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

因為眼睛的原因,寇瑤嚴肅不起來,盡管她努力擺出認真的模樣,彎彎的眼型使得她莫名嬌氣。

蔣一回答說:“我說我今天和阿姨一樣,也見外了。”沒有讓寇瑤給他買任何東西,是他固執而禮貌地堅持了見外。

關悅理解了,于是沒有怪閨女。

不過當時脫口一句不要怪瑤瑤,蔣一沒告訴寇瑤。

蔣一剛來時,保安大叔說寇家和樂融融很幸福。但實際上,寇振生成天忙于工作,關悅也沒太多時間,兩人盡力給予寇瑤家庭之愛,卻難免有所缺失。而寇瑤又是獨生女兒,一個人在家時的孤單,連自言自語都覺得喧嚣,蔣一能想像得到。

寇瑤不叛逆,體貼乖巧,小區皆知。

只是,她在家裏有多乖,在外面就有多野。這一點,蔣一不曾親眼所見,卻篤定不移。

晚九點,媽媽李楚打來電話,詢問蔣一情況。蔣一說挺好。兩相沉默片刻,蔣一先開口,問道:“奶奶睡下了嗎?”

李楚好像在整理資料,紙張嘩啦聲清晰入耳,伴着這種聲音,李楚回答兒子:“睡下了,念叨了你幾次,還提到瑤瑤,說那丫頭嘴甜讨喜。”

“她挺好。”蔣一說,沒有表明何時回去看奶奶。一個威脅之下,他不敢輕言回去。

又是無語的沉默。

李楚思量片刻,終于還是說道:“那個城市很美。”

“我不喜歡。”蔣一毫不猶豫說着,他拉上窗簾,阻隔外面的璀璨燈光。李楚嘆息。

恰好寇瑤給蔣一送牛奶過來,見蔣一在接電話,寇瑤蹑手把杯子放在書桌上,用動作示意他必須喝完。也不逗留,寇瑤悄聲出去,帶上了門,還不忘用口型笑眯眯道聲:晚安。

蔣一松閑坐下,手指摩挲着杯子,點幾下,對李楚說:“不過在阿姨這裏很舒服。”

總算是安心,李楚松口氣,說:“沒能給你一個像樣的家庭,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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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痛,與外人言,外人也不懂。

李楚希望,讓蔣一住進關悅家,能夠做些彌補,至于彌補什麽,李楚也不甚清楚。她只是覺得關悅家好。

“我明天會去找他。”蔣一說,語氣冰冷刺骨:“如他所願,我會在這裏上學。”

“能順就順着,他雖混蛋作惡手段歹毒,但畢竟拿你當骨血看待,害誰都不會害你。”李楚說,安慰中更多的是無能為力,平凡的女人,鬥不過一個六親不認的惡剎。那個男人逼死生父,氣病生母,用婚姻鎖住李楚,讓她不得安生。所幸認準兒子是唯一繼承人,再絕情,也要顧及蔣一的感受。

蔣一對那個自稱是他父親的男人半順半逆,一邊是內心孱弱無力的尊嚴,一邊是強權威脅下的屈從。

你要是不聽你老子的話,我立馬登門,好好問問那老太婆和李楚,怎麽把我的兒子養成了白眼狼。

這句話是穿腸透骨的淬毒鋼針,牢牢釘在蔣一心髒上。

以至于那些良好的教養,都成了極大隐忍下的僞裝。少年本該張揚,做喜歡的事,追喜歡的姑娘,肆無忌憚,潇灑無畏。這樣的歲月,無人怪罪。而穩重安靜的蔣一,在只手遮天的勢力下,連嘆息都不知道該從何發出。

他的幹淨,遲早會被黑色和鮮血玷污。因為他不幸,有個用刀口舔血換只手遮天的父親,認定了他是繼承人。

他的夜,格外冷清。

蔣一在黑暗裏,喝了牛奶,胃,有了小小的暖意。

清晨,蔣一早起,關悅在廚房裏準備早餐,寇振生坐在沙發上處理公司郵件,而寇瑤,這個時候大抵還在做着少女的美夢。蔣一走過客廳,對寇振生打聲招呼:“叔叔早。”

寇振生擡頭,放下手中的工作,平等回話道:“早,準備一下吃早飯吧。”面對這個剛成年的孩子,寇振生卻難免帶了一種後生可畏的感覺,連說話時都要把他當成同齡人看待。

這孩子心事重,能忍,也能藏。

關悅擺好碗筷,讓倆人吃飯,都是特色早餐。夫妻兩人招呼蔣一坐下,蔣一詢問:“我去叫她?”關悅回答:“不用喊的,她懶慣了,九點以後才起床,我在廚房裏留了飯菜,她要是吃,加熱就好了。”

這種放任的寬縱,是寵溺過頭,還是不當回事,只在一念之間。

蔣一點頭,坐下吃飯,寇振生和關悅不緊不慢和他談話,餐桌氛圍極好,帶了煙火氣息。蔣一不喜歡這座城市,是因為父親,卻在快速接納這個城市的文化風俗,是因為寇家。

今日裏寇瑤難得起早,她出來,看見蔣一挽着衣袖,微微俯身,安靜地給陽臺上成排的盆栽澆水。八點的陽光是淡金色的,葉子嫩綠,搖晃中水珠滾落。

那個大男孩目光沉靜,低垂時山水靜默,對待每一株植物都妥帖小心。不經意直腰回頭,陽光疏落,對他逆光,他看着寇瑤,彎唇,彎眉,是淺笑,“早。”

畫面極美。

不是早,是剛好。

剛好看見八點的陽光,看見水珠清潤的植物,看見一個他,有安靜溫柔的眉眼呀。

一天裏,最美好的開始。

寇瑤加熱飯菜,邊吃邊和蔣一聊天,談及日程,寇瑤犯了難。她昨晚接到周野電話,說京城齊二少為恭喜寇瑤,不遠萬裏趕來。寇瑤待會兒坐周野的車先去接機,随後大家玩場室內攀岩,中午有人請客,下午到處轉轉,包廂已經留好,晚上大家吃吃喝喝盡情放縱。

總歸是個姑娘家,那樣一群各色人聚在一起,是會被指指點點說不正混的。寇瑤倒不怕蔣一知道這些,但該怎開口說呢?

沒有接蔣一的機,卻轉眼趕早去機場接另一個人,沒心沒肺,更顯不安慚愧。

蔣一率先說:“我今天去見故人,晚上回來。”

不自覺地,給她消解一個一個的不安。

寇瑤說:“這樣呀,那我待會把鑰匙給你,我爸媽一般都在公司吃午飯,中午家裏沒人。我應該比你晚些才能回來,你拿着鑰匙比較好。”

她動嘴,再欲說其他,卻啞口。

因為蔣一,正單手撐下巴,凝望着她。寂靜無聲,意深深。

寇瑤嘴幹,反應好一會兒後,才問道:“看什麽呢?”

蔣一湊過來,離得近了,能看見姑娘清澈雙眼裏小小的他。她的眼睛極亮,顯得他的倒影清透深邃。蔣一擡手,繞過寇瑤下巴耳朵,挑弦似的撈住她肩頭一縷長長的頭發,輕笑道:“還是沒睡醒呢,這迷糊的。”

莫名暧昧,權且當他是在逗她。

寇瑤臉熱,捂住雙頰,“哦,沒留心,我重新紮。”他總是能在一瞬間,把氣氛轉換自如,輕悅的、低沉的、應對從容。

再從房間出來時,寇瑤背了包。及腰長發整個編成蠍子辮,無劉海,額前細碎的軟發略顯淩亂。白色純棉短袖,杏粉色高腰背帶短褲,白球鞋。腰纖細,腿修長,腳踝秀致清雅。端方中幾分俏皮,鄰家小妹般清新秀氣。

最簡單的方式,俘獲最直接的目光流連。

“那我先走了,晚上見。”寇瑤把鑰匙遞給蔣一,在他面前轉一圈,讨喜問道:“快看快看,都好了吧。”

“好了。”蔣一收好鑰匙,送走寇瑤。一分鐘後,他出門。隐約追随着前方細秀的身影,其實是無意的,只是好奇。

徹底走出小區後,寇瑤站在一個拐角處。沒一會兒周野過來,純黑色重機車,引擎聲厚重有力。周野遞給寇瑤一個頭盔,寇瑤摸摸自己的辮子,搖頭,不樂意戴。周野似要拿頭盔敲她腦門,卻手一拐,将頭盔硬扣在她頭上,末了輕巧拍下頭盔。

霸道強勢,卻又溫柔細膩,蔣一忽覺羨慕。那一聲寇姐,想來是有玩笑的成分,或者是打賭的結果。

身側停了一輛車,同樣是黑色,視覺壓抑,蔣一隐然的笑意斂去。車上下來一個中年男人,俯身開了車門,恭敬道:“太子爺,您請。”

一個奔赴自由,一個走向桎梏。

這邊寇瑤抱着周野疾馳在稍顯擁堵的馬路上,周野車技高超,游魚一般靈巧穿梭,飛快到了一家機車店。寇瑤跳下來,立即摘了頭盔,迎頭問來人:“快看看,我發型亂不亂?”

來人笑着接下寇瑤頭盔,讨好道:“沒亂沒亂,野哥可不敢亂了你的發型。”

周野是這家店的店長,幾年賽車贏來的巨額錢財全都投進了這家店。他出了錢,找了關系,餘下有機車熱情有頭腦的青年們負責運營。寇瑤是他們的門面擔當,她敢賭敢拼,敢用性命陪周野上賽場,在這一帶的圈裏名聲極佳。

周野扔出重機車鑰匙,另一個人同時扔過來汽車鑰匙,兩道漂亮的抛物線從寇瑤頭頂劃過。周野大笑,“妹妹,可偏心了啊。我特意帶你兜風,你只在意自己的頭發。”

寇瑤咂嘴,好不得意地說:“那是,這可是我家小哥哥說了好看的。”

“哎呦嗨,又是細哥哥呀,我還以為你是為了京城齊二少呢。”周野嘴欠道:“人家可是專門飛過來看你的,情誼深厚啊。”

寇瑤糾正:“我倆是過命兄弟,鐵哥們兒,湄公河的鮮血做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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