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設宴

菱萱壓了壓燭光,又要把簾帳放下來。

“萱兒,我不困。”蕭衍之喚她過來,“咱們說說話好不好?”

菱萱抿嘴笑,把搭在簾繩上的手收回來,端了杯茶水坐在一邊,“少爺想說什麽?”

月夜的靜谧,昏黃的燈光,映在菱萱白淨的臉上,陡然生出幾分歲月靜好的溫和。“無人處,你喚我衍之好不好?”蕭衍之偎在菱萱身上,嗅着少女獨有的馨香,難得心神安穩。

……

“額……”請記得是個五歲的孩子……

菱萱的表情非常有喜感。“少爺還是睡覺吧。”她起身去拉簾帳,蕭衍之沒控制好,側面翻倒。他坐起尴尬的摸摸鼻子,“萱兒……”

“少爺,您只是個五歲的孩童,為何說話那樣奇怪。”菱萱一直以來在內心深處嘀咕的話,終于找到機會說出口。

“奇怪麽?”蕭衍之瞪大萌萌噠大眼睛。

菱萱擺出一副‘你說呢’的表情。

蕭衍之又摸摸鼻子,嘟囔道:“少爺就少爺吧,等長大再說……”又郁悶不已,“日子過得可真慢!”

“慢嗎?”菱萱走到床邊坐下,看着紅燭愣神,“我怎麽覺得日子那樣快呢?快到不知不覺我的家就沒有了。”

“樂丞相他……”

“我知道,是因廢太子之事。”菱萱吶吶的說。蕭府這兩年多,所有人很照顧她。琴媽媽對她極好,闕雲愛逗弄她,阿蕪是個可靠的大姐姐,就算是少爺小姐,也沒有過多為難她的。還有……還有那個好看的先生。她私以為,這是身為丫鬟求不得的好運氣了。

她知足了,把家破人亡的慘痛埋在心底,至少還有嫡親哥哥在。

可是……卻有人告訴她,她的父親不是因貪污糧饷,而是廢太子一事牽連,導致滅九族。

“萱兒,你怎麽知道?”蕭衍之的臉色瞬間陰暗下來。樂丞相的事他早就知道,但因對方是世家之首,又有擁立大功的陳家,輕易動不得,才沒有告訴菱萱,徒增小丫頭的仇恨和煩擾。

“唔,原來四少爺也知道。”菱萱笑了笑。“少爺那樣年幼,卻好像懂得很多似的。”

“萱兒,告訴我,是誰告訴你的!你那時年幼,怎麽可能會知緣故,定然有人告訴你!”

“少爺,你放心,我不會怎樣的,我也沒有辦法怎樣。”菱萱有些傷感,笑着說。

蕭衍之耳根有些紅。“我……只是怕……你沖動。”

“我知道少爺擔心我。”菱萱笑嘻嘻的捧起他的胖臉,狠狠親了一口。“少爺,你這樣關心我這個丫鬟,我真的很開心。”

蕭衍之被親的暈頭轉向,嘴巴裏嘟嘟囔囔,“啊,開心開心,我也開心。”

菱萱噗嗤一聲笑了。

“今兒個二老爺是抓了風姨娘的手吧?”菱萱轉了話題,一副八卦樣。

蕭衍之振作精神,老學究模樣,“抓得很緊,我個子小,看得真真兒的。”

“弟弟調戲哥哥的妾侍?”菱萱見了鬼的表情。

“定然有J情!”

一個聲音突然冒出來,吓了兩人一大跳。

“芸哥兒!你在那兒吓死人!”菱萱嗔怪着,這比說鬼故事還怕人。

蕭衍芸抱着枕頭,小心翼翼的湊過來,“你們倆說話,也不叫上我!”他敵視蕭衍之,“你可離我的菱萱遠一點!”

菱萱注定是他媳婦,也只能是他媳婦。蕭衍之簡直懶得和毛也沒長齊的小不點計較,“少廢話!這都睡下了,你來我屋裏做什麽?!”

蕭衍芸可憐巴巴的看了眼菱萱,“睡不着,出來走走。”

長得英俊或者可愛,可憐巴巴還是可以打動人心的,一猥瑣小哥可憐巴巴只叫人頭皮發麻。菱萱躲閃他的臉,道:“三少爺的屋子離四少爺還有些距離,中間隔着琴媽媽的住所,您這步散的是不是遠了點?”

蕭衍芸沒有被戳破謊言的尴尬,腆臉笑:“我知道今兒個你在四弟屋子上夜,這不想你了麽。”

“突然間特別困。”菱萱和蕭衍之異口同聲,作勢躺倒。菱萱裹着被子靠在床邊,閉眼假寐。

“喂喂喂。”蕭衍芸不高興了,“你倆這就沒意思了吧!”

蕭衍之翻身坐起來,“三哥,拜托你回屋睡下好不好?掃興的很。”

“三少爺,小心琴媽媽起夜發現你溜來這裏打擾四少爺,再去請家法!”菱萱睜開眼,捂嘴笑。

“額……”蕭清澈上回被打的鬼哭狼嚎的模樣,出現在蕭衍芸眼前,他抖了幾抖,裹了裹外衫,一邊往外走,一邊說:“你們倆真是沒勁透了!”幾步奔到門外,小心掩門出去。

兩人相視一笑,前仰後合。

京城的秋季格外短,沒幾個月便洋洋灑灑飄下冬季的第一場雪。這雪如鵝毛般,落在地上松軟如棉,足足下了好幾日才停。清晨的光映射在雪上,屋裏亮堂堂的刺眼,便也睡不着了。菱萱不需上夜,起床穿了衣裳出門,琴媽媽也剛起,正在洗漱。

“媽媽早。”菱萱打了盆井水,水中倒影着她嬌小可人的臉。

琴媽媽擡頭看她,笑道:“小丫頭越長越水靈了。”

菱萱往臉上撲了一把略有暖意的井水,結結實實打了個激靈,笑道,“媽媽日日見我,都沒甚大變化。”

“誰說沒有變化?”琴媽媽笑,“當年領你回來是個六歲小丫頭,如今開春就九歲了吧,別看三年時間,已有了小女兒的模樣了。”

菱萱老大不好意思,端了水去倒了,又把琴媽媽的一并處理方回。

“你可聽說長寧長公主在公主府設宴賞雪,已下了帖子與各大世家?”琴媽媽拉着她的手去屋裏坐下。

長寧長公主是先帝最疼愛的女兒,是為皇長女,早年嫁于世家陳家三子,如今陳三公子官居太尉一職,掌管禁軍,卻是個地地道道畏妻的主兒。按理說,武人性子豁達剛毅,不拘小節,不該是那等文弱書生一流備受欺辱。可嘆他的妻室是長寧長公主,嬌養大的公主,驕橫跋扈,在府中說一不二,禁止陳太尉納妾,僅餘下一通房丫頭,還因無子嗣才得勉強保下。

“這位長公主最愛炫耀她那奢華的公主府,月餘便要大肆裝飾一番,今次論理還未到時候……”琴媽媽想了想,撫額而笑,“我倒忘了,定然是為了她那及笄了的女兒。”

長寧長公主出身高貴,又嫁了世家,美中不足的便是膝下單薄,十幾年來僅得一女,生得奇醜無比,五短身材。長公主雖不是傾國傾城但容貌娟秀,陳太尉年輕時英姿飒爽,若不然也不會被心高氣傲的皇長女看中。偏偏女兒沒承繼夫妻倆一絲一毫,也不知像誰。

但僅有一女,長公主愛子心切,寵溺的厲害,那脾性自然不會好。除非一心想攀附皇室的人,幾乎沒人真心求娶。等閑人等,長公主亦看不上,想來想去,趁着這次大雪紛飛,辦一場宴席,女眷在內院,外臣在別院,再叫女兒悄悄看一看,看中哪個求上一紙聖旨,不怕他不從!

菱萱對這等宴席不太感興趣,之前為丞相小姐的時候也去過幾回。每回都是毫無趣味的歌舞雜耍,伴随着衆人對長公主的阿谀奉承,實在沒趣兒。後來,她便不願再去了。

“公主既然有心為親女招親,老太太那邊自然是躲不過的,必然要去捧場。何況……”琴媽媽笑道:“大少爺和二少爺都是适婚年紀,唔,可惜了是庶出,長公主不見得看得上。”

兩人正說着,五少爺醒了,琴媽媽便急急去了。菱萱因想着蕭衍之應該到了起床時候,也自去忙碌。

……

十二月初八,長公主府早早兒置辦起來,那屋頂上皇室專用的琉璃瓦,襯着陽光,亮的刺眼。府門用朱紅色新漆了,兩邊巨大的石獅子是漢白玉做的,價值連城。有诰命在身的命婦、少爺走東偏門,有官階的走正門,無官階無诰命的夫人小姐走西偏門。每個門前都有宮人、舍人立等,規矩一絲不錯,皇家氣派十足。

蕭清洺的疏遠讓菱萱徹底成為蕭衍之的侍婢。她下了馬車,把蕭衍之抱下車,擡頭望了一眼熟悉的門頭,猶如昨日一般,母親牽着她小小的手下了馬車,道一句:見了公主要行禮問安,不能錯了規矩,可聽到了?

心頭掠過憂傷,繼而招呼琴媽媽下車,一派天真爛漫,“媽媽,公主府可真大啊!”

一旁引路的舍人笑道:“這位是蕭府的小姐嗎?”

菱萱捂嘴笑,“我只是侍奉少爺的丫鬟呢!公公真會哄人,叫人真不好意思。”那舍人是老人兒,對原先的菱萱有一定印象,加之那通身的氣派,故此以為她是個小姐,沒想到竟是丫鬟,好在小丫頭靈透,打趣解圍,頓生好感。

“老太太、夫人、少爺們,快進去吧。”旁的話再不亂說,那舍人一行人,引老太太和三位夫人下車入內。

女眷們的宴席設在內院,大少爺、二少爺和三少爺已是少年,安排在外院,四少爺蕭衍之年幼,留在老太太身邊。既入內落了座,菱萱站在老太太身後,老太太摟着蕭衍之。小姐們坐在下方,蕭清洺低垂着頭,這等場合,她從來當自己是隐形的。

偏生蕭清澈耐不住性子,看宴席未開,拉着五小姐蕭清滟蹦跳着想跑到老太太身邊撒嬌,不想碰了個捧着果子的少女。她以為是公主府的宮人,沒好氣道:“你是不長眼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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