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哎呀小可愛
傾城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身子飄飄浮浮的好像在雲端。他扭了一下，能感覺到水波的流動。他豐茂的皮毛沁在水中，随着他每一下動作，發生細微的擺動。
雖然，他的成人劫來得有些晚了，可他畢竟也不再是懵懂無知的孩童。他能覺察出事情的詭異，卻有點理不出頭緒。記憶明明還停留在那個又紅又大又香甜的果子上，為何一轉眼已經到了水底。
水底？水底下他怎麽會呼吸呢？他擡起爪，想摸摸自己的鼻子和嘴巴，卻意外地碰到一個有彈性的透明氣球。
咦？他的頭居然被一個大球包裹住了？他扯也好，拉也好，這個氣球就像個結實而又飽含韌性的布囊，任憑他鋒利的爪子怎麽用力，也不破。
“別扯破了，扯破你就淹死了。”
昏暗的光線裏，飄過一個曼妙的女子。
她的皮膚白皙剔透，五官美麗異常帶着絲絲說不出的魅惑妖冶。長長的黑發被水草制成的發繩懶散地束着，随着水波一蕩一蕩的。
“你是誰？”小狐貍發出音，卻因為這個大氣球聲音變得甕聲甕氣。
女子笑了，眼底仿佛潋滟萬千花色。直讓小紅狐貍，看得呆了一呆。
“我是我啊，這裏的人們，哦不，這裏的妖們都說我是水變得，所以我叫水。”
“水？”
“對。”
“好奇怪的名字，不過也比我的名字強。”
“我倒不覺得，‘傾城’挺好聽的。”
這下小狐貍更驚訝了。
“你知道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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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露出一副你大驚小怪的樣子，懶散地坐在虛無的水中，仿佛她的屁股下就有一把最舒服的軟椅。
她的周身完全被水籠罩着，可她卻自如得仿佛在陸地上。
“我當然知道你了，這裏面的妖精們多嘴又八婆，十裏八村的，就沒有他們說不到的人，講不完的事。我日日都在他們的竊竊私語中睡覺，聽多了都可以倒背如流。”
原來，這附近還有很多妖精，傾城很好奇，為什麽自己進來的時候卻什麽也沒看到。
他劃拉着水波，試圖靠近她一些。
可是，在水中一切都變得不像那麽回事了，他掌握不好力道，幾次努力都只能在原地打滾，撲騰得狼狽不堪。
阿水看得咯咯直笑。
“你這小東西，真好玩，虧我有眼光，選你做我的寵物。”
“寵物？”我被她選做寵物了？
傾城很生氣。
“我不是誰的寵物，我是山火紅狐唯一的血脈，将來是要振興我的氏族的。”
“哦？你不願意？”
一張美麗的臉瞬間放大，原來是她眨眼的功夫已經來到近前。她對着他，讓他的鼻尖湊近她的鼻尖，他被她提着柔軟的脖頸，松軟的毛皮細膩的觸感讓她禁不住想搓搓手指。
四目相對，他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別扭地偏過頭去。
“你，你好幼稚，和我比瞪眼睛嗎？”
“喲喲，還害羞了呢，瞅瞅，臉都紅了。”她調笑道。
傾城在她手下掙紮，卻逃脫不掉，聽她這樣說自己，更是羞得無地自容，四只小爪在水裏一陣撲騰，攪起了幾多小小的水花。
本來應該是百無聊賴的午後，因為這只翻毛紅狐貍，水妖覺得生活似乎變得有趣一些了。
高興的她，提着他軟綿的身體在潭水中自由自在地徜徉，時而翩翩起舞，時而引吭高歌，時而摟抱小狐貍貼在胸口前□□，羞得小狐貍臉上紅霞一片。
潭水外，各式各樣的鳥獸樹精也感受到了水妖的好心情，這樣本該呼呼大睡的午後，似乎連風聲都變得輕柔。
黑熊和野山豬面面相觑。
“殿下似乎很喜歡那條圍脖呢。”
“是啊，我看似乎挂在脖子上跳舞呢。”
“雖說那種狐貍很稀有了，但也不至于為了多了一件飾品而高興成那樣吧？”
“住口，你難道是嘲笑殿下沒見過世面嗎？”
“沒有，你血口噴人啊！”
夜晚，不知不覺來臨。
沒了陽光的照射，潭水下變得視線昏暗。雖然月色中天的時候，有月華銀輝鋪灑，可是潭水下明顯看不清什麽了。
黑暗，寒冷，被水包裹的壓抑，小狐貍從睡夢中醒來。他使勁睜大了眼，努力搜尋白日裏那個妖嬈的身影。
可是，什麽也看不到。
忽然，變得無比恐慌。他的身子在水中激烈地翻滾，張開嘴，他情不自禁地呼喚。
“水——你在哪兒？”呼喊聲在水中變得古怪。
沒有人應答。
“水——你快出來——我，我陪你跳舞。”
他別扭地喊出，等了半晌還是無人回應。
一種被全世界抛棄的孤獨感重重襲來，他駭得喘不過氣。
“水啊，阿水——”
“閉嘴。”
一道冷漠的男聲突然打斷他。
他吓得一個激靈，定睛往聲音的源頭看去。
借着月色，隐隐約約地，他似乎看到一個高大的人影。
青色的衣衫，黑色的長發，高大俊美宛若神祇。
經過了一個下午，小狐貍似乎掌握了一些在水中移動的技巧，他大着膽子往那人跟前游去。
“對不起打擾你了，我想問一下，你看沒看見一個美麗的姑娘，她叫水。”
“美麗的姑娘？”那人微微撩起眼皮，輕蔑地看了他一眼。
小狐貍被他說得有點不好意思。
“就是長得挺好看的，比我見到過的人都好看。”
“切，你又見過幾個人。山裏的土狐貍。”
無情的男人戳穿了小狐貍的老底，果然看到傾城羞赧地紅了臉。
真沒用，還山火紅狐唯一的血脈，男人在心底裏暗暗鄙夷，口氣卻不知不覺緩了下來。
“你找她做什麽？”
“我……”他這麽一問倒是把小狐貍問住了，是啊，他找她幹什麽呢？難道，真像她說的那樣，要做她的寵物嗎？
不行，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能随随便便就做別人的寵物。
可是，不做她的寵物，她是不是就不再見自己了？
“羅裏吧嗦的。”高大的男人半晌等不到回答有些不耐煩了，他轉過身，似乎想離開這裏。
小狐貍害怕極了，趕緊手腳并用抓住男人的衣袖。
“別走，求求你了，我有點害怕。”
“害怕？害怕什麽？害怕這裏的黑暗孤獨，還是害怕再也上不了岸？”他看着他。
小狐貍低下頭，有晶瑩的淚水從眼裏流出。在他套着的大水泡裏，滾落成一顆顆的珍珠水滴。
“都怕，你說的我都怕，可是更怕再也見不到她。”
俊美的男人聞言怔了一怔，很快，他一張嚴肅冷漠的臉上，揚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
“真是個傻子。”他在心底裏暗暗地嘆息，卻不得不佩服那個家夥總有這樣的狗屎運。似乎，所有的人都喜歡她。雖然她頑劣、霸道、自私、自來熟、臉皮厚還總自以為是，可是偏偏大家就是買她的賬。
“你會再見到她的，畢竟你的傻裏傻氣正對她的胃口。”男人給出了這樣的論斷。
小狐貍詫異地擡起頭。
“她會回來找我？”
可是眼前哪裏還有男人的身影。
光影迷離，水下的世界，寂靜無聲。小狐貍在水裏伸伸胳膊踢踢腿，無聊地來幾個抱膝水空翻。卻不再害怕。雖然那個男人看起來兇巴巴的，不過他說的話，他卻莫名地相信。
她會回來的，一定會！
清晨的陽光最是讓人惬意，柔和而不濃烈，明媚又不灼眼。傾城似乎睡了長長的一覺，渾身上下都帶着久眠醒來的懶慵。
鳥兒的叽叽喳喳喚醒了他，當他睜開眼，一縷透過層層樹葉的晨光剛好灑落在他眼底。
“這是哪兒？”
他一咕嚕爬了起來。
身下是松軟的草皮，點綴其間的是各色嫩粉的小花兒。他倚着高大的參天古樹，小鳥就在樹杈上做了窩。
難道是一場夢？
“懶蛋子，你終于睡飽了？”
潺潺溪流一般的嗓音，身穿青色長裙的女子自林間緩緩走出。她發上不再是用水草編織的發帶，而是用藤蔓和花朵制成的花草環。她的長發就那樣披散在她潔白的面頰旁，随着微風跳着動人的舞。
是水！
“原來不是夢，你竟然是真的。”
小狐貍歡喜非常，邁開小腿幾步沖女子奔了過去。
後腿稍稍用力一蹬，他跳到了她懷裏。
女子被他的熱情感染，淺淺的梨渦蕩漾在嘴邊。
“喲喲，沒想到早起的你這麽熱情。”
“我以為你是我夢裏的人。”
“小狐貍還沒化成人身就調戲起女孩子來，什麽夢中人不夢中人的，以後這樣的話可記得不要随便對女孩子說。”
這不着調的語氣，不會有假。
她将他放在草地上，他就圍繞着她歡快地奔跑。
林子裏原本靜悄悄，似乎只有他們彼此。可是他不知道，其實這裏每一個地方都有藏匿的精怪。雀兒精，黑熊瞎，山豬妖、老虎精，蟬兒精，還有千萬年的花妖、樹妖，他們看到了出來的是阿水殿下，都紛紛地現了身。
小狐貍瞪大眼，看着原本空無一物的草地不一會兒就擠滿了各式各樣的妖怪。有的早已化人，有點則是半妖半人，有的就是和他一樣還未化形。
他好奇地東瞧西看，覺得分外神奇。
最是寬厚的黑熊精先沖他走了過來。
“好險，還以為你成了圍脖一條呢。”
“圍脖？”傾城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卻滿不在乎地打了個哈哈，跑去阿水的身邊湊熱鬧。
這整個林子裏的飛禽走獸似乎都很喜歡水，他們圍繞在她身邊，哪怕只是得到水的一個目光停頓都會高興上半天。
小狐貍癡癡地看着，看着那個美麗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看她飛揚的裙擺和明亮的笑容，不知不覺的，他似乎被她周身散發的汩汩柔情吸引，也情不自禁地想向她靠近，再靠近。
真好，這樣的她讓他想起了世間所有的美好，所有美好的人，美好的事……
奶奶？
他醍醐灌頂一般，猛地想起自己千裏跋涉來到這裏的目的。
他的奶奶，他是為了救奶奶才來到這裏。他要給奶奶尋找最甘美的果子，還要尋找強身健骨的草藥。
“水——”他急急地奔過去。
她從同衆人的歡笑嬉鬧中回過神，看向他。
“怎麽啦，我的小狐貍？”
他急急地說着自己的遭遇，告訴她，他要離開這裏，他的奶奶還在家裏等他。
笑鬧的衆人忽然噤聲，所有的笑臉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靜靜的潭水起了層層波瀾，風卻靜止得仿佛停止了流動。
她越過衆人，一步步走到他跟前，蹲下身去。
“小狐貍想家了？”
他的眼裏噙滿了淚水，他思念撫育自己的親人。
水溫和地看着他，伸手遞給他一枚鮮紅的果子。
“好啦好啦，想家就早點回去吧。我讓黑熊他們幫你多摘一些果子，你拿回去給你奶奶。”
傾城感激地看着她，眼裏滿是不舍。
接過她給他的果子，芬芳的味道沁人心脾。
他幾口下了肚子，眼神再一次虛晃起來。
人影憧憧，他的眼前似乎蒙上一層薄霧。他看到一張張扭曲的臉，還有那人飄逸的裙擺。
“傾城，你的奶奶早就過世了，她和你的父母一樣死在了三百年前的仙妖大戰，你忘記了嗎？”
什麽？奶奶早就過世了？
他的眼裏流出了悲傷的淚水。
“傾城乖，可憐的你辛苦流浪了三百年，幸好遇到了我。從今兒起，我就是你的主人了。”
她擡手，在他眉間烙下三道水紋。水紋閃着耀耀的光芒，很快隐匿在他的肌膚之下，消失不見。
“跟我在一起吧，永遠忠誠于我，讓我免你辛苦磨難，永不颠沛流離。”
“免我辛苦磨難，永不颠沛流離……”他望着她，喃喃自語，仿佛聽到了世間最動人的情話。
流光消散，大片的草地上，只留下他和她。
他閉上眼，睡在她腿邊。
春秋大夢，大夢春秋，誰才能知道，這一場大夢何時醒，另一場大夢又何時來。
作者有話要說：
你猜，阿水是壞銀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