着一層增生,是火|槍留下的痕跡,單看形狀像是某種圖騰,或是某種爬行動物的輪廓。

周垚笑道:“表面的肉燒掉的時候,有點疼,還會聞到烤肉的香味。”

仇紹沒說話。

他處理好那道細小的傷口,卻沒有抽手,

那溫度膩人的指腹,突然拂過那塊燙傷的肉疤。

周垚像是被燙着一樣,肩膀一抖,下意識就要躲。

“別動。”

他一手握住她的肩膀,那溫度密密實實的籠罩上去,另一手仍在疤痕上探索。

又癢又麻。

周垚皺着眉,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她瞪着鏡子裏這個男人,卻見他同樣眉頭緊鎖,眼神似是疑惑,又像是看出了什麽似的。

她不喜歡,非常不喜歡。

一個疤痕能看出什麽?

他這種眼神是什麽意思?

吸了口氣,周垚倏地轉身,錯開了那溫度,站起身時正面瞪着他。

仇紹上前一步:“這道疤為什麽不處理掉?”

周垚一臉沒好氣:“老娘不樂意。關你什麽事?”

仇紹又靠近一步,低聲說:“再讓我看看。”

周垚翻了個白眼:“你特麽的還沒看夠?”

她瞬間打開環胸的雙手,撩開頭發,露出黑色蕾絲裹胸,和那一大片晃人眼的胸脯。

纖細柔軟的腰像是一碰就折,她身上溫度微涼,背上還膩着他的手留下的熱。

她仰着眉眼,充滿不屑。

像是修煉成精的妖。

仇紹沒說話,目光緩緩滑下去,一寸寸略過,看得仔細。

他知道這皮膚的觸感,粘手的彈性,又滑又軟。

他搓了搓手指,吸氣的同時緩緩開口:“周垚。”

周垚斜着他:“我問你仇紹,剛才是不是你故意踩我的裙子,害我摔倒?”

話音落地,但見他眉眼一怔,随即融入笑意。

周垚雙眼眯起,立刻來了情緒。

她就知道是他幹的,她沒穿高跟鞋,當時也沒有崴腳,手裏還拎着裙紗,如果是她自己踩着裙擺了,她不會不知道。

偏偏,在換下那黑色婚紗的時候,讓她看到了在裙擺外側邊緣出的一道腳印。

能幹出這件事的,那個Ama還真沒這麽快的反應,這種智商。

……

“是。”

仇紹認的坦然。

他居高臨下的看着她,長腿邁了半步,人就來到跟前。

周垚後悔自己穿了球鞋,這個角度她仰着脖子好累。

但是輸人不輸陣。

她雙手叉腰,挺胸擡頭。

“你嫉妒。”

靜了片刻,她以為他不會回答。

直到那漆黑的眸子,緩緩滑過那片因呼吸頻率而起伏的胸脯,定在那紅唇上。

“是,我是嫉妒。”

一秒的停頓,他眉梢挑起:“是又如何?”

周垚先是一怔,倒是沒料到他這麽痛快,瞬間有點想笑。

她收回雙手,環胸,将那片豐滿托得更高,眯着眼,一臉算計。

“我讓你進來給我上藥,你就進來。非禮勿視知道麽?你就不怕我趁機訛你?”

他似是一聲輕哼,眸光很深:“我之前就看過。”

所以呢?

看過了,就沒關系了?

周垚揚眉,又問。

“那天晚上,你是怎麽喂我的?”

他不語。

她的目光落在那薄唇上,眯眼。

“哦對,我說過了,扯平了。”

說話間,甩了甩頭發,繞過他擡手要去拿衣服。

“算我倒黴。你出去。”

可她的手還沒碰到衣架,就覺得身子被人用力一扯,背脊轉瞬貼上冰涼的牆壁。

他的重量壓了上來,眸色很沉,透着危險。

“這就倒黴了?”

與此同時,簾外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Iris,你好了麽?”

周垚詫異了一秒:“Alger?你沒回店裏?”

只聽封良修說:“我?沒有啊。你換好就出來,我在外面等你。”

一雙美眸半眯,不懷好意的盯着仇紹——原來你說謊。

仇紹只是扯了扯唇角,坦然極了。

直到封良修的腳步聲漸漸遠了。

周垚緩慢地漾開笑,仰起頭,靠着牆,吐出幾個字。

“僞、君、子。”

仇紹不語,目光下移。

那唇,紅的紮眼。

他吸了口氣,擡手以拇指撫過,來回揉着。

那裏又軟又潤,指尖像是要陷入那道縫。

她眼角輕揚,緩緩張口,将它含住。

那觸感轟的炸開。

他目光一沉,雙手箍上她的腰,将人整個撩起。

滾燙的吻,終于落下。

作者有話要說: 上章黑色的婚紗,好奇的話去搜搜嘛,真的很美很酷,扔個我搜到的地址上來:

至于婚紗和球鞋,也是一種小衆流行,比較适合不受拘束的那種婚紗款,不适合隆重的款式。

……

感謝各位大大小妖精小可愛的營養液和霸王票麽麽麽麽麽麽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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