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如果生命是個圓,你我走多遠,終究重遇
朝娛公司打電話叫我去開劇組研讨會的時候我還吃了一驚,下意識的就問了一句我去能幹什麽?給我打電話的負責人頓時就有些尴尬,笑聲在無線電波裏聽上去有些讪讪的,他說:
“蘇編劇客氣了。劇本是你寫的,這個研讨會您當然得到場。”
“哦。”我只淡淡應了一聲,心底卻不由吐槽,當時賣劇本時,您老人家可沒把我當這劇本的親媽啊!一度不肯在劇本上冠上我的名字,要不是我提出酬勞減半,估計這孩子還不知道姓啥了!
不過這些話我也只在心底腹诽一下,寧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小人記仇,我在這上面吃得虧已經夠多了,不會還不長記性。
研讨會定在一個小時後,我看着時間不早了。便直接出發。還好朝娛公司在五環,這個時間北京雖然堵了點,但現在打車去還來得及。
到了公司後竟然還有人來接,我被這待遇弄得受寵若驚,惴惴不安的跟着接待人上了電梯。進了會議室後還好也沒發現什麽幺蛾子,我才放心了些。
朝娛是家小公司,員工只有那麽幾個。這個也是總那個也是總,所以我一進去就忙不疊的給這個總那個總點頭哈腰。意外的是那些一直拿鼻孔看人的幾個總竟然第一次正眼看向我,不止看,還笑,直笑的我一身雞皮疙瘩:
“蘇編劇啊。您這部劇本我們仔細研讀過了,還真是市面少見的題材。我們堅信,有你的加盟,和我們公司的誠意力作,這部劇一定能火。”
“王總客氣了。”我對着眼前大肚腩的男人讪笑,盡量屏住呼吸忽略他的口臭!
後來又寒暄了一會,便各自入座。還好我沒和有口臭的王總坐在一起,這實在讓我舒了口氣。
朝娛公司的全職秘書李小姐把投影儀裝置打開,雙手在筆電上面擺弄着,還真有幾分似模似樣。
我裝作認真的看李小姐分析我這本劇本的賣點和受衆群,心裏直打哈欠。正猶自出神着了,便聽見對面的朝娛老大朱總問我:
“蘇編劇啊,您的這部劇重點是男人戲,男主角的戲份很重要。現在我們想問問您的看法,您覺得由誰擔綱男主角好了?”
我說誰就誰麽!你當我三歲小孩麽!我在心底朝他翻個白眼,面上卻笑得燦爛無比:
“這些市場行情我不太懂,還是朱總你們決定吧?”說是這樣說,我也知道以朝娛家的能力財力也請不來什麽大牌。不過我對這個故事有信心,只盼望主角是個會演戲的。
我把心底的期望放到最低,想着這樣的自己又覺得有些可悲。忍不住便小聲吸了口氣,對面的朱總已經笑着對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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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倒是找好了一個合适的人選。我相信,有他的加盟。這部劇的收視率可以去沖刺這一季的收視最高點,而且他的形象、演技都很适合您劇本裏男主角的形象。可以說,您劇本裏的那個男主角簡直就是為他量身訂造的。本來以他的檔期,是排不出時間的。不過他本人很喜歡這個角色,我們又多次和他接洽請求,已經有些談妥了,但是卻和他另一部電影的檔期撞上了。本來以為是沒有希望的。但是幾天前他的經紀人打電話過來說可以接。為了這個角色,他可是推了陳楠導演的邀約啊,我們也受寵若驚。”
朱總口若懸河的說着,一開始我聽得一直恹恹,直到聽見陳楠導演的名字後才有幾分驚詫。陳楠可是圈內有名的鬼才導演,最近更是格外炙手可熱,名聲甚至遠播法國。這樣的一個名導演,自然不會頻繁出戲,一年大概也只拍一部。每出一部戲裏面的角色都是圈內一線演員必争奪的熱門。
誰會這麽傻逼推了這麽一個名導演的戲來接拍朝娛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小投資拍的一部連續劇!
他是腦子不對,還是不想再混演藝圈了!?
我想來想去,始終覺得肯定是朱總誇大其詞了。畢竟從大熒幕退居電視的演員本來就少之又少,實在沒辦法這樣的,不是過氣的老演員就是混不下大熒幕的菜鳥演員。
估計朱總找來的也就是這一類中的之一吧。不過好歹比剛從電影學院畢業的菜鳥新人要好多了,至少有經驗。我只能這樣安慰着自己,回過神來時朱總的話也說完了。
然後我就聽見李秘書今天仿佛格外興奮的聲音,隐約間還帶了幾分小女孩的嬌羞:
“下面就來歡迎我們的superstar!”話音一落,會議室裏的人全部開始鼓起掌來,我只能順應潮流的鼓掌。門被推開,投影儀裏鋪天蓋地的開始出現那個人的資料剪影。
然後我終于看見迎着掌聲進來的那個人了,穿着低調的黑色長風衣,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新款的□□鏡。微長的頭發全染成耀眼的金色,卻更顯得膚白如雪,眉目如畫。
葉斯年在他的美女經紀人Jean的陪同下很淡定的走了進來,仿佛沒有聽見這一室的掌聲和略顯濃重的歡迎儀式,只邁着長腿坐在門旁的椅子上,大牌味十足。
不過他也的确有資本大牌,新一屆金陽獎最佳男主角的得主,如此年輕就獲得這個殊榮的男人整個演藝圈不過兩個,而另一個是演藝圈裏堪稱神話的存在,王牌巨星許楓。
不過他這樣的态度讓朱總他們都尴尬了一下,好在葉斯年身邊有個得力的經紀人。Jean已經笑着和衆人解釋:
“不好意思。斯年他剛錄完音,嗓子不舒服,所以不宜多說話。有什麽事我全權代表他。”一番話說得進退得宜,也安撫了朝娛這一幹人,不愧是業內有名的王牌經紀人。
我淡淡想着,忍不住去看葉斯年。卻只對上他被□□鏡遮的只剩半張臉的面容,頓時就沒了興致,慢慢移開目光。
後來談的都是些瑣事,Jean和朱總他們在協商葉斯年的時間安排問題。而葉斯年只是拿着劇本翻看。隔着那副誇張的□□鏡也不知道究竟看進去多少。
最後諸事談妥後,終于能散會了。我好生舒了口氣,才提好包就聽見朱總提議:
“這是咱們劇組第一次合作,正巧時間也不早了,要不一起去吃個晚飯?”
我沒說話,只聽見葉斯年從進來這麽久來第一次開口說話,聲調淡而懶散:
“好,我沒意見。”
“可是斯年,你等下還有……”Jean似乎想說什麽,被葉斯年淡淡伸手制止,便乖乖不說話了。
我一邊感嘆着大牌就是好,一邊笑得抱歉的解釋:
“不好意思,朱總,我等下還有個約會。估計是不能去了。”
“哦,沒事。”朱總也不算太在意,淡淡揮了揮手。我便提着包走了,轉身的時候卻似乎感覺到了那個人的視線。即便隔着誇張的□□鏡,也燙人的厲害。
我頓了頓,只當做沒看見。大步流星的出去了。
晚上當然沒什麽約會,我順路打包了份炒面,帶回家吃。正吃得開心的時候,手機就響了。是個陌生號碼,響一聲就挂斷了。
我以為是□□電話,也沒太在意。只是沒隔多久,電話又響了,還是個陌生號碼。依舊是一聲就挂斷。
我大概能猜出是誰了,回撥了一個過去,那邊果然提示是空號。我也不太在意,把手機關機了,慢慢吃我的面。
晚上做了個面膜,無心寫那部新作品。我便早早睡下了,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着。翻來覆去的幾個轉後,終于還是爬了起來。翻箱倒櫃的把那張照片翻了出來,當年那麽決絕的離婚走人,卻唯獨留下了這唯一的一張合照。
現在看,還能看見當時笑得傻子樣的自己和他。葉斯年那麽好看的眉目在照片裏靜靜凝望着我,似深情無限。
只是,都過去了。
我用力閉眼,睜開時便順手把這張照片撕得碎碎的。就像那些年逝去的年華一樣,終究是碎成粉末,沒有回頭。
去你媽的葉斯年!去你媽的大明星!!
我在心底狠狠罵着,驀然又想嘲笑自己。原來曾經寧折勿彎的蘇夏也變成了這個樣子。生活啊,怎麽就這麽難呢?
☆、2
翌日,要去上班。我起來的很早,利索的收拾完自己後,便搭地鐵去了公司。
到公司的時候正巧遇見了林岚,她手裏提着兩份早餐,見到我就直接塞下一份給我,笑道:
“還沒吃吧?M記家的剛推出的新品,趁着黑風老妖婆還沒來,你快點吃了。”
“謝啦。”我也不跟她客氣,接過早餐,便回到自己的位置。林岚的工作臺不在這裏,她是公司的骨幹員工,位置更靠近中心層。不會像我們這些學徒員工,只能坐在最外圍的混雜工作室裏。連創作都靜不下心來。
我輕聲嘆了口氣,打開筆電,調出我正在寫的那篇新作品潤色加工。
正修改的起勁時,辦公桌面被人用力敲了兩下。我愣了愣,擡起頭便看見黑風老妖婆板着的臉。
心中一驚,我差點就失口叫出她的外號。好在及時轉過口風,臉上也揚起一個讨好的笑來:
“什麽事,主任?”
“你昨天請假去哪裏了?”
“有,有點私人問題。”我強笑着回答,見她臉色依舊毫無好轉,只覺得心底七上八下的。賣出劇本的這件事我只和林岚說了,按照她謹慎的個性是斷不會在公司替我宣揚的。我也不想鬧得沸沸湯湯,只想低調的把這事處理過去就好。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這個道理,我已經吃過一次虧了,斷不會還不明白。
只是看這老妖婆的臉色,似乎知道什麽。我不由自主的低下頭,驀然卻聽見她不陰不陽的冷厲語調:
“哼!是嗎?”
“……”我只能用沉默代替回答,半天才聽見她不甘不願的聲音:
“出來吧?有人找你。”
“啊?”我愣了一下,見她臉色越發難看。也不敢再問下去了,只能急急起身,跟着她出去。
走到公司專用來接待貴賓的會客室後,我已經隐約有幾分預感了。打開門的時候果然看見了随意坐在椅子上也依舊無比耀眼的那個人,Jean依舊寸步不離的站在他身旁,正低聲和他在争執着什麽。他的表情卻依舊只是漫不經心的,帶着幾分慵懶懈怠,偏偏卻恰到好處的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見我們進來,兩人幾乎是立時就停止了交談。老妖婆在面對他們的時候瞬間就換了一副面孔,不僅笑靥如花,還有幾分小女生的嬌羞殷切:
“讓二位久等了,我把她叫來了。”
“謝謝。”禮貌道謝的人依舊是全職經紀人Jean,葉斯年從始至終都是冷着一張臉,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
“沒事沒事。”老妖婆笑的很客氣,見葉斯年目光不耐,倒也知情識趣,只微笑着道:
“那我就先走了。”
“麻煩了。”Jean依舊是一副無可挑剔的精英派頭,禮貌的将她送到門口。便關上了門,走回來坐好後,才對我溫和笑着開口說話:
“蘇編劇,其實我們這次冒昧來找你。是斯年對你劇本中男主角楚墨有些小建議,我們想來找你談談,一起讨論一下,看能不能改進一下這個角色?”一番話說得無可挑剔,禮貌又周全。明明是在挑刺,卻偏偏一點也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我看着眼前這位業內稱為全能的金牌神話經紀人,心中只有苦笑的份。輕輕吸了口氣,我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說出來的話也盡量平和淡定:
“經紀人你說笑了,劇本我已經賣給朝娛了。你們如果對角色有什麽不滿意,可以去和朝娛協商。”
“可是蘇編劇,這部劇本是你編寫的,我們……”
“如果你們不想和朝娛協商,也可以直接去找執拍這部劇的導演。總之,找誰也比找我這個話都說不上來的編劇好。”
我冷冷打斷他的話,一番話說得毫不留情面。Jean的臉色似乎有些變了,大概也是因為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棘手又不講理的編劇吧。
我在心中冷笑着,正想說如果沒什麽事情,我就先出去工作了。只是話還沒說完,就聽見Jean似乎有幾分驚訝的聲音:
“怎麽?蘇編劇還不知道麽?這部劇的導演就是斯年,不過考慮到他是第一次執拍劇本,所以我們公司的還派了最近年輕一輩出名的新銳導演唐旭協助支援他。”
這句話落下的時候,我只覺得大腦深處一片空白。濃濃的不真實感過去後,就是揮之不去刻入骨髓的惡心和……屈辱感。
我突然就很想說這部劇我不賣了,那麽辛苦耗費心血寫出來的東西,不僅只賣出一個業內聽了都會笑話的白菜價,買方公司甚至最初還不肯在編劇一職上冠上我的名字。
這些都算了,我能忍!
可如今,這部劇的執拍導演竟然是葉斯年!!!
我只覺得這一切就像一個醒不來的恐怖笑話,椎骨銘心的疼痛過後,竟是笑也笑不出來的恍惚無力感。
原來當年讀書時,老師說人生如戲,也不全是假的。
現在這操蛋的人生,不就比戲劇更讓人可笑惡心麽!!
我靜靜想着,手腳都冷成一片,更不用提胸口深處骨骼底下的那個東西了。深深吸氣,我才能讓自己的聲音保持鎮定,用盡全力的憋出最後一句話:
“總之,這部劇我已經賣了。它的版權早就不在我手上了,你們想怎麽改可以和朝娛公司協商,不用找我。”
“蘇編劇……”Jean似乎還想多說什麽,卻被葉斯年冷聲打斷:
“不用說了,Jean。一個連自己劇本都不珍惜的人,想必也改不出我想要的效果,我會再去請人來操刀潤色。我們走吧。”說完這句,他便起身。
走到門口時,卻又突然轉過身來。清冷的一雙丹鳳眼直直對上我的,裏面的流光太過複雜:
“蘇夏,果然這一輩子,你都不可能贏得了我。”
☆、3
這句話是我最深的禁忌,我的身體不由自主一僵。他已經扭開了門,準備離去。我卻下意識的跑了過去,用力把門重新摔上。
動作粗魯而淩厲,頓時吓得Jean面色如紙。他卻似乎早有所料,驀然便笑了,半眯着那雙被多家媒體譽為最迷人的丹鳳眼深深望着我,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
“蘇,蘇編劇,怎麽呢?”Jean估計是受了不小的驚吓,說話都有幾分結巴。我卻不理會她,只是瞪着眼前那個笑的一臉妖孽的男子,一字一頓:
“好!你們對劇本有什麽意見可以和我說,我會修改潤色。但是,”我停了一下,見葉斯年臉上笑意更深,頓時恨得牙齒發癢,忍不住便惡聲惡氣:
“我只改我認為不好的地方!你們的意見如果能說服我,我會改成你們滿意的樣子!”這樣猖狂的條件,即便是業內的名編劇也不敢随意提出。Jean臉上的神色當即便有幾分難看,忍不住便出聲提醒我:
“蘇編劇,你這樣的要求未免也……”
“沒事,Jean。”她話還沒說完,就被葉斯年淡淡伸手打斷。男子依舊半眯着那雙好看的丹鳳眼,笑的一臉蠱惑魅人:
“我答應你的條件。相應的,你每個禮拜必須抽出時間來開劇組的讨論會。”
“一周幾次?”
“三次。”他豎起三根纖長的手指,笑的別有深意。
Jean當然不懂其中含義,我卻幾乎是立時就回過神來了。頓時就驚得面紅耳赤,惱怒尴尬之餘,竟也不可避免的升起微微的刺痛感。
猶記得,當年我和他剛畢業初同居時,雖然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不短,也不是什麽事都不懂的少男少女。我卻不肯和他睡一張床。
當時他磨了我好久,才說好一周只同床三次,多了免談。
而當時的對話,和剛才的那兩句,幾乎一模一樣。就連他的動作和語調都沒有改變。只是當年是年少生死相許的愛侶在床笫間悄聲說情話,而剛才,不過是在談工作。
我看着眼前這人英俊到讓人移不開的眼光的面容,突然就很想用力踩上去。
不過最後當然不可能這樣做,我只是先一步走了出去,冷聲道:
“沒什麽事,我就先去上班了。好走不送。”說罷,也不等他們是什麽反應。我只是猶自出門左轉,卻恰巧碰上黑風老妖婆。
她對着我難得笑的那麽和藹可親,估計也是看在我身後那位大明星的面子,連說話都輕聲細語,幾乎讓我起雞皮疙瘩:
“小蘇啊,你們談完啦?”
“嗯。”我淡淡應下一個單音節,無心也無力應付這老妖婆,只盼着能早些離身後那瘟神遠一些。
不過老妖婆可沒打算那麽輕易放過我,竟然還親熱的一把抓住我的手,笑的虛僞又滲人:
“哎呀,正巧我有件好事要和你說說。”
您老人家能有什麽好事找我!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默默在心底吐槽。果然下一刻就聽見老妖婆的魔音:
“小蘇啊,你看你也馬上三十了。這麽大一個人,怎麽能連個對象都沒有了。這女人啊,甭管多漂亮,到了三十可就要掉價。我認識個小夥挺不錯的,在XX附中當教導主任,年紀也才三十五。要不你去見見?”
我就知道她能有什麽好事找我!三十五的男人,還沒找到老婆,估計是哪有問題吧!我在心底默默腹诽,面上卻擺出一副笑來敷衍:
“不用了,主任,多謝您的好意。我暫時還沒這想法。”
“诶,你這姑娘!”她似乎有幾分生氣,一時嘴快就說漏嘴了:
“我都和人約好了,就在今天下午……”
聽到這句,我都想冷笑了。我這還沒答應了,她就張羅着幫我全安排好了。不過這種想法也只能在心底轉轉,真要流露半點,那老妖婆估計不會給我好果子吃。所以我面上依舊笑容滿面,不說話,只看着她,存心讓她不好意思。
她也察覺到自己的失言,有心想補救,便一個勁的誇那個男人:
“你別以為我不是為你好。我和你說,那男的可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自己有一套二居室。好像還是什麽高級教師了,要不是前些年讀書耽誤了,能輪到咱麽?這可是萬裏挑一的好男人,你也別挑剔了,先去看看。”
她好一通的說,狗尾巴草也被他誇成鮮花了。我心裏無奈,正想着要找什麽理由推辭過去。一個錯眼,卻發現身後的葉斯年和Jean已經走到我身旁。
葉斯年已經戴上了蛤蟆鏡,丹鳳眼隐在茶色的鏡片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老妖婆似乎也知道在兩人面前談這個話題不好,便止住了話頭,只是讨好的對兩人笑笑。Jean回應似的略略點了點頭,葉斯年卻是目不斜視,徑直從我們身旁走了過去。
走了幾步後,也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對了。竟然又轉過身來對着老妖婆開口:
“那邊的那個主任,雖然這是你們內部的事,我不好插嘴。不過逼迫年輕女下屬去參加她本人并不想去的相親,不太好吧。”
他的語調淡淡的,但字字句句皆是指責。老妖婆多心高氣傲的一個人啊,當即就臉色發青。雖然不敢對着眼前的大牌明星發作,但想必等他們走後就該朝我發作了。
我可不想被罵的狗血淋頭,自然要及時補救,所以待葉斯年一說完後,我就立時開口道:
“主任,我想過了。今下午我正好沒事,去認識一下新朋友也好。而且當教導主任真是很厲害了,我從小就很佩服教導主任。”一番話說完後,總算挽救了老妖婆岌岌可危的臉色。
她的臉色稍霁,一句話不知道是在說給我聽還是說給那邊的葉斯年:
“我就說嘛,你怎麽會不願意。畢竟這又不算什麽壞事。”
“是是,主任說得對。”我忙不疊的應聲哈腰,終于感覺到來自那個人的視線。即便隔着一層蛤蟆鏡,他的目光依舊直直落在我身上。
我幾乎都能感覺到那雙形狀完美的丹鳳眼裏的眼神,很厲很厲。
Jean感覺到了葉斯年突然變冷的目光似乎也愣了一下,有些狐疑的打量了我和老妖婆一眼。見男子依舊沒有絲毫要離去的意思,只能輕聲催促:
“斯年,怎麽呢?下個通告時間要到了。”
聽見這句話後,葉斯年終于撤去了他那如刀子般尖利刺人的目光。不再說話,只是轉頭潇灑離去。
看着他的背影走遠,我才得意的笑了起來。只是笑容還沒維持多久,就聽見身旁老妖婆的提醒:
“那說好了,小蘇。今下午六點在財滿街的上島咖啡,別遲到了啊。”
靠!差點忘了這一遭!我在心底暗嘆一聲晦氣,面上依舊只能微笑點頭:
“好的,主任。”
總算送走了這兩尊瘟神,我只覺得像是剛結束一場大戰,四肢都有些發軟。
只是被他們這一打岔,上午完全無心工作。本來預定要潤色的作品也一個字都沒動,真是好生不順的一天。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老妖婆又特意的繞了一圈過來提醒我別忘了等下的約會,千萬不要遲到什麽的。我一一答應後,下班就直奔約會地點。
到了以後發現果然不是什麽好貨,男人三十五還想保持好身材的确是很難的。但眼前這個叫做顧楠的男人也未免發福發得太厲害了些,頭頂上還有些微微謝頂,一如當年讀書時代我見過的那些教導主任一般總是板着張臉,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
我雖然心裏早有準備,此時也還是免不了有些心寒。強打着精神和他寒暄後,他便一副領導派頭的和我坦誠布公:
“蘇夏小姐是吧?我對你還是很滿意的。聽說你在北京沒房沒車,這些我都不介意。不過你的工作不穩定,我覺得還是值得商談一下。聽說你是D大畢業,雖然學的專業是戲劇影視文學,但是我覺得你可以去考個教師資格證。到時候我能想辦法把你安插進附中。”他居高臨下的說着話,一副給了我多大恩賜的派頭實在讓我有些無言以對。
沉默了一會,我到底不好多說什麽。只能讪讪微笑,盡量委婉的推脫:
“其實不用的,我覺得我不太适合做老師。”
“你都沒試過怎麽知道,而且以後你和我結婚,總是需要一份穩定點的工作。做老師清閑,工資雖然不高,但是至少有保障。我覺得挺好。”
“……”第一天見面就談結婚!!我覺得自己真在雞同鴨講,不過眼前的男人倒是不覺得,興許是當慣了領導,說話也是一副吩咐語氣。
到最後,我幹脆不說話,只任他一個人高談闊論。散場時,他竟還說要送我回去,被我嚴詞拒絕後才作罷。
只是回家以後卻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的短信,說話內容的語氣我倒是挺熟悉的:
【你就算和我分手了,也別找個比我差太多的行嗎?這樣搞得我好像都被降低了格調一樣!】
我當然知道是誰發的這條短信,但我實在沒有什麽心思去理會。所以也就是看過作罷,反正我的生活,早已和他沒有瓜葛。
翌日,林岚問我相親如何。我只能苦笑搖頭,毫無疑問惹來她一頓奚落。後來又笑鬧了幾句,便各自安心工作。哪知中午時卻接到顧楠電話,說是附中周末要開校慶會,邀我同去。
我都要無語了,昨天表現的那麽明顯,這位爺怎麽一點也沒眼力見兒的啊!我在心中暗自腹诽,嘴上也自然推托,顧楠卻似乎一點也沒看出我的不情願,也許還以為我只是欲拒還迎。竟然還不死心的一心勸說,最終我忍無可忍,直言拒絕才算作罷。
只是下午時老妖婆就來找我了,好一通的冷嘲熱諷說我不知進退,更是好生誇了顧楠一通,簡直是說得天上有地上無。最後她做總結:周末陪顧楠去參加附中校慶會,她已經答應好人家了!
我差點就一口血噴出來,實在沒想通您老答應的事情關我一毛錢事啊!但是老妖婆是我頂頭上司,本來就不太待見我,若是不順着點,想必以後在公司裏日子更是不好過了。
這份工作還是林岚好不容易給我介紹的,若是丢了,對不起自己不說,就連林岚都有些難以交代。無奈的嘆了口氣,我最終也只能應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