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一春情緒

小娘子聞言, 就挑起了一邊的小眉毛。

她的夫君貌似堅若磐石、不可輕易攻破的樣子,可她也并非無用。

她搶過先手,往後略微撤了撤, 再拿腦袋撞了撞他的。

“才不說喜歡你。”她起了頑皮心,“一會我要吃軟羊面和豉汁雞, 到時候吃的一嘴油呼呼,再想親我可不能了。”

這樣的距離委實太近了。他抵着她的額頭,輕輕摩挲幾下,像是貪戀着這一刻的溫情。

然而嘴巴上仍要逗她。

“不親。”他輕笑, 額頭也反撞回去, “別想。”

她聞言瞪起眼睛, 他卻将視線轉向黛青色的一片夜天, 眼梢挂笑, “我也不想。”

小娘子眼珠轉了轉, 雙手捧住了他的臉轉過來, “那就寝的時候, 你也不要枕我的枕頭。”

他看着她笑,嗯了一聲, “好。”

李合月聞言鼓起了嘴巴,瞪着他的眼睛, 好一會兒才悻悻地說,“我也不要你溫被。反正我有小手爐。”

趙衡意又說好, 李合月覺得自己無計可施了, 想了想又道, “被窩也要分開。用瓷枕做楚河漢界。”

眼前人低睫笑, 有些寵溺的笑漾在唇邊, “我可以, 就看你了。”

他說話時的聲音很輕,像拂過夜的風,溫熱的氣息微微撲在小娘子的臉上,難免叫她心猿意馬。

昨夜帳裏搖亂了春光,玉壁陷入了春雪,纖腰在手中搖顫,一幅幅旖旎的畫面走馬燈似的旋進了小娘子的心與眼,羞得垂下了眼睫,不敢再與他對看。

“我不可以。”她老實巴交地繞起了手指,糾結着坦白,“昨昨兒夜裏,我還沒看夠呢。”

Advertisement

可就是不說喜歡他。

眼前人讨不到喜歡兩個字,釋懷地笑了笑,不管喜歡什麽,□□也好精神也罷,橫豎都是他自己。

帝後二人耳鬓厮磨着,有內侍通傳宵夜到了,于是乎兩只大食盒在桌子上擺開,雙層溫盤裏盛着水晶燴、軟羊面,蒸籠裏擺着一只豉汁雞,另有間道糖荔枝、各色香糖果子、琳琅滿目地擺了一桌子。

李合月在席上顧着自己的身份,什麽都沒入口,這會兒看見了桌上的一應美食,饞蟲生了出來,跳下了趙衡意的膝頭,就往桌上去了。

“我同舅母姊妹也叫閑漢送過宵夜,裝盤的餐盒可沒有這等闊氣。”她便叫人去喚青玉和棠玉,“舅母同張內人還在規整搬進來的家什,且不叫她。”

內侍聞言去了,趙衡意坐在了她的身邊,瞧她夾了一刀子軟羊面入口,好吃的眼睛都圓了。

他看着她吃,見她鬓邊的一縷發絲滑落下來,一頭便晃落着,好幾次都要落進湯碗裏,小娘子吃的正盡興,察覺到頭發的礙事,眉頭一蹙。

于是他在她嫌煩的前一刻,把她的頭發拿在手裏擎着——放在耳後又會掉,倒不如為她拿着。

青玉和棠玉兩姊妹一進來,便瞧見了一副美人大快朵頤,夫君一旁為她拿着頭發,溫情脈脈地看着她的場景,難免相視一笑,覺出些天上人間的美好來。

眼見着兩個姨姐妹到了,趙衡意便不打算久待了——到底正殿裏還宴請着賓客,于是待桑禾來挽發,這便同她說話暫別。

他要走,小娘子從湯碗裏擡起頭,牽住了他的手,一路送到廊下,悄悄在他耳邊說:“我喜歡你,從裏到外,上上下下。”

小娘子的聲音輕軟,說完了才放下了腳尖兒,仰頭看他。

這時候夜色深濃,綿密的雨絲仍在下,廊下籠着一團團的光,将她的臉照出了月色般溫柔的顏色。

他說好,忍不住想要低頭吻她,可小娘子圓睜的眼睛裏卻有些羞澀,轉過頭看了看殿裏正吃着的姊妹兩個。

“青玉和棠玉在……”她又踮起腳來,同他咬耳朵,“先欠着。”

耳朵被一陣小溫風輕撫着,他嗯了一聲,往花園走去,小娘子提裙跟着,腳步輕快。

然而就在将要拐出門的那一刻,趙衡意卻倏地停住了腳步,一個回轉,将身後剎不住的小娘子,一把拉進了自己的懷裏。

細腰被箍緊,他的手掌将她扣進了胸口,猝不及防的擁抱令小娘子心腔裏一陣動蕩,神思還在怔忡時,他卻低睫看着她。

“我向來不愛賒欠。”他一寸一寸地低下來,“現在就還給你。”

說完,他便吻了上來。

在他觸碰她雙唇的那一刻,小娘子的身子軟下來,酥麻如蛇在游移,在她的四肢百骸游走,令她不由自主地癱軟在他的身上。

她由他支撐着:手臂、腰肢,便是承吻的雙唇,都倚靠着他,任由他溫柔地吮吸着她的柔軟,再在她無意識地嘤咛聲裏,長舌深入了她的唇齒內,汲取她的甜蜜。

世上一切好像都不那麽重要了,她的手攀上了他的脖頸,向他無限度地貼近着,他回以更加用力的擁抱,想要把她嵌進自己的身體裏。

一團一團的光裏,綿密的雨絲亮成了金絲銀線,急切切的喘息隐沒在雨夜,識趣的內侍女官門背過身去,瞧着雨絲靜默無言。

這一廂柔情蜜意,那一頭的福寧宮裏,忙碌了一天的安舅母坐在陳設一新的宮殿裏,面上的神情嚴肅着,仔細看一看,似乎眼睛裏還冒着火。

張雪升張內人今日同安舅母一起忙活了一天,此時哪裏不知道她所思所想,難免陪在她身邊,勸慰了幾句。

“深宮內院,妃子們無事可做,自然要無端生出些閑事來。如今官家和娘娘是這紫微宮的主人,自然是要按着自己的章法來,何必忌憚這些個閑人?”

安舅母原就是個氣性大的,又一向都壓不住火,此時聽了張內人勸慰的話,倒是消了幾分氣。

“這些個太妃太嫔的行李負荷重,一時半會兒搬不走,也是情有可原,可不該叫我聽到那些個渾話!”她說到來氣處,更是拍起了大腿,啪啪啪地拍得直響,“什麽叫做她們紮下根的地方,那小待召別想再生一條根?什麽叫做鸠占鵲巢?這幫子嘴上不饒人的,老娘恨不得撕爛她們的嘴!”

“子爵夫人且消消氣,豈不知那些不過是強弩之末罷了。不過是在這紫微城裏住過三四年,這就紮根了?”

“依着我那外甥女兒的脾性,住也不是不能,可這般貶低嘲笑,老娘委實忍不下這口氣。”

張內人哪裏不知道安舅母的火氣?此時也覺出幾分荒唐來。

這福寧宮從前乃是趙臨簡居住的宮殿,若依着禮儀院的意思,紫微宮裏又大又闊氣的宮殿十分多,沒有住太上官家舊居的必要。

可官家沉吟了一時,卻仍舊要住在福寧宮,原因十分簡單:官家的爹爹高祖禦極時,便在這間宮殿起居,官家自然願意在福寧宮裏住下,算是緬懷高祖。

今日一整天,張雪升與安舅母一道兒,把這福寧宮歸置的妥妥當當,偏偏到了晚間,幾位太妃太嫔帶了幾個小黃門親自來了,口口聲聲說這福寧宮裏還有些她們的私人物件兒,要取回去。

安舅母倒是看見了不少荒淫奇趣的玩意兒,全都叫人用布裹起來紮緊,打算随着水車扔出去。

聽見這些位太妃太嫔們說,安舅母便也不多言,叫她們去殿門口去翻撿。

原就是個簡單的事,哪知道這些個後妃也不知哪兒來的膽子,竟在門口小聲地嘲諷起來,直叫安舅母聽得火冒三丈,倘或不是張內人攔着,安舅母怕是要把這些人打出去。

“這些個後妃,平日裏不算苛刻,竟也不知今日是怎麽了。”張內人想着今日宮裏的動向,忽然想明白了什麽,“太上官家如今在南宮半死不活,大約是還沒起什麽鬥争的心氣兒。誰給她們撐的腰呢?”

“那鳥賊四年來也沒讨上個正經娘子,妃嫔倒是一大堆。給她們撐腰的還能有誰?太皇太後呗!”

安舅母一句随口的猜測,證實了張內人心裏的猜想。

今日太皇太後她老人家門庭若市,那些個不舍紫微城富貴的妃嫔一波一波地去,到了傍晚,就來福寧宮生事來了。

張內人略一沉吟,便推演出了這出戲的大概劇情,難免生出了幾分唏噓。

太皇太後她老人家歷經三朝,三位皇帝都是她的至親,可到眼下這時候了,太皇太後仍活不明白。

“可見有些人,年紀都活在狗身上了。”張內人感慨着,“倘或一開始便能為幼孫主持公道、撥亂反正,也不至于落到如今這副田地。”

也許她并不覺得如今有什麽壞,畢竟太上官家今日回了南宮,正是危在旦夕的時候,太皇太後她老人家,還不忘叫太醫院的禦醫,來為她染頭發。

安舅母聽着張內人這般說,目色卻凝重着,過了好一會兒只會,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拍腿而起。

“皇後娘娘既将歸置寝宮的活計交給了我,我便要盡心盡責,才能對得起皇後娘娘的信任。”她問張內人,“宮裏頭管挖坑營造的,是哪裏?”

張內人哦了一聲,說道,“将作監。”

安舅母說好,叫人吩咐下去,“叫将作監來,在福寧宮殿後,砌一個三丈高、四丈寬的圓窯。”

安舅母身上有皇後娘娘的令牌,她既說了,內侍省的人就辦,當天夜裏,就開始砌起磚來。

帝後回來的時候,後殿便停了工,小娘子沐浴更衣之後,着了一身兒純白色的裏衣,依着窗子向外看,身邊人擁着軟裘将她裹在懷裏,随着她的視線看過去。

“舅母同你倒是心有靈犀。”

李合月回想着晚間舅母同她說的話,眼睛就彎了起來。

“……這圓窯恐怕還有另一宗妙用。”

作者有話說:

臨近完結,懇請寶寶們收藏作者專欄《她是人間第一枝》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