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 ...

實在是快到神速。

蔣一在救出李楚後, 竟然分秒不讓地趕到了這裏。是得有多痛恨蔣朝進。

有人從梁森手裏接走方曼, 梁森撒手,對他們說:“先送去我那裏, 保護好。”又看眼方曼,輕聲道:“你不要怕。”語氣依舊平和。

風雨波折這許多年, 他比她沉穩太多太多。

蔣一走進去,那裏面依舊有劇烈打鬥的聲音,在蔣一進去時驟然停止。梁森也進去, 看見周野臉上有傷, 蔣朝進安然無恙。還是打不過。

三個人站在一處,唯獨缺了齊遠程。

蔣朝進坐下來,撣去袖口塵埃,平靜問道:“還一個呢?”沒人搭理他。

破碎的窗,灌進猛烈的大風,辦公桌上文件嘩啦紛飛。視線被斷續阻隔, 父子倆冷清對視。

“你覺得能扳倒我?”蔣朝進率先問道, 他身後是這個城市的縮影。

蔣一近前半步,撥了一個號碼,說了一句:“公布吧。”他說得清閑, 好似沒什麽大事。

蔣朝進的私人手機突然震動個不停,他拿起來,看着手機裏瘋狂湧進來的消息和電話,覺得不妙。點上接聽,蔣朝進看着蔣一, 那邊有人說了句什麽,蔣朝進面色就兇狠了。

地上玻璃碎片折射着外面的光,瑩瑩點點,很漂亮。蔣一依舊平靜,這種平靜,是在沉重枷鎖中磨砺出來的。

這許許多多的隐忍和沉重,催促蔣一盡快長大,使得他那雙眼中透出來一種如水的沉靜。波瀾不驚,而平山破浪。

一如梁森。終于是懂了。

蔣一收起手機,對蔣朝進平淡道:“你現在,一無所有了。”

這麽些年,怎會毫無作為?

Advertisement

那些明裏暗裏的支持和反對,不過都是一出大戲。

蔣朝進安靜放下手機,唇角下垂,半晌才道:“怎麽,還想弑父?”

“嗯!”蔣一淡淡回答,補充道:“一直都想。”

大逆不道,會遭報應。這種話,在蔣一嘴裏雲淡風輕,卻仿佛生而如此。

“那也得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了。”蔣朝進冷笑,後退,外面有螺旋槳帶起的巨大風聲,光線也被割的四分五散。

飛速下來三個穿着黑色作戰服的男人,擋在蔣朝進面前,攔住蔣一三人。蔣朝進攀上軟梯,坐進直升機裏,陰森恐怖盯着蔣一,随後看看梁森,關上機門。

直升機盤旋着離開。将那三個人扔在了辦公大樓裏。

兩相對峙到直升機消失,其中一個穿黑色作戰服的男人摘下頭盔,粗暴扔掉,罵道:“丫的真想把那王八蛋直接踹下去摔成肉醬。”

赫然便是齊遠程。

這一切不過是場最後的布局,為了給他最趨近希望的絕望。這裏交給梁森,蔣一率先離開。

李楚被揪出來後,蔣一根本沒有和她說上一句話,就匆匆趕過來。現在事情暫時告一段落,是該和母親談談了。

沿海的城市,空氣裏有不驕不躁的風,偶爾大了,也顯得濕漉漉。李楚坐在躺椅上,裹了件披風,神色實在憔悴。

聽見身後有腳步聲,李楚也沒回頭,手上抓緊了披風邊角。蔣一停在李楚身後,伸手,把溫熱的水遞到李楚眼前。

李楚接下來,随手擺到桌子上,問:“他死了?”

蔣一回答:“沒有。”

不遠處是湛藍色的天空,有朵朵白雲,綠樹和海洋都染着陽光的顏色,眼前的景很美麗。

李楚沒什麽感情地說道:“我要走了。”

久經摧殘,這個女人早已經不是當初的李楚。

而其實當初,她也不是所有人眼中所見的那個李楚,她不大度不堅強,她惡毒詛咒過,也非常自私過。可蔣一不怨她,他問道:“想去哪兒?”

李楚忽然笑了,沒什麽意思,就是覺得好笑,她說:“那封信,你看過的。”既然知道她的意思,何必有前來盡孝,這實在是,很多餘。

她希望永遠擺脫和那男人有關的一切一切,最好生生世世不相見,要不然,會惡心,會折壽。

李楚又補充道:“你救了我,我很感謝。”

生分到無情。

而李楚也始終不曾看蔣一一眼,她眼中空蕩蕩的,被眼前的景色填滿。通過她的眼睛,好像覺得這世間所有的美麗,都是排除蔣一在外的。

安靜的氛圍,無言的蔣一。

腳步聲起,蔣一轉身離開,話飄蕩在他身後,傳進李楚耳中,“我知道了。”

這一轉身,便是斬斷所有的母子情份和養育之恩。遂了李楚的願,從此別人所說的大孝之心,也到此為止。

以後,無血緣之親,可讓他盡孝。

李楚的表情始終很淡,聽到大門閉合的聲音後,她長出一口氣,站起來,扔下披肩,走出去。方曼已經為她準備好現金和證件,鞠躬說:“對不起。”

“不用,你沒有對不起我。”李楚接過來東西,頭也不回地走了。她的背影有些老,都是可憐之人。

何況心死成灰。

也談不上何謂放下,何為殘忍。

蔣一在窗戶後面目送李楚上車走遠,良久後垂眸,唇也緊抿,所有的表情都隐在陽光找不到的陰影裏。方曼走進來,對他說:“我也要走了。”

蔣一點頭,沒回身,僵硬着背看外面扶疏的花木,平淡道:“保重。”

聲音裏帶着細微的顫抖,以及哽咽。

他沒了媽媽,多可憐的孩子啊。

無論多大歲數,多少經歷,多強的能耐,在母親面前,孩子就是永遠的孩子。如果你曾親眼看見一個五十歲的老人痛哭流淚說他沒了媽媽時,你才會明白,什麽叫真正的長大,什麽叫真正的無依無靠。

此情此景,此間長大的蔣一。

退出去,方曼嘆息,目光一瞥,看見梁森。他坐在車裏,車窗半落,他凝望着她。

方曼上車,系上安全帶,報出自家地址,閉嘴,沉默。梁森打方向盤,慢悠悠開着車。後視鏡上挂着一個小玉墜,未經打磨過,不規則的,還有尖利的棱角。方曼摘下來,在手裏把玩着。

“逃命時候在山溝裏撿的,覺得獨特,就留在身邊了。”梁森說,他目視前方,眼色祥和。那些經歷,不過是煙雲散。

“送給我吧。”方曼索要,視線落在梁森側臉上,他單眼皮,眼角有淚痣一樣的圓形小胎記。薄涼的面相,偏又生的十分柔和安靜。

梁森轉過頭來,看着方曼,眼神似近還遠,“喜歡就拿着,不喜歡了,就扔掉吧。”

方曼握住,覺得硌手心,又攤開手掌,說:“好。”

再也無言,于是不說話,只看那車窗外光景寸寸流走。

到地方,方曼下車,拒絕了梁森的好意相送,梁森便坐在車裏看她進去。剛發動車子,忽聽見方曼叫他,梁森停下,看着她。

“梁森。”方曼安靜叫他的名字,她微笑站着,手中拿着那小小的玉墜,“以後找個喜歡的姑娘去愛着,活好這一場。”

方曼說着,面上含笑,眼中有晶瑩的光。她舉起手裏那個捂了一路都沒有捂熱分毫的玉墜,用力扔進草叢裏,瑩潤的玉光劃過,消失在草地裏。

“後會無期。”

但望你從此不再記着這一段,但望我能淡忘你。

也該這樣潇灑。就像那個桃花眼愛笑的姑娘一樣,踏遍萬水千山,從不為任何人停留,卻萬水千山後,為心上人駐足。

這是關于方曼的,最好的結局。

梁森笑着作別,揮手,暢快道:“一路順風。”

最開始的利用,到最後的歉疚,都在這一刻随風遠去。驅車離開,回去,準備最後的複仇。

在大海裏開始的,便在大海裏結束。

梁森在小組裏發消息:海邊見。

周野快速回複說好。

齊遠程回複:老子都磨刀霍霍了,趕緊的。

唯獨蔣一沒有及時回複。梁森便說,等下吧,他在等人。

等人?誰啊?齊遠程轉不過來彎,傻不拉幾問道。梁森嘆氣,大事分明,小事糊塗,齊二千真讓人憂心。

是瑤瑤呀。能讓蔣一不顧一切,心甘情願等待的,除了寇瑤,這世上還有第二個人嗎?

此刻蔣一手機沒在身邊,看不到他們的消息。這天不怎麽好,悶熱熱的,他正細心切西瓜塊,很小的塊兒,水潤甘甜,且沒有西瓜籽。給他姑娘準備的。

門沒有關,風遛進來,奶白色地板上突然映出一個細長苗條的影子。那影子輕悄悄走進來,先是露出一雙漂亮的腳,腳腕骨精致細瘦,小腿筆直無肉。

九分的杏粉色背帶褲,纖腰長腿,背挺直,面容熠熠且壞壞。這個天生愛笑的桃花眼姑娘呀,蹑手蹑腳走過去,手臂伸出來,環住小哥哥俯着榨汁的後背。

“想死我了。”姑娘情綿綿地說,臉頰在蔣一脖頸裏蹭蹭,不小心就把嘴巴貼上去了,然後,就死活舍不得挪開了。

蔣一的身子劇烈顫抖下,他僵直了背,不敢動,喉結幾次滾動,愣是沒有說出來話。可是,真的想她。

轉身,緊緊反抱住姑娘,很用力很用力,幾乎要把寇瑤給擠進血肉骨血裏。

“瑤瑤。”情到深處,念到極致,只能幹巴巴喊心上人的名字。

瑤瑤,瑤瑤,瑤瑤。很多遍很多遍很多遍都不夠不夠。

寇瑤應聲:“嗯。”而後笑嘻嘻窩在蔣一懷裏,雙手搭在他肩膀上,仰頭,笑得桃花灼灼,“小哥哥呀。”

叫一聲小哥哥,還在語末加一個上揚侬軟的語氣詞,這哪裏是撒嬌,這活脫脫是要人的命啊。只得用,餘生作陪。

西瓜汁榨好,寇瑤抱着杯子喝,滿足喟嘆,真好喝。蔣一目光粘在姑娘身上,好像挪開了就會死掉一樣。不願意看着手機打字,便破天荒發了語音:“我和瑤瑤,現在就去。”

瑤瑤,簡直親昵到讓齊遠程萬箭穿心,甜的中毒,齁的齊二少化成白骨。

寇瑤笑嘻嘻晃着腦袋,笑得不見眼睛,問小哥哥道:“去哪裏呀?”

去你心上好不好?

蔣一狠狠親住姑娘紅潤潤的嘴巴,舌尖舔走她唇上一絲西瓜汁,太甜太香,要醉過去。只能又吸又舔,要把姑娘一口一口吃進肚子裏。

很久後,松開,姑娘嘴巴紅腫。

蔣一笑着,不勝溫柔道:“找他讨債,去嗎?”

寇瑤問:“一筆一筆讨回來?”

蔣一點頭,眼睛裏沒有絲毫冰冷,被姑娘的笑容治愈了呀。

寇瑤攀住小哥哥脖子說:“去呀去呀,看好戲。”

那走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