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等酒意過去,潼姬重新恢複清醒和冷靜中時,她有些發怔。
伸出手指輕輕摸了摸唇瓣。
不久前似乎還被粟惜惜咬破了,但是現在,嘴唇已經重新恢複了光滑,沒有受傷的痕跡。
而她邊上是因為失血而昏昏睡着的小蘑菇,短短的發絲有些淩亂地貼在她的臉上,和她不一樣,粟惜惜的嘴唇微微發腫。
這就是人類和吸血鬼的區別。
潼姬看了她片刻,閉了閉眼。
她清楚地看着自己越踏越深,只要粟惜惜還在她身邊,她就沒有辦法拒絕她。
心願球魔法的時長也即将過去,潼姬将幾張DVD都留在桌上給粟惜惜解悶,獨自離開了酒店房間。
找到娜娅的時候,魔女正坐在她的畫廊辦公室裏,喝着自己帶來的酒。
潼姬看着她,生起一陣無名火,手指一挑,娜娅的一撮發尾就燃燒了起來。
“啧。”
娜娅反應很快地伸手暗滅火苗,被潼姬燎了一下頭發,她也不生氣,只是笑咪咪地說:“怎麽樣?有好事情發生嗎?帶勁嗎?”
她說着,伸手拿起眼前的酒杯,還順手挑了挑手,一杯盛着半杯血液的高腳杯飛到了潼姬面前。
潼姬看着娜娅的酒杯,又想起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突如其來的高溫讓裏面的酒精盡數蒸發了,高腳杯難堪地裂開,
魔女又被高溫燙了一下,她眉毛一挑:“Ines,說真的,你是不是在報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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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潼姬看着眼前晃蕩的血液,片刻後,将其推開了,放到桌面上。
“咦?你沒胃口嗎?”娜娅看着她的動作:“我好像從來沒有看見吸血鬼拒絕飲血過。”
“不好喝了。”潼姬在她對面坐下,聲音沉沉的:“三個月不到,我已經喝了她四次血了。”
這樣不行。
食髓知味。
“哇哦。”深知老友習性的娜娅感嘆:“确實少見啊--”
“那個小朋友顯然是抓住了你的胃啊。”娜娅咯咯笑着,每一聲都帶着嘲諷:“你還不承認你被她迷住了嗎?”
“我承認。”在娜娅面前,潼姬坦誠了些,她說:“但是只是如此。”
“是嗎”
娜娅眯起狐貍般的眼睛,看了她一會兒,說:“看看這是什麽?”
她的手指中突然冒出來了一撮短發,娜娅輕撚着搖了搖:“那個小朋友的頭發。”
“?”潼姬看了她一眼,伸出手就奪了過來:“你弄她頭發幹什麽?”
娜娅沒攔着她,搓了搓空空的手指:“反正我已經在魔鏡裏看過了,她的人生。”
潼姬:“你這是侵犯她的隐私。”
“那把我關起來吧~”監獄常客伸出手,做了一個被铐住的動作:“所以說了,多可憐的小女孩啊?你還晾着她?”
潼姬抿了抿唇:“”
“沒人疼沒人愛的小白菜。”娜娅非常了解中國文化,張口就說:“在福利院孤單地長到十八歲--你知道的,對吧?還是個小豆丁的時候,每次有領養人去福利院,她都被那些小孩一起關在小黑屋裏呢,時間久了,估計也就放棄被領養了。”
這是粟惜惜沒有說過的。
潼姬愣了一下。
娜娅瞥着她的反應,又從她腰間的魔法口袋中掏了掏,摸出來一瓶粉紅色的藥水。
“這麽--極度缺愛的孩子。”她用朦胧的語氣說着:“多适合這瓶藥水啊。”
“這是什麽?”潼姬看着她被亮粉色映着的眼睛:“娜娅,我警告你。”
“這可是好東西!”娜娅說:“我花了好多好多年才收集齊材料,就做出來這麽一瓶,毫無副作用,只要放下小朋友的頭發,再給她想要的人喝下,那個人就會永無止境地愛上她。”
“反正有的吸血鬼沒有和人類開始一段戀情的勇氣。”娜娅笑嘻嘻地說:“我把這瓶藥水賣給她,讓她去找別人吧。”
“當然,至于代價,一定會很昂貴。”娜娅想了想:“她沒錢,那或許我會要她的壽命?美貌?--噢,她的才氣!這可是個好東西。”
“”潼姬看着她,說:“你要多少錢?”
“你要買?”娜娅張口就說:“5200萬,怎麽樣,好聽嗎?”
“我打給你。”潼姬淡淡道,伸手扯過了瓶子,将其揣進口袋裏。
“謝謝你,我的富豪朋友。”新坑了錢的娜娅心情很好地說:“那我再給你一個售後服務:你如果實在不想要和她在一起,又不想再讓她喜歡你的話,要我幫你嗎?”
潼姬看着她,沒說話。
“你和她直接的羁絆已經太多了,我知道你要讓她徹底失憶,會比較麻煩。”娜娅洋洋得意地說:“但我可以--我讓她失憶,如何?”
潼姬:“沒有副作用?”
娜娅:“當然了~我是多良心的賣家啊。”
“”潼姬看着手中粟惜惜的頭發,半晌,淡淡道:“人類還是做最平凡的人類最好。”
昨天情不自禁的回吻,已經超過了她最後的防守線。
她聲音幹澀:“你去吧,之後也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
“好呢。”娜娅說:“聽你的,老板。”
“要一起嗎?”娜娅說做就做,站起身來。
“不用了。”潼姬別過頭。
有一種難言的滋味。
第一個出現在腦海裏的,是粟惜惜那天晚上在福利院門口,非常認真的那句喜歡。
她看着眼前的血液,更加沒有胃口喝了。
*
記憶是人類最珍貴的事物之一。
如果擅自剝奪別人的記憶,被抓住了,是會被投進魔法大牢裏的。
娜娅一向來無所畏懼,她只為自己的快樂和利益行動。
但是為了逃避法則,她設計出來的這個失憶魔法,在某種意義上,其實是一種障心法。
娜娅臨走前耐心地解釋了這個新魔法。
--所有和潼姬相關的記憶和事物都不會消失,但是粟惜惜會想不起它們,也看不見它們,甚至還會将實在躲不開的存在合理化,不會去深究它們為何存在:比如因為潼姬買了她的畫導致她多出來的一大筆財産。
雖然說是不會去現場,但是此時,潼姬躲在樹葉叢中,遠遠地看着剛回到校園裏的粟惜惜和她面前的娜娅。
就這樣結束這荒誕的幾個月。
娜娅的身影消失在空氣中,潼姬看着粟惜惜眼神中的茫然,想。
讓一切回到正軌。
*
粟惜惜醒來後沒多久,潼姬就已經不在酒店了。
她有些蔫蔫地在床上坐了一會兒,然後去洗了個澡,很快又開朗起來。
接吻了!
她又擁抱她了!還喝了她的血!
逃跑也沒關系。
她知道,她手上拉着的重重的魚鈎,只差一點,就可以上岸。
等到心願球魔法失效後,粟惜惜坐公車回了學校。
聽力和嗅覺又回到了原本的樣子,粟惜惜走回寝室的路上還在發呆,适應着這一改變。
突然,有一個人靠近她,和她一起走了幾步。
粟惜惜側過頭,看見了嘴角含笑的娜娅。
她的腳步驟然停下:“魔、魔女?”
“小朋友,你好,又見面了。”娜娅說。
粟惜惜于是切換到了法語的溝通模式,她說:“你來幹什麽?”
“Ines,唔,我接受了她的委托。”魔女聳聳肩,說:“雖然她說自己不會來,但是應該現在就在周圍的哪裏藏着吧?”
粟惜惜往邊上看了看,周圍只有樹木,空無一人。
“她拜托你做什麽?”粟惜惜有些疑惑。
“拜托我來完成她最後一道防禦?”魔女笑着說:“說實話,我還挺喜歡你的,但是她畢竟是我的老朋友了。”
粟惜惜皺起眉。
她認識防禦這個詞彙,從魔女的口中說出來,瞬間給了她一種不好的感覺。
魔女伸指,眼前出現了一個透明的魔法陣,對着粟惜惜。
她仍然用着輕佻的語氣,說:“忘了她吧。”
粟惜惜睜大眼,眼裏有一瞬間的迷茫,更多的是驚慌。
她立刻閉上眼睛,轉身想要跑開。
“真是笨女孩。”魔女笑了聲;“我這可不是吸血鬼的催眠術。”
“粟惜惜、粟惜惜、粟惜惜!!!”夏葵絕望地喊着粟惜惜的名字,看向她的室友們:“她突然請假了一天,怎麽又不理人了?”
江熠打着游戲,聳聳肩:“誰知道呢?”
粟惜惜皺着眉,反複刷新着聊天界面,看着一堆記錄最上方的位置。
然後又劃到朋友圈裏去,來回翻看着自己的畫。
總覺得缺了點什麽。
她剛才又是為什麽突然恍恍惚惚地站在路上的?在她的記憶中,她明明好像是在給一個模特畫畫來着。
“哎。”夏葵又喊了聲:“惜惜--”
“嗯?”粟惜惜終于反應過來,擡起頭看向夏葵。
“你和你那條魚魚怎樣了?”夏葵說:“那麽久了,你釣到了吧?”
“”粟惜惜覺得她古怪,挑起眉說:“你在、說、說什麽、呢我不、不釣魚。”
夏葵愣了一下,剛想說什麽,小書突然很有眼力見地咳嗽了兩聲。
“別問了。”小書在床上悄悄做口型,然後比了一個心裂開來的手勢。
“很明顯啊!”她用口型說:“這是分了吧。”
夏葵看着小書的手勢和姿勢,再看看已經表情淡然地轉過頭開始刷網課視頻的粟惜惜。
真的分了嗎?
一般來說,到這個階段,她也不會再去幹涉和過多地詢問粟惜惜具體的情況。
好不容易,這位都已經快三個月了呢
她有些可惜地抿起唇,又擔心地看了粟惜惜一眼,才轉過了頭。
*
覺得缺了什麽的情緒也只是短暫的,期中考剛結束沒多久,但是期末的任務已經慢慢有了苗頭。
明年過年早,因此這個學期的時間也跟着縮短,學習任務都趕着走,還有一個月多就要放假了。
粟惜惜每天在學校和兼職工作的畫室裏兩點一線,到點就睡,生活枯燥又平整。
很快,就已經十二月了。
Z市一入冬就開始快速降溫,天氣非常冷,她翻出了自己櫃子伸出箱子裏僅有的幾件棉服,将其挂了起來。
看着衣櫃裏的衣服,粟惜惜又感覺有點奇怪,總覺得衣櫃裏缺了點什麽。
這樣的感覺,在這個月裏,反複地刺激着她。
總是短短一瞬,像一根針輕輕紮一下她,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工作室畫畫的時候、看到平常常去的天臺盡數封起來的時候、難得的買一杯奶茶的時候
還有,突然開始有女生向她表白的時候。
粟惜惜接過女生的情書,低頭看了一眼。
“你要和我在一起嗎?粟惜惜。”眼前的學姐個子比她高一點,頭發長而卷,眼睛是淡淡的琥珀色,看着很漂亮。
就是妝容很濃,看着非常辣。
“聽說你已經單身很久了。”學姐似乎有些理所當然地說:“可以的吧?”
粟惜惜看着學姐的卷發和眼睛,感覺心髒又被小針紮了一下。
“啊”既文奕之後,确實也很長時間沒有嘗試過戀愛了。
應該抓住這次機會才對。
但是粟惜惜伸手,将情書還了回去,說:“對、不起。”
學姐:“你不是單身?”
“我是。”粟惜惜慢慢說:“但是、算了。”
她第一次覺得,想要談個戀愛的人,不是眼前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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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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