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倔脾氣

一大早,忙碌的菱萱把所要用的東西收拾好給蕭衍之,琴媽媽知道這位古怪的四少爺只願意讓菱萱一人侍奉,便重新給蕭清洺找來伴讀阿茶,阿茶是蕭府二夫人陪房林生家的小女兒,林生媳婦得知竟能讓女兒跟着小姐們讀書,感恩主家恩德。藤姨娘一聽是二房的人服侍女兒,比之前更加放心。二夫人寬厚賢良的名聲不是白傳的。

蕭清洺本人自是百般不願,她的啓蒙先生嚴格來說還是菱萱,苦于搶不過蕭衍之,現實來說她誰也搶不過,只好抽泣一通,結結實實哭一場方罷了。菱萱不忍心,私下裏還是經常同蕭清洺說笑往來,蕭清洺頗覺安慰。至于雲泉,那個被安排的小厮,只能暫時管一管四少爺将來長大後的出門問題。

霍珏不愧是個有趣又有學識的先生,他不像其他老古板,只知講書讀八股文,而是會親自帶他們去看一看大好風光。這日他又心血來潮向老太太提出,要帶少爺小姐們外出游玩,以景作詩。算起來大少爺入了太學讀書,二少爺三少爺四少爺,加上兩位小姐,足足有五個身份貴重的少爺小姐,一出門丫鬟小厮帶許多,又要算計幾輛馬車,又要照顧的婆子媽媽,可見麻煩。

“先生非出府不可嗎?”老太太有些為難,當年她妙齡少女時,也愛騎了馬四處逛,若不然也見不到青澀的蕭侯爺。大漢民風豁達,女子出門在外,乘坐馬車或騎馬都可以,人多時以紗覆面,人少時露出真顏也未嘗不可。霍珏笑了笑,他生就一副俊朗的臉,未等言語就讓人覺得親近,那眼睛又真誠無比,倒叫對方未聽其話,先軟了心。

“老太太可知書上念的、學的,比不得親眼去見一見、瞧一瞧記得牢固。”

“只是少爺們年幼……”老太太主要擔心蕭衍之,一四歲小娃娃。

霍珏猜到十分,勾起嘴角,“依在下看,四少爺倒不必去了,以免老太太擔心。”

老太太神色明顯舒緩許多,微笑道:“那如此,後日勞煩先生了。”

霍珏溫和笑道:“老太太客氣。”

于是,外出計劃在兩人的清淺對話中決定下來。首先得知消息的是除卻讀書,日日在老太太和大夫人面前盡孝心的蕭清澐。如今她以未來宮嫔自居,總覺抛頭露面不好,加上她對自己的容貌非常自信,倘若不小心叫什麽人看見糾纏過來,于名聲終究不好。以免累得将來的選秀,她适時的在第二日病倒,去不得了。霍珏聽說,還遣人探望一番。

蕭清洺徹底沒人陪伴,不得已纏上菱萱。現下裏她可不敢惹菱萱,蕭衍之将菱萱護得緊緊的,仿佛專屬一般,誰來話說得多些,又要挨瞪一眼。菱萱對于這種狀況異常的哭笑不得,可又沒辦法。

琴媽媽問菱萱:“難得可以出府玩一玩,比夫人帶着要自在的多,你可願去?”

菱萱自是想去的。她下意識去看蕭衍之,可憐巴巴的。什麽時候,他們的身份對調了,不再是蕭衍之裝可憐,而是菱萱裝可憐。反正菱萱發現,自四歲起,蕭衍之的眼神越來越淩厲,兇起來特別有壓迫力,真是奇怪的小孩子。

“不許!”蕭衍之不放心,他不是不放心蕭清洺,而是那個勞什子先生,前世是将軍,最容易結仇家,必須提高警覺,以免死在睡夢中。長年累月的征戰,讓他在熟睡中都能瞬間清醒,拿劍禦敵。那先生也是個謹慎的人,但論敏感方面,便遠不如他了。

“四少爺……”菱萱軟着聲音,嬌聲嬌氣的求。再怎麽想迅速成長,也是個八歲的小姑娘,還是個極其漂亮的八歲小姑娘。

蕭衍之暈乎乎了。那是他的小媳婦呀,年幼的小媳婦真可愛。眯起眼睛,彎彎小月牙一樣,深吸一口氣,打算說……

菱萱屏住呼吸,等待決定性的一刻。只聽蕭衍之笑眯眯的說:“不許去。”

瞬間洩氣。菱萱不高興了,悶坐在一邊。蕭清洺看不下去,極為難得的大聲道:“四弟!說起來菱萱本是我的伴讀!你憑什麽日日霸占着!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出府看看,你又霸着!你……你……你……”‘你’半天後來一句:“你不講理!”

一屋子人全愣住,除了蕭衍之。

難得見不吭聲又軟性子的三小姐用那樣尖銳的聲音說話。

蕭衍之眯起眼睛,好笑的仰頭看小姑娘,“三姐姐是在同我說話麽?”

明明比她矮一頭呢,明明比她小四歲,還是個小豆丁呵!為什麽平添一股壓迫力,逼得天性綿軟的蕭清洺結結巴巴說:“沒……沒……有。”

“唔。”蕭衍之還是笑眯眯,天真無害,“可我聽見三姐姐喚了聲‘四弟’”

沒人知道這四歲小豆丁體內藏着只存在于歷史典故中叱咤風雲的将軍,那強大魂魄哪裏是一般人能鎮得住的。可憐蕭清洺當時軟了腿腳,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着說:“四弟,四弟我不是故意的。”

從沒有人敢那樣和他說話,何況一區區八歲小丫頭。但在旁人看來卻是蕭衍之過分了,怎麽說他也是幼弟。琴媽媽怔了半晌方道:“四少爺好大的氣性,犯不着為了個丫頭和三小姐争執。”說起來都是二房的人,一個名義上的,一個實際上,傳出去沒得叫人笑話。

蕭衍之對琴媽媽還是有幾分尊重,遂不語,只收了笑容,臉冷得像萬年不化的冰山。

琴媽媽舒了一口氣,蕭衍之還肯聽她幾句,已是難得,當即要讓阿蕪帶三小姐回房整理儀容。這時,一直在旁邊生悶氣的菱萱突然站起來,走到蕭清洺身邊,拉着她的手說:“三小姐,後日我同您一起去,這就幫您收拾東西。”

琴媽媽當即叫苦不疊,這下完了,又得重新鬧起來。

蕭衍之倒是愣了幾許,“萱萱,你不要去了,留在府裏陪我好不好?”那語氣,輕柔的能把糖融了。衆人齊齊一個哆嗦。蕭清洺心裏難過,四弟為何偏偏對她那樣兇。

菱萱卻沒作聲,想跟着蕭清洺回房,蕭清洺卻不動了,她只好立着。

蕭衍之當即意識到小媳婦生氣了,前世就是這樣,每當她生氣時,問什麽說什麽都是沉默以對,擺明了抵抗到底。同時蕭衍之也有些受傷,小媳婦寧願外出去和別人玩,也不願留下來陪他。“萱萱,咱們不去了好不好?”衆人又是齊齊一抖。

琴媽媽終于聽不下去了,幾乎要被膩死。“菱萱,我另派旁人去照顧三小姐。”

菱萱攥緊拳頭,耳根紅的要滴出血來,當真氣狠了。氣蕭衍之的胡攪蠻纏,更氣如今的身不由己,驀地鼻尖一酸,差點要哭出來。她強忍着酸楚,不讓自己落淚,頭也沒回,低低說了句:“知道了,媽媽。”琴媽媽松泛了,又聽她說:“媽媽,容我告個罪,我想去洗把臉。”菱萱必須要用冷水逼自己降了火氣,以免一時沖動做出什麽事來。

琴媽媽看得出來小丫頭很是生氣,無不應諾。菱萱向蕭清洺福福身,急匆匆走開。蕭衍之跟在後頭想去瞧瞧,被琴媽媽攔住,“四少爺,讓雲兒先服侍您吧。”蕭清洺油然而生同命相連之感,不無喟嘆:“菱萱那樣想去,只是由不得自己。”像她一樣,什麽人都能随意欺淩,吃穿用度半分不由己。

蕭衍之臉色一黑,琴媽媽忙說:“菱萱終究是個丫鬟,哪裏能任性。三小姐心疼菱萱,媽媽知道。”

蕭清洺登時意識到可能會惹了蕭衍之,怯怯的望他的方向看了看,還好蕭衍之在思忖什麽,沒空理她。

是夜,菱萱默默收拾好一切,給他換上寝衣,自己則在床邊鋪好的絨毯上坐下,趴在床沿邊守着。蕭府裏頭只有六歲以下的幼童要如此上夜,待到大些,上夜的丫鬟們便可和衣在碧紗櫥睡了。

從午後到入睡前,冷了那樣久。蕭衍之忍而不發,菱萱是愛說愛笑的,這一點笑容也無,連話也不肯多說兩句,真是夠了!他本也賭着氣,後來發現着實沒甚理由,又對這種冷淡實在無法面對,只好腆臉笑,白白的小牙露出一兩顆,眼睛彎成月亮,甜膩膩的說:“萱萱,陪我說說話。”

菱萱手一頓,繼而為他掖了掖被角。“四少爺說什麽,婢子洗耳恭聽便是。”

得,态度恭敬了,連自稱也變了。

小媳婦惱的還不輕。蕭衍之咽了咽口水,一字一句道:“萱萱若真想去,我允了你。”妥協,他妥協行不行?!雖然想着那先生好像不懷好意,可是他小媳婦太想出府,也只好同意了,叮囑人看着她好了。

孰料,菱萱冷冷的說:“琴媽媽既已安排婢子留下,婢子不會做出令她為難的事。”

“萱萱,我是少爺,我說你可以去,你便可以,琴媽媽也會同意的。”蕭衍之賠笑臉。真是自打嘴巴,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菱萱掖好被角,又替他取下平安鎖,用帕子裹了放在枕頭下面,轉身離去,口中兀自道:“婢子是下人,但也不是任人擺弄的!”

蕭衍之哭笑不得,糟糕了,小媳婦投胎轉世,氣性一點沒降,還是那樣倔強。這下怎生得好?真是搬起石頭砸腳,砸得生疼生疼的。哭。

作者有話要說:

蕭衍之:這真是叫自作孽不可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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