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星月交彙

被拆穿的人非但不羞, 反而厚着臉皮拱進了他的脖間,哼哼唧唧地鬧他。

“我在想什麽?”李合月嗅了嗅他身上特有的清正之氣,像只趴窩的小獸, “你對我了如指掌嗎?還不是不知道我去了哪兒。”

一團溫軟窩在趙衡意的耳側,吐息像羽, 由耳後肌骨一路向下,再至肩背心口,他把她箍緊了,輕笑一聲叫她別動。

“鹿皮帳一動便塌, 屆時舅父來救駕, 要偷偷笑了。”

提到舅父, 小娘子果然收斂了些, 把兩只手規規矩矩地放在他的心口, 然而還是嘴硬, 仰頭看, 趙衡意還閉着眼睛呢。

“鹿皮帳是釘在地裏的, 怎麽會一動便塌?”她嘀嘀咕咕地不相信,順勢還動了動腿, “我一個人睡的時候,左翻右滾也沒塌啊?”

鹿皮帳頂随着她的動作晃了晃, 連帶着帳篷外的羊角燈也晃了晃,清脆的響聲尤顯出清夜的寂靜來。

“這算什麽動靜?”身下人還是閉着眼睛笑, “倒不至于叫鹿皮帳塌下來。”

“什麽樣的動靜才算大?”小娘子開始左搖右晃, “這樣, 那樣?”

她晃沒有什麽, 可在他的身上晃就不好了。

趙衡意睜開了眼睛, 箍住了她的雙臂, “共工怒觸不周山,天傾西北,日月星辰移焉。”

他頓了頓,輕笑一聲,“這樣的動靜才算大。”

共工撞不周山的故事,李合月是知道的,聽見他這般說,不免吃驚:“不吉利不吉利。共工和颛顼相争,輸了才要怒觸不周山——”

帳外依約傳來狼的嚎叫聲,聽起來渺渺茫茫的,趙衡意安靜地聽着這個聲音,下巴輕掠過她的發頂,摩挲兩下。

“共工欲為黎民治水,颛顼不悅,才起了争端。為公為民,輸了又如何?”

李合月安靜地聽他說着,她只知道共工與颛顼相争失敗,卻還不知道其中的因由,此時聽他這般說,不由地心生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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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的好多……”

“我不過是比你知道的早一點。”他垂下眼睛看她,眸底有缱绻的溫柔,“現在你就知道了。”

李合月覺得心裏很熨帖。此時既然說起來共工與颛顼相争,她難免想到了趙臨簡。

“……趙臨簡啊,他的大腿中了兩箭,禦醫沒有麻沸散,不敢為他刮骨剔毒,眼下過了二十天,那條受了箭傷的腿該是保不住了。”

她想到這些時日,舅舅與她帶人圍在這片密林外,教趙臨簡那個狗賊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只覺得痛快。

“依着我的意思,要活活痛死他才好,可舅舅說這樣太便宜他了。我想着是這個道理,就打消了弄死他的念頭。”

身下人彎了眼睛,“你想弄死他?”

“嗯,弄死他。”李合月毫不掩飾,坦然地對上他的眼睛,“我報了我家的血海深仇,接下來就該為你報仇了。可是這回若是把他押回了京,再奉為太上皇,那仇還怎麽報?即便是軟禁了,可還是有吃有喝,可太便宜他了。”

“倘或真是這樣,我可咽不下這口氣。”小娘子氣呼呼地,“到時候我就每日去南宮的宮牆下罵街。”

“一國之後,不作興親身上陣罵街。”他笑,“封孟九火做宮苑使,叫他就辦這件事。”

李合月聞言有些發怔,在他的胸膛上把自己撐起來,“我要做皇後麽?”

她只知道有仇不報非君子。

天不藏奸,狗賊趙臨簡狗落平陽,自己把自己送到了狗頭鍘上送死,她自然要再給他一榔頭,可卻沒有想過,趙臨簡下了臺,趙衡意自然而然要登臨帝位。

趙衡意做了官家,她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她自然是要做皇後的

他安靜地聽着她茫然的問話,順着她的語聲輕嗯了一聲,“喜歡我嗎?”

喜歡他嗎?

當然喜歡了,不然怎麽會千裏萬裏地相随,還要為他守着仇人不動窩——天知道這片深山老林裏有多少豺狼虎豹!

她認真地對他說喜歡,臉龐在他的胸膛上前進一寸,再前進一寸,便同他四目相對了。

“一看到你的臉,就好生喜歡。”

他的心頭随着她的話顫起來,前一刻因着她說喜歡而欣喜若狂,後一刻卻又因她說喜歡自己的臉而苦笑。

好在是喜歡的,他不介意她喜歡自己什麽,上等的色相也是他的一部分不是嗎?

“喜歡我,只能委屈你做我的元後了。”

小娘子聽着他說話,把手揚起來,抱住了他的脖頸,偎他偎得更緊,像是要把自己嵌進去一般。

“為何會委屈?莫非你不喜歡我?”

纖而軟的她一整個疊在了他的身上,這也便罷了,偏偏她還将自己的一條腿,抵進了他的雙腿之間,同他交疊着。

身下人像是被她桎梏住了,氣海翻騰如沸,胸膛裏撲通在跳,呼吸也像是屏住了,一時才用微啞的嗓音嗯了一聲。

“好喜歡你。”

在稀藍的夜色裏看他,清辭玉潤的一張臉,像是上等白瓷做的人,李合月忍不住揚起手,觸上了他的唇,指尖輕輕碰一碰,酥麻便自指尖兒一路蔓延,一寸一寸地爬進了她的心腔。

“要不……”

她看着他的嘴唇說話,停頓時還悄悄抿了抿嘴,任誰都能看出她想做什麽。趙衡意微微側頭,笑了一下。

“沒有要不。”他伸手摸上了她的後腦勺,找到了結痂的地方,輕輕撫了撫,“摔到頭可大可小,經不起折騰。”

小娘子就撅起了嘴巴。

要不是他三番兩次地提醒,自己都快忘記曾摔下馬的事了。此時清夜良宵,又互訴了衷腸,不做點什麽真的好掃興。

“又不用共工撞不周山的力道,怎會再碰到傷口,不過是……”她沒好意思把親親二字說出口,再看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就有些惱羞成怒了。

“你是個騙子吧?”她松了手,從他的身上翻下去,仰躺在他的旁邊,“哼,說什麽喜歡我,都是假的。”

趙衡意失笑,側過身去,把手臂伸在了她的頸下,也撐起了自己,将她圈在自己的身下,俯身看着她。

李合月的心好像一下子就暫停跳動了。

他在自己的上方,極近極近的距離,黑濃的眼睫下,一雙黑瞳凝視着她,視線從她的眼睛一路向下,掠過鼻尖兒,最終落在了她的唇上。

她不自覺地咽了一口口水,暫停着呼吸看他的臉慢慢向下,慢慢向下,在他的唇快要觸碰到她的唇時,忽聽得賬外一聲咳嗽,從不進不遠的地方傳過來。

小娘子吓得一拉被子,把自己給蒙住了。

好像是舅舅在咳嗽!舅舅該不會一直在鹿皮帳左近守着吧?

雖然她與他是結發的夫妻,可若是叫家中的長輩聽到了壁角,也怪尴尬的。

她平複着心跳,只覺得身上人慢慢離開了她的身體,側躺在了她的身邊。

李合月就有些無奈地絕望。

他方才是要親自己吧?可惜叫舅舅一聲咳嗽給破壞了,再想索吻就沒機會了啊。

她懊惱地轉過身去,對着鹿皮帳生起了悶氣,氣到趙衡意在身後輕輕抱住了她,都沒有讓她消消氣。

後來就稀裏糊塗地睡過去了,再醒來時,帳外的夜天還黑着,愈發幽暗了。

方才的氣早就生沒了,她動了動身體,發現自己還像個蝦子一樣,被擁在他的懷裏,同他有着意外的嚴絲合縫。

她一整個人都被他的手臂環着,身體就有些僵硬,微微前後活動了一下,卻感覺到自己腰背以下的那一塊,似乎被什麽抵着,她不敢再動,靜寂中感受到了身後的灼熱。

小娘子經過大勝關驿站那一回,知曉了那麽幾分人事,登時口幹舌燥,一動不敢動。

總這麽精神緊繃着太累了,李合月紅着臉,慢慢地在他懷裏轉了個身,同他相對着,感覺不到那分灼熱,她的心才稍定了一些。

可惜下一刻悸動又從心底向上攀升,只因她與他眼睫交錯,吐息糾纏,再進前半寸,便要唇碰唇了。

離得太近,她甚至看不到他嘴唇的弧線形狀,只能嗅到他身上那一股清正幹淨的氣息,帶着點溫熱,随着她的呼吸,進進出出,香而不散。

就這麽,悄悄地親親他吧。

分明相互喜歡着,也不是沒抱過,在大勝關驿站的時候,還抱着睡了一夜呢!

小娘子又往下咽了咽口水,緊緊盯着他的唇,下一息閉上了眼睛,觸上了他的唇,旋即又離開了。

好軟,好彈……

倘或吮一吮,吸一吸,噙在嘴裏,一定很香甜。

橫豎第一步邁出去了,她也不怕什麽了,又往前湊了半寸,閉上了眼睛,再度親上了他的嘴巴,猶豫了一息之後,把他的唇含在了自己的唇間,舌尖兒輕輕探出去,舔了舔。

多了些濕潤的唇,比先前的軟彈還要令她意亂,她閉着眼睛縮了回來,還來不及回味,心裏的酥麻已然催着她再吮上去。

于是她又親了上去,輕輕摩挲之後,吮住了他的上唇,舌尖兒再探出去一點兒,在他的雙唇之間輕輕試探了一下,正待要進一步動作時,小娘子的腰肢忽然一緊,被一雙大手緊緊地箍在了懷裏,而被她噙着的唇忽然吮吸住了她,舌尖兒被輕輕勾住,又松開……

帳外月,與樹枝鈎纏着,漸漸地便暈開了,柔軟了,像是在這美好的清夜安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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