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發現

說起來，蕭清澐自知庶出身份，最好的出路就是做個五品官員的繼室，若不然嫁給哪個官宦家庶子，或是門楣低些的官家、有前途的窮秀才做正妻。都非她所願。陳太尉看上她，她心中有數。太尉府，那可是一品大員，又掌管京城禁軍，即便進去做個側夫人也是風光。

如此，心思又活絡了。

宴席上，菱萱跟着蕭衍之，混了個小肚鼓鼓。老太太給蕭衍之夾菜，蕭衍之轉手塞菱萱嘴裏。什麽八寶鴨、甜南瓜、血糯粥、青筍火腿肉等等，吃了個遍。只可惜蕭衍之年幼，老太太夾的全是清淡或甜食，菱萱貪心的砸吧嘴，她盯上那道辣汁兔肉很久了。

“萱萱，想吃什麽？”蕭衍之逮到機會探頭問她。

“額……”菱萱吸溜吸溜口水，“那兔肉。”她小心的指了指。

愛辣子這一口倒是和前世一模一樣。蕭衍之抿嘴笑。老太太不會夾那樣辣的菜給他，這會子還忙着陪長公主說話。他靈機一動，使個眼色給沁源，沁源忙俯下身，“少爺要什麽？”

“那兔肉。”蕭衍之神色自若的說。菱萱在後頭心虛的臉通紅。

沁源勸道：“好少爺，那道菜太辣，不落胃。”

菱萱的頭低的更厲害了。

“我就想嘗嘗，你夾一點給我。”要不是小豆丁的身材，他早就自己動手了，哪裏還等着旁人來說三道四。沁源無法，只好夾了一小筷子，還沒有小指指甲蓋大。“姑姑，你這是喂雞呢？”蕭衍之一指盤中足有拳頭大小的一塊，“要那個！”

老天！菱萱更為羞窘，拉拉蕭衍之的小褂襟。蕭衍之不理她，直勾勾的看着沁源。

“好少爺，那真吃不得。”沁源賠着笑臉。

“吃得！”蕭衍之一掃憨态可掬的小娃形象，冷冷的眼芒掃過沁源，如數九寒冬的雪，激得她渾身一凜。“少爺，您莫要吃太多。”再不敢廢話，乖乖夾了那塊頂大的兔肉。

蕭衍之回複稚童表情，頗為無奈，為何他好好說話的時候不頂用呢，一轉頭塞過去，菱萱欣喜若狂的吃起來。沁源不小心看到，眼角直抽抽，也沒說什麽，左不過不是四少爺吃進肚腹，不得鬧肚子。

那辣汁兔肉可真是辣的無譜，菱萱痛快淋漓之時，直被辣的伸舌頭喘粗氣。沁源看着不像樣，讓她先離席喝冷水去去辣。菱萱如遇大赦，和蕭衍之說了聲，趕緊跑了。

蕭清洺擡眼一瞧菱萱不見了，問了阿茶，“萱姑娘好像離席了。”

這宴席對有心人來說獨有趣味，半大的孩子卻是坐不住的，她一個忍不住，也跑了。

菱萱找了誤打誤撞一處有井水的地兒，放下吊桶打了半滿，顧不得髒，手捧着一口一口的喝。沁涼的井水漫上口腔，着實解辣，她哈哈哧哧的吸溜，覺察火燎燎的又含了一口。辣子好吃，後勁是大。菱萱不住的以手作扇扇個不停，一壁忍不住快活的笑起來。

自進了蕭府，大多時候都是很開心的。

想起在民巷小院将養的嫡親哥哥，菱萱不由愁緒滿懷。抄家滅族之時，忠仆護着哥哥逃出來，哥哥也不過十五歲大，家族巨變，知人事卻不能擔負變故，待到安全之處，管家和小厮才發現少爺便溺一身，神情萎靡，說話含糊，竟是癡怔之狀。找了多少郎中看了抓了藥，又不敢大張旗鼓的請醫問藥，只好耗時間養着。好在這病只是不言不語，也不傷人，正常生活也可以，就是糊塗。

樂家垮了，也不指望有以後了。菱萱只希望哥哥能安穩生活就好。

她百無聊賴的走着，想起蕭衍之剛才認真的偷東西給她吃，不免莞爾。這個少爺年幼，卻異常鬼機靈，生得漂亮，着實惹人疼。不過實在太小，她并未升起什麽異樣的心思。若非說少女的情窦初開，不知每每遇到霍珏飛起的兩抹紅雲算不算。

霍珏當真是個好看又溫柔的先生。

菱萱癡癡惘惘的想着，不遠處的小姑娘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不是三小姐麽？”菱萱捉狹一笑，“待我吓吓她！”正好也可緩和下近期的疏遠。

她貓着腰往前去，躲在離得最近的一簇花叢，正要冒頭，卻見三小姐也貓着腰往前面的花叢躲，好像是看見了什麽人。菱萱奇怪的踮腳張望，更遠些的地方，有一男一女在談笑風生，看不清容貌，目測那衣裳有些眼熟。

“這後花園也沒人來往，一男一女獨獨在這種地方說話，莫不是……”她人小看得書不少，千字文四書五經不在話下，話本子也偷了好些來看，那等男女私會之事雖然不懂，但卻知道有這麽一回事存在。“唔！長公主在前頭擺宴席！這誰膽子那樣大！”菱萱嘀嘀咕咕，又往前探了探。

與此同時，偷窺的蕭清洺距離可要近得多了，她是無意間撞到有人，下意識躲藏，等發現面前女子是誰後，忍不住驚訝的喊了聲：“二姐姐！你怎麽在這裏？！”

這聲不小，菱萱也聽到了，不由扼腕。原來女的是二小姐蕭清澐，不管她和誰在一處，除非是她父親二老爺蕭蘊憶，不然都是說不清的。‘三小姐這偷偷瞧着便是了，還喊出聲……’真是忍不住腹诽蕭清洺的愚鈍。

旁觀者且覺大事不妙，當事人更是天塌一樣。蕭清澐俏臉煞白，瞪着蕭清洺結結巴巴道：“三……三妹妹，你來這裏做什麽？”

蕭清洺已從花叢走出來，彈了彈小裙子的灰塵，一臉無辜，“我出來散散心，宴席太無趣了。”

菱萱縮了縮脖子，兩位小姐到底是自家人，她一個下人若是再出現，怕蕭清澐能暈過去。

“二小姐，既然是你三妹妹，那我便去外院照看客人了。你不若入席吧，園子大，确實容易迷路。”被打擾了幽會，陳太尉滿心煩悶，趕緊找了個借口匆忙走了。

蕭清洺望着陳太尉的背影，“二姐，那是哪位大人？”她再傻，也能分辨出那錦服不是尋常人能穿得起的。

蕭清澐好容易憋了一股氣血讓臉色看起來不那麽難看，她執了蕭清洺的手，往四周看了看，“就你一個？再沒旁人了吧？”

乖巧怯懦的蕭清洺再是敏感多疑也沒長後眼，“就我一個。”

蕭清澐放了心，拉着她的小手坐下，“剛才姐姐離席散一散酒氣，孰料竟走迷了。那位大人是陳太尉，和我們父親是摯友。他見我着急，便為我引了個路。本來姐姐是偷溜出來的，還勞煩太尉大人。父親知道必要罵我的，你回去什麽也不要說好不好？”

蕭清洺恪酢醍懂的，早熟的她喜歡霍珏，但看陳太尉一把年紀，料想不會是二姐心動之人，遂信了她的話。“二姐放心，我不會說的。”

蕭清澐這才算松了氣。

回到宴席上，蕭衍之嘟嘴向菱萱道：“萱兒你怎麽這樣慢？”

一塊辣子兔肉，菱萱已視蕭衍之為知己，有此等破大荒的大消息怎能不和他分享，礙于此刻人太多。她擠擠眼小聲道：“有事故的！散了席回府我慢慢同您說。”

蕭衍之眼角一抽，他真心應該把前世和今世的小媳婦割離了。雖然容貌一樣，但這完全不是一個人！前世端得賢妻良母，今生……除了倔強和愛吃辣，活潑、伶俐、滑不溜丢、好奇心重（正理應該說是愛八卦）、愛吃、愛笑、時而乖巧時而耍壞……沒有一點能和從前的記憶相聯系，蕭衍之覺得受到了暴擊……

臺上一名宮人越衆上前，低低在長公主耳邊說了什麽。長公主陰寒一笑，遂綻開無可挑剔的笑容命藝者停下。“今日也差不多了，本宮突有要事要處理，不多留各位了。”

菱萱心裏本能不安。蕭清澐本就心裏有鬼，聽到這句話如遇大赦，忙得随衆命婦夫人給長公主行禮。

按照世家排位，依次上了馬車離去，府中舍人都是宮裏訓練出來的，雖是突如其來的散了，牽馬的牽馬，趕馬車的趕馬車，一絲不亂。

及至蕭府，蕭老太太帶着蕭衍之同坐一車菱萱跟沁源姑姑一處，老太太的馬車大而寬敞，坐四個人綽綽有餘，還有地方放小茶幾，清一色擺着茶具和茶點。蕭清澐和蕭清洺一輛馬車，帶着兩個侍婢。蕭清澈和蕭清滟一處，下剩少爺們騎馬而行。

琴媽媽早把那一手茶藝教給菱萱，菱萱此刻浣了手，正在沖洗杯盞。忽然後頭有一陣騷亂，已開始前行的馬車急急停了下來。老太太有些不悅，“沁源，你去看看怎麽回事？”

還沒等沁源打簾出去，一陣腳步聲傳來，三小姐哭着掀開車簾，“祖母！二姐姐被長公主府的人帶走了！”

糟糕！

菱萱第一反應就是……東窗事發了！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放暑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