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拍賣

人算不如天算,當阮翎君與冰糖一行拜見清風雨時,卻遭到了冷酷的拒絕。守門的家丁嚴詞厲色道:“前幾日府裏來了刺客,大小姐重傷在床,任何人都不見。”

阮翎君柔聲說:“那就煩請足下告知你家大小姐,就說天水莊阮翎君曾前來拜見。等她傷勢愈合之後,我再登門拜訪。”

兩人悻悻而歸,冰糖揪着路邊的野草,埋怨道:“不早不晚,偏在這個時候被刺,根本就是不想見我們。”

“那倒也未必。”阮翎君軟言道,“紫銀杉的解藥天下只有兩顆,目标太明顯,楚卿自然會提前就對清風雨下手。不過依他的手段,清風雨當必死無疑,如今卻稱病在床,應當是毫無大礙,只是不敢見我們。”

“我們就沒有別的方式見她了嗎?”冰糖靈機一動,小眼珠轉來轉去,“比如,偷偷混入府內,或者幹脆直接翻牆而入?”

阮翎君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哭笑不得:“你啊,滿腦子盡想些雞鳴狗盜之事。如今清風雨為求自保,府內肯定防守嚴備,我進去倒還好,你這三腳貓的功夫,還不拖我後腿。”

冰糖剛要反駁,阮翎君又說:“我一人進去倒也無妨,可我一個男子,怎好進一個姑娘的閨房。到那時,她更加不會交出解藥了。”

冰糖被駁斥得無言以對:“那可怎麽辦啊。”

阮翎君面上沒有什麽表情,雲淡風輕地說:“要見,我們就光明正大地去見。”

“啊?”冰糖揚起頭,詫異道,“怎麽個光明正大法?”

“去賭坊。”

冰糖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可當阮翎君一本正經自馬車上下來,自己也束發男裝跟在他身後,俨然一派清秀小公子的模樣時,她都不知道阮翎君究竟在打什麽算盤。

兩人走進賭場,迎面來的小厮熱情地歡迎道:“看二位臉生,是第一次來吧,讓小的給二位介紹介紹?”

阮翎君擺了擺手,看他的面相就知道不是嗜賭之人,他對小二說:“尋常小賭索然無趣,今日我們是來看珍藏品的。”并且從袖中拿出了一塊牌子,遞給了小二。

小二的臉色立刻變了,變得更加小心,也更加殷勤,他壓低了聲音對他們說:“二位請這邊請。”

小二将他們引到了賭場的後院,出乎冰糖的意料,這後院竟然修築着長廊花廳,假山流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誰家的院落呢。

在小二的帶領下,他們漫步走在美景之中,迎面還有一位白衣公子偏偏而來,在亮相照面之時,微一颌首算作禮節,便向外側了側身,與他們擦肩而過。

阮翎君停下腳步,問那小二道:“方才那位公子,也是來看珍藏品的嗎?”

小二點頭哈腰說:“能來到這裏的客人,都是來看珍藏品的。”

阮翎君微微含笑:“如此說來,我得多備足一點銀子才是。”

小二笑得合不攏嘴,連忙請道:“公子這邊請,這邊請。”

他們被帶到了一間房子裏休息,冰糖環顧四面,只見這裏的人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有溫雅的書生,有滿身刺青的悍匪,甚至還有嬌聲嬌氣的女子……可這女子怎麽看怎麽別扭,直到“她”不小心露出了她的“美腿”,冰糖才恍然這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她悄悄地側身問阮翎君:“這究竟是什麽地方,我們來幹什麽?”

阮翎君已極低的聲音貼在她耳邊說:“清風雨有個弟子十分好賭,欠了一筆巨債,清風雨一氣之下與她斷絕了師徒關系。但這女孩年芳尚幼,又是她一手帶大,早已視如己出。如今這女孩子被人蒙了眼,所欠的債幾輩子都還不清,就被這裏的大老板禁锢起來,當做一件商品供老客們拍賣。”

冰糖真是聞所未聞,差點直呼出聲:“這不是人口買賣嗎?難道府衙不管?”

阮翎君低語道:“所以我才要那句暗語和腰牌,否則小二是不會帶人輕易進來的。”

冰糖覺得身上涼極了,有種物傷其類的悲涼。想想那個懵懂無知的女孩子,只因無人加以管教,就落得這般凄慘的下場,如何不悲傷,又如何不自悲。

“清風雨真的會來?”冰糖觑着周遭各色各樣的人,小聲地問。

阮翎君說:“她若不來,那就再說。”

還以為他有什麽神主意呢,原來根本就是在碰運氣。可是他們現在除了碰運氣,卻是真的沒有別的法子了。

這是能見到清風雨唯一的機會。

“對了。”冰糖忽然想到,“你認得哪個是清風雨嗎?”

阮翎君答得也爽快:“不認得。”

冰糖瞪大眼睛,氣得差點想掐他:“那我們怎麽分辨哪個是清風雨?”

“誰買下了那個女孩,誰就是清風雨。”阮翎君平靜地說。

倒也是哦……冰糖幹笑了兩聲。

這時,一個小厮前來對着大夥兒說道:“時辰已到,恭候各位大駕。這邊請。”

人群就在小厮的引領下,又來到了一間寬敞的房子,看上去像個戲臺。他們在小房間裏休息時才不過幾個人,這會兒人卻多到幾乎要将整間房子擠爆,個個都屁股挨着屁股,連挪一下都挪不動。

冰糖畢竟是女兒身,便使勁地往阮翎君的懷裏縮,他們的屁股也不過隔着一層層薄薄的衣料,又因為擁擠而香汗淋漓,嬌噓喘喘。

阮翎君不自覺地将冰糖推開了一些,低緩道:“坐正,別老是擠過來。”

冰糖怨怼地瞪了他一眼道:“我被人吃了豆腐怎麽辦。”

那被我吃了豆腐,就不在乎了?阮翎君苦笑。

一聲鑼響,拍賣會開始了。

司儀唱道:“第一件珍品,千年鹿鞭。底價百兩,加價五十兩起。”

哇塞,千年的鹿鞭,這鹿可真夠老當益壯的。冰糖敲了敲阮翎君巋然不動的臉,低聲笑道:“你有沒有帶着銀子,也拍一件寶貝回去?”

阮翎君看出了她眼底的狡黠,卻是含笑點了點頭:“我只帶了天水莊的信物,不論到哪裏的錢莊都能照取不誤。”

我靠……他還真打算花錢。

只聽又一聲鑼響,那千年鹿鞭已經被那個渾身刺青的悍匪買走了。司儀又唱道:“第二件珍品,雪山飛狐裘衣。低價千兩,加價百兩起。”

冰糖瞪直了眼,這可是一整條千年難得一見的雪山飛狐皮毛制成,價值連城,千金難求。要是放在現代,妥妥地要進牢房蹲個幾十年,真是罪過啊罪過!

競價開始慢慢激烈了起來,最終,雪山飛狐落入了溫雅書生的手中。看他那文弱的樣子,真想不到也是有錢人。

“第三件珍品……”

随着前兩樣的熱場,競價逐漸進入了白熱化。人們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興奮也越來越高漲,就連前來看戲的冰糖也幾次按捺不住內心的湧動,想要沖口而出。

這時,司儀念道了最後一樣珍品。

“白薇薇,年芳十六,貌若西施。低價萬兩,加價千兩。”

只見兩個小厮攙扶着一個女孩走上了臺,那女孩被雙手雙腳綁縛在身後,黑布蒙着雙眼,紅唇微張着,似乎被點了啞穴。只是從那被遮了一半的容顏來看,那美貌的确堪比西子,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冰糖實在惋惜如此可人的小姑娘,竟會堕落到這個地步。

拍賣活人畢竟是少見的事,因為衆人都十分的謹慎。起初,叫價只是沿着底線緩慢地上漲,但随着那女孩的容顏越來越嬌憨可人,那些蠢蠢欲動的男人們更是情致高漲,紛紛激動得滿面通紅,大有要赤膊與對手一撕為快之意。在這之中,忽然一聲低沉的聲音叫價道:“五萬兩!”

衆人一致轉過目光,就見一名身形颀長,眉清目秀的翩翩公子站了起來。冰糖低喚道:“是那個公子,走廊上和我們擦肩而過的。”

阮翎君也沉默着凝着他,看得分外仔細。只可惜他離得太遠,又坐在前排,實在看不分明。

難道這個男子就是清風雨嗎?

忽然,冰糖伏進了他的懷中,悄聲地說:“哥,咱們要不要也下下場,熱鬧熱鬧?”

阮翎君低下頭,看着滴溜溜靈動的小眼珠,唇邊浮起了笑意:“你想怎樣?”

“過把手瘾嗎,不會把你虧窮的。”冰糖笑眯眯地說。

阮翎君思忖了片刻,這時競價已經高到了七萬兩,他嘆了口氣說:“好吧,量力而行。”

冰糖狡黠地一笑,站起來高喊:“十萬兩!”

一瞬之間,她感覺到那位公子朝她瞥來一記狠毒的目光。

“十萬兩,還有出價者嗎?”司儀唱道。

“十一萬兩。”那公子出價道。

“十一萬零一千兩。”冰糖說道,并對那公子投去一個深深的微笑。

公子的臉色有些發青,狠了狠心:“十二萬兩!”

“十二萬零一千兩。”冰糖繼續跟進,緊咬不放。

衆人的喧嚣都不知何時停了下來,都在圍觀着兩人的交鋒。阮翎君适度地扯一扯冰糖的衣袖,示意她點到為止,難道真要他傾盡家財,去買一個女奴?

公子面色已經鐵青,他猶豫了片刻,持着折扇的手指都發出了青白之色,厲聲道:“十三萬兩!”

人群裏爆發出了響亮的驚嘆聲,這可是記錄以來最高的出價了。就連司儀也不禁出言道:“十三萬兩,可還有出價者?”

不等司儀的話音落下,冰糖一氣喝道:“二十萬兩!”

霎時間,滿滿一屋子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沒有人出聲,甚至連一根針落地都聽得清清楚楚。那公子面色鐵青,瞪大了眼睛越過人群盯住冰糖,似乎已經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阮翎君更不用說,簡直有種想掐死她以撇清關系的心,顫抖着捂着胸口,才不至于舊傷複發,暈倒過去。

終于沒有人肯說話了,公子鐵青着臉色,頹然地跌在了椅子上。司儀激動萬分地敲響了鑼鼓:“二十萬兩,成交!”

出了拍賣場,阮翎君臉色蒼白,急聲質問:“你究竟想幹什麽,那不是你辛勞所得,就花起來格外爽快是嗎?”

冰糖只是幽幽地看着他,小小聲說:“哥,在你的眼裏,伶俐……值不值二十萬兩?”

阮翎君怔住了,拂袖轉過頭:“人命豈能以金錢來衡量。”

冰糖便小心翼翼地湊上去,搖着他的手:“那哥的意思,就是值咯?”

阮翎君氣結:“你花的那二十萬兩,可是買了一個不相幹的女人,又如何能夠救伶俐?”

冰糖惴惴地看着怒火中燒的阮翎君,更加小小聲地說:“哥,你不要生氣。你一生氣,時機可就跑了。”

阮翎君一怔:“你說什麽?”

他話音未落,就見那持扇的公子大步朝他們走來,臉上帶着濃重的殺氣,充溢了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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