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如意

那少女笑，“你是什麽身份？也敢來這般質問我？！”

蕭清澈無法無天慣了，一聽這話也笑了，“喲！公主府上那樣大排場，連個小小宮人口氣也這般大！”蕭清滟年紀小，心眼多，見那少女不卑不亢，不像做慣低眉順眼活計的人，當即拉拉蕭清澈的衣角，小聲道：“四姐姐，看起來不像是宮人，你別惹了禍。”

那少女生得一雙鷹眼，不笑時，即便不生氣也顯得淩厲不已。她當即一瞪眼，“小丫頭！你可莫要錯了主意！還不找你的家人去！”

“呵！你又是哪裏來的，敢管本小姐的事！”蕭清澈叉腰怼回去，不甘示弱的挺起胸脯，也不怪她膽大包天，那雙眼睛連成年之人亦有些怵，莫說幼女了。偏生這丫頭鼓嘴瞪眼，氣勢洶洶。她後頭的蕭清滟已經面無人色了。

那少女生了幾分玩味之意，“我這會子正忙，等下來找你。”說着，提步往主座走，蕭清澈兀自在後頭嚷，“你給我回來！膽大的下人！”

蕭清滟趕緊捂住她的嘴，邊拖邊拉，“四姐姐，快跟我回去吧！”

這一鬧，也沒了撒嬌的心情。蕭清澈氣鼓鼓的坐回自己位子，蕭清洺素來不敢惹她，更別說小丫頭還在盛怒中，還是蕭清澐問了句：“四妹妹怎麽氣呼呼的？”她既是會察言觀色讨好夫人，自然很是照顧這個嫡出妹妹。

蕭清澈不說話，還是蕭清滟說了一通，又指了指在主座上看人布置長公主席面的少女。蕭清澐當即大驚失色，“我的妹妹，你怎麽敢得罪她！”

這話一出，蕭清澈便知那少女應該不是宮人了，“那又怎樣，左不過是哪家小姐罷了。我是嫡出，不怕！”

蕭清澐臉色變了變，情知她最愛拿嫡出身份說事，也不往心裏去。“那是長公主唯一的女兒，陳如意。”

“長公主的女兒！”蕭清澈驚訝道，“她生得那樣醜……唔！”蕭清澐捂住她的嘴，三魂不見七魄，“你怎麽什麽都敢說！”

蕭清澈拽開二姐的手，悻悻道，“實話嘛。”蕭清滟也跟着點頭。

蕭清澐指指上頭，“你們兩個千萬不要作死說什麽樣貌，長公主最忌諱旁人談及陳小姐的長相，當心問罪！”

“唔。”蕭清澈再嚣張也只是個孩子，一聽可能會惹大的禍事，眼中桀骜之色未消，卻也不敢再說什麽，只觑着眼睛看主座那邊，想起陳如意五短身材、平庸醜陋的長相，不禁幸災樂禍起來。即便是公主之女，身份貴重又如何，生成那副模樣，怎會有美滿姻緣。怕是願意娶的人，也不過看中長公主皇室尊貴，陳家一門顯貴罷了。

而外院中，如月般光華，掩去所有公子光彩的要屬有‘雅公子’之稱的霍珏。他不是朝臣亦不是顯貴，卻因獨特的才學和名氣也讓長公主留心送去一份請帖。

今日一襲淺藍色長袍，一把山水墨色折扇，執扇是霍珏的習慣，無論四季總是手持一扇，熱時納涼，寒時自收攏了在手中拿着。世家子弟都知他這點愛好，故此意欲結交的話，便會尋摸上等好扇送到蕭府茗香苑中。

世家王家王長孫一眼瞅見，笑着拱手迎上去，“霍兄別來無恙。”

霍珏打眼一瞧，這位以愛湊熱鬧著稱的王家長房長孫，一襲暗紅色袍子，束發用的紫金冠，襯着較好的容貌，騷氣十足。

他不喜與這種人搭讪說話，卻也禮貌的點點頭，“王兄，許久不見。”

王長孫一向有個癡病，對看中的人，不論對方喜不喜歡他，願不願意結交都無所謂，只要他自己高興就好，還喜歡纏磨人，做小伏低亦不再話下。他知道霍珏對他印象不好，卻也擋不住心中滾滾熱情。一壁攔上去，指指邊上空座，“霍兄坐這兒吧，我就在你旁邊，咱們好吃酒說話。”

誰想和你一處吃酒說話……

霍珏和洗硯同時腹诽。霍珏溫聲道：“霍某不甚酒力，怕會擾了王兄雅興，不便叨擾。”說着又要走。

王長孫抹腳一攔，揚調八度說聲：“哎~霍兄肯賞臉是給我面子，滴酒不沾我二話不說！”

霍珏無語凝噎，王長孫，你看不懂自己多招人煩麽？“王兄愛酒，霍某不通酒，又性子安靜不多言，實乃無話可說。”

“無妨無妨，我說你聽便是。”王長孫笑的谄媚，“我這最近遇到可多有趣的事兒了，都說給你聽聽。”誰要聽那些亂七八糟的！

給霍珏逼的額上冒汗，還是二少爺蕭衍墨看見喚了聲：“先生叫我好找，父親正尋你呢。”

霍珏如遇大赦拱手道：“實在無法相陪。”王長孫這才不無遺憾道：“也罷，蕭尚書尋你定然有要事。”“得罪得罪。”霍珏告了惱，腳底抹油，趕緊溜了。

及至坐下，洗硯才無奈道：“這位王長孫當真是纏磨人。”

蕭衍墨笑着插話，“他就是那個脾性，人卻是不壞的。”

霍珏奇道：“二少爺獨來獨往的，也肯為他人說句話。”

蕭衍墨不好意思的笑：“我是個無趣的人，沒有知己很是平常。那王長孫我偶遇一回，他倒不嫌我悶，拉着一處說話，說的那個高興。”

……二少爺，王長孫就是個話痨，你這個不說話的正合他意。

霍珏和洗硯雙目對視，心中了然。

“嗨！可聽說了？”大少爺蕭衍垚湊過來，神秘兮兮的，“這次長公主設宴不單是為了說笑玩樂，而是為了相看女婿的。”

蕭衍芸大聲笑：“那大哥非你莫屬了！”蕭衍垚吓得‘噓’一聲，“聲音小點！”

蕭衍墨道：“陳小姐身份尊貴，庶出的出生，長公主會不會看不上？”

蕭衍垚得意洋洋的笑，“傻弟弟，有傳言說陳家小姐貌若無鹽，長公主再是不願，也得看看女兒樣貌。指不定咱們弟兄就有機會了。”

“我倒是沒這個心思的。”蕭衍墨興致缺缺，自退到一邊坐在看書。蕭衍垚撇撇嘴，“真是個書呆子！若是有幸娶得陳家小姐，還用得着看書科考？”

蕭衍芸也是擺手，“貌若無鹽？那還是罷了。娶妻娶美人，才不要那醜八怪！”

蕭衍垚恨鐵不成鋼的戳戳蕭衍芸的頭，“一個二個都不争氣。書呆子和急色鬼！你們不願，那我上了啊！”

蕭衍芸急速點頭，生怕點得慢一慢，那醜陋小姐就成了他的妻室。

洗硯偷偷抿嘴笑，霍珏搖搖頭，嘆道：“三位少爺，小心禍從口出。”

蕭衍垚縮縮腦袋，不安的堆起笑，亦坐下用點心吃茶不提。

不多時，有舍人唱和：“長寧長公主到~”

衆人紛紛離座伫立，“恭迎長公主殿下。”

內院女眷們亦起身，待長公主衣袂出現，齊聲唱和：“恭迎長公主殿下。”

長寧長公主上着妃色镂金百蝶穿花雲錦襖，內裏镂金絲鈕牡丹花紋蜀廣袖錦衣，下着石榴紅金線繡團花裙，腳踩雲錦制鑲東珠履，绾着繁複高髻，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微微搖動，一絲不亂，足可見公主下盤之穩，端得氣質芳華，高貴無二。

及至落座，才露出寬嚴相濟的笑容，“大家不必拘禮，坐吧。”

衆人依次落座。陳如意捧上摘的幹幹淨淨，連一絲白線也無的柚瓣，笑道：“母親嘗嘗，這是女兒親手剝的。”

長公主拈起一塊吃了，不無疼愛道：“好女兒，快坐下吧。”

陳如意這才走到自己的座位上，還望了望下面，朝蕭清澈戲谑一笑。可嘆她生就一副兇神惡煞的臉，這一笑，笑得小丫頭差點尿了。

“翁主孝心，天地可鑒。”蕭老太太笑着說。長公主上書為女兒請封翁主的事，幾乎是板上釘釘了，這稱呼合乎規矩，又能讨長公主歡心。

果見長公主笑得開懷，“懿旨還未下，做不得數。”

“誰人不知先帝和太後最疼愛公主，公主所請，哪裏會不應呢。”另一邊馮氏長房夫人也笑道。

陳如意舉杯敬賀，“如意這裏謝過夫人們的恭賀了。”衆夫人紛紛舉杯，“翁主客氣。”

接下來便是賓客們獻禮。因着非年非節，又不是公主生辰，有的備了禮，有的沒備，長公主也不以為意。她一個天之驕女，甚麽好東西沒見過，固然是不稀罕的。

到蕭府時，蕭清澐離座走到殿中，她今日盛裝打扮，生得傾國傾城的容貌，當即引起其他世家夫人小姐的注目，不過一聽說是庶出女兒，旋即興趣消失大半。蕭清澐本就在意這些，一見那表情變化豈能不知何故，只好咽下喉間酸澀，舉起一錦盒，清脆的嗓音揚起：“臣女拙劣，技藝疏漏，獻上春和景明圖一副，望長公主不嫌。”聲聲如珠，猶如‘大珠小珠落玉盤’，夫人們掂量了下自家子嗣，心頭再次可惜了一番。

“呈上來。”長公主毫不在意，随手指了一宮人。

那宮人捧了錦盒，正要打開與公主瞧一瞧，即便獻上金山銀山也不在公主眼裏，哪裏想看，亦知道蕭府只有大小姐、四小姐為嫡出，這位梳着少女發髻、年紀稍長，定然不是嫡出小姐任何一位，也毋須顧忌她臉面，擺了擺手：“本宮不看了，收起來吧。”

蕭清澐大為窘迫，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作者有話要說：

監考真是件特別無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