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 ...

蒼茫茫的海, 滿目湛藍。白色的巨大輪船安靜停在海面上, 低空中是極速略過的海鷗。

寇瑤從小游艇上登船,其他人都在了, 寇瑤剛和蔣一說句話,齊遠程就酸話起來, “來讓二哥看看,妹子多甜,讓蔣一幹巴巴等那麽久。”

“那你要問蔣一呀。”寇瑤俏皮笑道, 又代替齊遠程問小哥哥:“甜不甜?”

蔣一揉揉寇瑤的頭發, 軟軟的,手感頗佳,他也笑,眼睛裏碧波蕩漾,實心眼說:“很甜。”

何必找虐?齊遠程捂住額頭,一個字都憋不出來了。

自己嘴欠抽, 那倆又不知羞, 活該被秀一臉。周野從船艙裏走出來,看見幾個人大眼瞪小眼,說道:“人都快打死了, 你們還閑情逸致呢?梁森沒有一刀捅死蔣朝進就算是忍耐的了。”

大家走進去,奢侈的內艙富麗堂皇,是一個供人享樂的溫柔鄉。可惜了,蔣朝進正在他最依賴的船上被手下背後捅刀子。

從方曼到捅刀的手下,梁森最初打定的主意就是要他遭受身邊人的背叛。也許, 這也該包括蔣一,或者寇瑤。他從來都不是好人,也沒能力做一個徹頭徹尾的好人。

可若論起,從一開始,這些都本該是屬于梁森的。那種被蔣朝進奪走,又強加在蔣一身上的東西,無異于侮辱。蔣一不得不接受,卻比誰都痛苦萬分。幸而梁森主動說出自己的身世,告訴蔣一:感謝他,暫且接手父親的遺産。

免除蔣一滔天的羞愧,和他站在一處。

梁森擦擦身上的血,看見寇瑤,以及她眼睛裏烏雲破月似的光彩,梁森說不出來感受,卻莫名悶悶。這個姑娘太幹淨,世界在她眼裏只是萬千風景,沒有太多雜質。

忽而失語,梁森側身,讓他們過去。船艙內有濃厚的血腥味兒,寇瑤也不在意,她走過去,看一眼,轉身,手指戳着梁森胳膊,又嫌棄又歡喜地說:“打個人還弄了自己一身,笨死了。”

梁森怔怔,失笑,寇瑤總是給他無窮盡的意外。

水晶屏風後,人影晃動,看着是在綁人。周野咬咬牙,走到屏風後面,齊遠程也跟着走過去,而蔣一沒有。他淡漠看幾眼屏風後模糊的身影,攬住寇瑤肩膀,溫聲道:“走,我們先出去。”

“好。”寇瑤乖順道,身體跟着蔣一的柔軟力度走出去。

蔣一心情有些差,寇瑤能感受到,她動嘴,想了想,從脖子裏掏出來白玉平安扣,溫吞說道:“爺爺奶奶說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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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歲的年紀,能夠做到這一步,早就足矣足矣。

蔣一笑,無聲嘆息,說道:“怎麽懂這麽多。”神色卻是忽然間的輕松下來。

大洋的深處,海浪聲聲,游輪行進的緩慢。一個巨大的集裝箱被吊下來,沉甸甸的,落下時船身都劇烈搖晃下。

蔣朝進被拖出來,渾身的傷口,都是血,狼狽的一塌糊塗。蔣一親自打開集裝箱的門,裏面堆滿冥幣。

蔣一冷冷道:“這裏是五千億,陪你入海底。”他在為蔣朝進的那五百萬聘禮而耿耿于懷到心小如針。

蔣朝進低聲哼笑,他直勾勾盯着蔣一,嘲諷道:“兒子,你和我根本沒有區別,我殺了我老子,你殺了你老子,多一脈相承。”他非得逼得蔣一心生裂痕。

蔣一面色發白,他想否認說不是這樣的,可眼下,他在做的,不就是弑父嗎?就是這樣的,無論怎麽撇清,都毫無狡辯反駁的餘地。

突然間,寇瑤捏住蔣一的手,看着蔣朝進,眼睛裏有亮瑩瑩的光。蔣朝進笑,等這個美麗的小東西說話。無論她說什麽,他都受用。

寇瑤正視蔣朝進,第一次顯得無所懼,并不是因為身邊有這幾個人在,而是一中仿佛與生俱來的護短情感,這種情感能夠使弱小的生靈孤勇面對山崩地裂。

寇瑤沖蔣朝進涼涼道:“要你管!”要你管,就弑父了,你就說吧,不要臉的把自己當誰爸爸呢?

語落,氣氛裏有着無言的安靜。寇瑤說完鼓鼓嘴,退到蔣一身側,握住小哥哥手指頭,還是很生氣。

蔣一低眸凝視着一心維護他的姑娘,胸腔裏有洶湧的海波。他該怎麽做,才能把一輩子的愛全部全部傾付在她身上,一點一滴都不要浪費掉。

蔣朝進憋了半天,沒有說出來話,這個小丫頭,嗆到了他。沒有極力的否認辯解,努力劃清界線,拼命證明兩人之間不一樣,而是大大方方承認:就要弑父了,你管得着嗎?你管得着嗎?

多刻薄,多讓他窩火。

齊遠程哈哈大笑,揪住蔣朝進的胳膊,夥同梁森周野,把他朝集裝箱裏塞。齊二少學着妹妹的話,挑釁道:“老子就要把你沉到海底,要你管。”

推蔣朝進到集裝箱內,蔣朝進歪斜後靠在冥幣堆上,最中間的冥幣倒塌小部分,砸在蔣朝進身上,很快被他的血給染紅。

梁森堵在集裝箱門口,問蔣朝進:“還記得這裏吧?”那些吃撐到翻肚皮的鯊魚,就在這片曾經染血的海裏出沒。

蔣朝進失血過多,他劇烈喘息着,說不出來話,神色頹敗。梁森有多記仇,這下他算是見識到了的。

梁森鎖死門,留了一個小小的洞,以便海水流進來,淹沒蔣朝進的傷口,讓他鑽心噬骨地疼,卻不會死去。而鯊魚,更會循着血腥味圍過來,它們會不停撞擊集裝箱,讓蔣朝進在死前,一分一秒都不得安寧。他會在血液的流逝中,被海水淹沒,身邊是泡濕的冥幣,他不能呼吸,在那些兇殘食肉動物的沖撞下,踏上黃泉路。

集裝箱被吊起,扔進海裏,巨大的浪花暴雨一般灑落在船上。蔣一抱住寇瑤,附身做傘,把她護得滴水不沾襟。等到浪花雨點全部落下,蔣一放開寇瑤,他自己幾乎濕透。

齊遠程大手抹把臉,罵道:“奶奶的梁森你丫絕對是故意的,還懸空就讓放,呸呸,這水花子真鹹。”可看到集裝箱半空落海還傻張大嘴巴的,估計也只有齊二少一個了。

周野擦擦臉上的水珠,說:“想回家抱抱我家小可愛。”報仇的這一刻,似乎生死都去雲煙。

只想回去,抱抱他軟乎乎的小家夥,喂她吃好吃的起司蛋糕,開車帶她去兜風。就陪着她,過完這一輩子。

于是不能多待分秒,恨不得飛回去,周野跳下游輪,自行駕駛小游艇,疾馳而去。海面劃出漂亮的白色浪花弧線,周野朝後面招手:先走了,回見。

多潇灑,多心有所屬。

齊遠程揉揉鼻尖,對梁森說:“咱們也走吧。”

走?去哪兒?梁森忽而疑惑,他看向蒼茫海面,動嘴,垂了頭,說道:“走吧。”去哪兒都好,總之是不應該留在這裏的。

和齊遠程駕駛第二艘游艇離去,所有的心願,幾乎都一并完成了,還有什麽值得流連的呢?從今以後,是新的開始。

梁森笑,對齊遠程說:“周野到跑得挺快。”提前不了太多時間走的,現在已經找不到人影了。

齊遠程咂嘴,嘿嘿笑道:“那是,小情兒在等着呢。”

風平浪靜,齊二少尋思着也該找個小情兒來疼疼了,要不然總是受虐。游艇在海面上拐了一個弧度,梁森向後遠望,那艘大輪船安靜地泊在海面上,像油畫一樣。

“幫我介紹一個吧,想生活了。”梁森正經說着,心情很平靜,這一次,是真的平靜了。

可下一秒,梁森面色驟變,他猛地站起來。同時間,轟隆的爆炸聲沖天而起,齊遠程聞聲回頭,看見蔣一和寇瑤所在的游輪被炸毀。

火光在海面上燃燒,黑煙浩蕩,游輪上的幾十個人都跳進海裏,朝同一個方向游過去,是在救人。救誰?蔣一還是寇瑤?

兩人慌忙折回去,面色陰沉到滴水。近了,梁森縱身跳進海裏,看見蔣一急切搜尋的身影。梁森的心,瞬間沉了。連同手腳都乏力,他動作停止,似乎忘記了該怎樣游泳。

随後跳下水的齊遠程及時拽住梁森,晃晃他,梁森才反應過來,探出海面,大口呼吸。梁森混沌的視線落在很遠處一個黑點上,那是一艘渾身漆黑的船,內可設武器,是丹拓的。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蔣一從海水裏浮出來,眼睛發紅,他瘋了一樣大喊寇瑤的名字,讓所有人找找找。海水用力擠過來,每一寸肌膚都刀割似的疼,身體的每一處都痙攣着,可是,找人呀!

爆炸前的那一刻,寇瑤就在甲板欄杆上靠着,黑風吹亂她柔軟的短發,她笑眯眯地說:“感覺自己好象可以飛起來,飛越大海,飛到天上去。”

從海面之下的射過來的魚|雷炸中船身,劇烈的搖晃中,那個微微張開雙臂的姑娘如同被抛棄的娃娃,被甩進了海裏。船也開始裂開,火焰熊熊。

不停地尋找,不停地尋找,累倒身體發顫。可是,寇瑤不見了。

這塊海域之下,是很多的鯊魚。

梁森血液冰涼,殘存的理智卻強迫他看向丹拓的船,那個小黑點已經消失了。如果,如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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