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
李楚失蹤, 是蔣朝進做的, 這點毫無疑問。
可現在人在哪兒?沒有頭緒。
蔣一頭疼,寇瑤捏着信封, 也不說話,靜悄悄陪着他。她臉頰上有些癢, 就伸手撓,抓破了一小塊皮。這幾天生活混亂情緒不穩,導致上了火, 都表現在臉上了。
“蔣一。”寇瑤叫他。
“怎麽了?”蔣一看着寇瑤, 他現在只有她了,可他現在根本就守不住她。
寇瑤目光落在手上,“李楚阿姨的信,我能看看嗎?”
“對不起。”蔣一歉然道,從寇瑤手裏抽走信封,折疊成一小塊, 放進口袋, “我不能。”不能将那些美好與醜陋緊緊糾纏的故事給她看,也不能把最殘忍不堪的自己展露給這個美麗幹淨的姑娘。
畢竟,一切都沒有她想象的那樣好, 不管是人,還是事。
“那我就不看了。”寇瑤說,靠在蔣一肩膀處,問他:“李楚阿姨怎麽辦?”
蔣一沒有回答。他也不知道。
手機響了,是關悅打來的, 蔣一接聽,“阿姨。”
“哎,蔣一你媽媽沒出什麽事情吧?她剛才怎麽給我轉了一筆錢,五百萬,都吓到我了,你叔叔也覺得離譜。”關悅着急慌忙說着,未等蔣一回答,又說:“我給你媽媽打電話,她說她出國了,暫時不回來,錢是給我的,怎麽用都行。我說不要,再轉給她,她說回轉的話要乘一百倍,不是開玩笑。”
“嗯,這是媽媽的意思。”蔣一順話答道:“阿姨和媽媽商量吧。”他是要關悅常和消失的李楚聯系。他很清楚,目前只有關悅能夠聯系到李楚。因為李楚在蔣朝進那裏,關悅是蔣朝進的白月光。
也沒個結果,關悅挂了電話,最後叮囑倆孩子趕緊回家。
蔣一收起手機,對寇瑤說:“媽媽暫時沒事。”
先給奶奶過頭七,然後回學校,且先這樣吧。忍耐是短暫而漫長的,總有一天,要親手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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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後,關悅笑眯眯拿出給奶奶備的特産,說是新年禮物,到時候讓蔣一帶回去。心大的媽媽還唠叨着要打電話問問老人喜歡什麽,給備點兒。
寇瑤緊張看着蔣一,他唇微抿,眸低垂,看不出悲喜。關悅有直接詢問蔣一之意,被寇瑤攔住話,“媽,餓了餓了,飯好了沒呀?”
關悅啧一聲,“說正事呢,都沒看望過奶奶,今年多送點禮品。”
寇瑤着急,想要使小性子轉移話題。蔣一突然接話,“奶奶走了。”
他平和而緩慢地說着,甚至擡頭,看着關悅,近乎禮貌道:“睡夢中去的,不曾遭罪。”
越是平靜,越是殘忍。
涼風灌進來,窗簾飄動。寇瑤後背發燙。
室內沉默,良久,關悅彎腰,收起精心備好的禮物,“你這孩子,都憋在心裏。”
蔣一安靜,說:“對不起。”
“道什麽歉吶?是我粗枝大葉,沒有注意到。”關悅仿佛被方才的冷風吹走了精氣神兒,她窩在沙發裏,無聲看眼寇瑤,閉眼撐額頭,嘆息。
“是我拜托她不要告訴你們的。”蔣一維護寇瑤,言語急切。
寇瑤從蔣一背後悄悄拉住他的手指頭,上下摩挲,有些撫慰的意思。她首先在意的,也從來不是她自己。
他的難過,從來都在心裏深藏,在眼裏淺露,在骨血裏長刺。
“我不是怪她。”關悅解釋,她倦累,不想再說話,卻終究又說一句,“李楚不也是瞞着我嗎?所以這該從我身上找原因。”
“媽媽。”寇瑤松開蔣一的小指頭,走到關悅身邊,關悅擡胳膊,把閨女攬在自己懷裏,拍她的背,“好了,等公司放年假,我去祭拜,這總可以的吧。”
“嗯。”寇瑤說。蔣一也回答:“多謝阿姨。”
幹冷的風自北方吹來,樹葉完全飄落,南方自有黃色的枯葉蝶雪。
梁森得了确切消息,給京城齊二少發兩個字:李楚。齊遠程終于說出當時蔣一給他的那個名字:方曼。
第二次交換,梁森發過去:李清海。齊遠程回複:我以為你會說關悅。
梁森回複:是我不願意。齊遠程問他:為了我妹妹?
梁森坦誠:也不全是。
這是給齊遠程的誠意,既然齊遠程戒心重,一直要查明他的來意,那他就幹脆給齊二少一個突破口。
若他十分精明,也該第一時間猜到寇振生。果然,齊遠程有所悟。
最後一次交換信息,是同時同樣的四個字:蔣一,寇瑤。
弄垮蔣閻王最大的利器是蔣一。而受波及最深的,同時能夠改變所有籌謀的,是寇瑤。
她是一場羅網中厮殺的中心。一線錯,全網崩塌。
大學裏開始考試,然後放假,第一學期結束。
李楚也沒再打過電話,關悅主動聯系,壓根接不通。
寇瑤欲說還休。
祭拜老人後,寇振生一家帶上蔣一趕回來。過春節,卻不怎麽熱鬧。外面喧天的笑聲和禮炮煙花襯得房間素潔。
飯間,許多多和寇瑤視頻,小可愛把視頻放在床上,有模有樣鞠躬福禮,給叔叔阿姨拜大年。最後跺腳抓狂,說家裏年夜飯才剛做,非要看看寇瑤家年夜飯吃什麽。
寇瑤便拿着手機給她看菜色。滿桌用心琳琅,只是嘗者有心事。許多多看得眼直,整張臉都趴在手機屏幕上,流着哈喇子問:“那個那個,好多血蚶!好好吃。”
小可愛饞的那股子勁兒能溢出屏幕來,寇瑤忍不住想笑,手一抖,攝像頭照見蔣一半邊臉。許多多‘嗷嗚’一嗓子,寇瑤手機巍巍顫抖。
許多多嚷着:“大神,嗷嗷嗷,大神你在瑤瑤家吃好吃的!不公平!”有了美食,大神也靠邊站。
寇瑤心下有了歡笑之意,她讓蔣一拿着手機,對準她的手,“多多,你看好了,可別眨眼。”說着動手打開一只血蚶,肥美多汁的嫩肉冒着熱氣,許多多‘吧嗒’着嘴。
寇瑤夾住肉,另一只手拿過來手機,對準蔣一,“看好了,你的大神要動嘴了。”
姑娘忽然來了興致,眼神示意蔣一配合,可憐兮兮的哀求和耀武揚威,又壞又可愛。蔣一眼中笑意點點,張嘴,輕巧咬住血蚶,“阿姨手藝特別好!”
許多多哭了。
寇振生拍拍關悅肩膀,也給她夾血蚶肉,又對蔣一說:“好吃多吃點兒,一大桌子菜都是你的。”
外面巨大的煙火綻放成不夜天,滿樹銀花,星光璀璨。這氛圍,終于是輕松愉悅了。
權且當作不為辜負。
後來,關悅特意準備了一箱特色海味,讓寇瑤寄給許多多。
飯後出去游逛,夜間雖冷,可比不來那場大雪。好在那幾日是大雪,而非融雪,否則寇瑤定會凍傷手腳和臉蛋,現在想來也該慶幸分毫。
一夜連雙歲,年夜熱鬧,到處都是喜悅。寇瑤和蔣一并肩走,半舊的路,長長短短的影子,這樣走下去,好像陪他走了許多年。
寇瑤追着蔣一的影子,靠近他,靠近他,最後歪在他肩頭。蔣一握住她的手,握緊了,很滿足。
寇瑤咧嘴偷笑,悄悄扭頭看他,想要把他每一寸都看在心裏。牢牢記住,從一厘米的輪廓裏,都要認出來他。
人在眼前,還在想念。
“好看嗎?”蔣一問她:“第幾次了?”
他似乎真的、很開心。
寇瑤腆着臉皮說:“不夠。”她更加直接盯着他,“多少次都不夠。”
蔣一心頭躁動,她奇妙治愈他一切喑啞空洞的創傷。
午夜的鐘聲在大廣場上、每一棟大樓的巨幅電子屏上、每一個人的嘴裏響起來。寇瑤拉着蔣一的手臂興奮倒數,眼睛裏盛滿了整個生命的光澤。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樂!新年快樂!新年快樂!
“蔣一,新年快樂!”她撲進他懷裏,箍住他的腰,歡天喜地着對他大喊:“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快樂!”
盛世煙火綻放,黑夜亮起,希望從絕望之境顯出一條細長的光芒,刺痛眼睛。
他摟住她,如同摟着小心肝,“瑤瑤,新年快樂,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快樂。”
他親昵叫她瑤瑤,學着她的話,把同樣簡單真心的祝願講給她聽:你要快樂。
他們陪伴彼此,捱過風雪,橫跨南北,最後在年末相守,走到嶄新的一年。
蔣一湊近寇瑤,深深的目光,能把人給直接溺死在那片溫柔裏。寇瑤微笑,仰頭,以相同的速度湊近他。
雙唇輕擦,轉瞬即逝,卻忽然回轉,交纏在一起。
那觸目驚心的溫柔唇舌,沿着血管游遍身體的每一寸,一路酥麻,直到骨頭縫。
軟了,難以站穩,困了,想要長眠。
蔣一摟緊寇瑤,手掌貼在她脖頸細嫩的皮膚上,情難自已地摩挲着。濡濕的舌,纖細的神經,用力的深吻。徹底發了瘋,神經和肌肉已醉掉,沒有辦法停下來,到最後,幾欲窒息身亡。
在新年的第一個十分鐘裏,他們酣暢淋漓,有種死而後生的絕豔。
後來才知,死而後生這個詞是用錯了的,那應該叫回光返照。
互道晚安時,蔣一對寇瑤說:“你要快樂,要無拘無束,還要想我。”
寇瑤天真地笑着說:“好的呀好的呀,時刻都想你。”
那是他們,在經年留影裏,一個凝固的畫面。
這一個年夜,寇瑤心無旁骛陪着她一見鐘情的小哥哥過年,等到天亮時,她的小哥哥不見了。
一切恍若空花泡影。
正如迪蘭托馬斯所寫:不要溫和地走入那良夜。
作者有話要說: 你知道的,
這個作者,
就這壞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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