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時謙入套
驟聞此言,陳瑞英難以置信,“怎麽可能?你我一直青梅竹馬,相處甚是融洽,我能感覺到你心中是有我的。”
“你是我的表兄,兒時相處融洽再正常不過,我跟其他表兄妹也都能友善相處,不能單憑這個就将親情混淆成感情,殿下的厚愛恕我無法回應,希望你能将心思收回,付給該付的姑娘。”
宋餘音苦口婆心的勸說似乎并不曾起到什麽作用,陳瑞英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之前餘音待他一直很友好,自上回之後才突然變得這般冷淡,還說出這樣殘忍的話來逼他放棄,究竟是為何?
猛然想起那日三皇姐也去了庵堂,還故意将他支開,再聯想而今餘音一口一個殿下,态度疏離,陳瑞英頓時了悟,“皇姐跟你說了什麽對不對?是不是她跟你說,你我身份懸殊不該在一起,所以你才故意上山去躲着我,不肯見我,今日又說出這番狠話逼我放棄,想必都是她在從中作梗!”
三公主的确找過她,可這并不是最重要的,“與人無尤,此乃我自己的想法,我不想改嫁,一直守着先帝于我而言才是最好的狀态。也許你們都覺得先帝駕崩無關痛癢,可對我而言,他是我的丈夫,是我喜歡的人,我是心甘情願為他守寡,并不是被陳規世俗所逼迫。”
明明都是她的肺腑之言,陳瑞英卻自欺欺人,不願相信,“你入宮之前見過他幾回?話都不曾說過幾句,入宮後并未侍寝,怎可能對他有感情?音音,即便你想讓我放棄也不至于編這麽扯的理由!”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所說的都是事實……”不論宋餘音如何解釋,陳瑞英都認定她在撒謊,“音音,我曉得你的難處,定是被皇姐威脅,不許你跟我在一起,他們的想法并不能左右我的人生,你無需擔憂,我會想辦法讓父皇同意我們的婚事,等我辦妥此事再來找你,絕不會讓你有後顧之憂!”
道罷他便沒再多待,說是要連夜入宮去找他父皇,根本不顧宋餘音的勸阻。
攔他不住的宋餘音眼睜睜的看着他離開,才明媚起來的心又一次陷入深潭之中,表哥的執拗令她無所适從,但以她對盛和帝的了解,料想皇帝絕不可能同意此事,待他碰了釘子應該就會放棄吧!
正如她所料,熬夜批閱奏折的盛和帝聽聞太監通報,說是六皇子入宮求見時,先喜了一瞬,而後又覺得最近朝中并無大事,也無慶典,他在此時回來,莫不是為了某個人。
一想到那位小女子,他便覺頭疼,但願是他想太多。斂了游思,盛和帝這才宣他進來。
進得太極殿內的陳瑞英向其父行過大禮之後,這才拱手鄭重的道出自己的想法,說要娶宋餘音為妻。
就猜是為這事兒,悶哼一聲,盛和帝随手将奏折往桌上一撂,沉下聲不悅提醒,“吾兒糊塗!她的身份如何配得上你?”
“三年前父皇曾對兒臣說,只有足夠優秀,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這句話一直被兒臣當做信念,支撐着兒臣努力拼搏,正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将餘音奪回來!如今先帝已去三載,餘音也已還俗,兒臣自當娶她為妻,父皇也曾答應過,希望您不要反悔!”
當年只不過是權宜之計,盛和帝才會跟他說,等小皇帝駕崩之後他便能娶宋餘音,本以為三年的光陰足夠磨滅那幼稚的念頭,孰料時至今日他竟還有這個想法,盛和帝不禁暗恨自個兒搬起石頭砸了腳,可縱然是他親口所言,他也不會輕易承認,“今時不同往日,你若只是王府公子也就罷了,娶誰都可,朕可以由着你,可你如今的身份是皇子,你的一舉一動都被文武百官關注着,倘若你娶先帝太妃為妻,豈不是要讓天下人恥笑?”
衆口難調,自己的人生,冷暖自知,他才不會在意旁人的指點,“兒臣不在乎天下人的看法,只想和餘音厮守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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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兒子一向執着,在政務軍事上執着是好事,也是盛和帝最為贊許之處,可若為女人而執着,那就容易讓人輕視,強壓着怒火的盛和帝耐着性子繼續哄勸,“男子漢大丈夫當以家國為重,理該将目光放得長遠些,怎可只戀兒女私情,枉顧自己的前程?你是朕最重視的孩子,更當謹言慎行,萬莫留把柄被人譏諷,将來才好繼承大統!”
縱使盛和帝拿皇位來引誘,陳瑞英也不肯收斂心思,“兒臣從來無意争奪皇位,并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放棄餘音,唯一的心願就是與她共結連理,還請父皇成全!”
盛和帝一直沒有冊立太子,正是不希望害他樹敵,但如今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若換成旁的兒子,只怕早已跪謝隆恩了,偏這孩子不開竅,竟絲毫不為所動,惹得盛和帝火冒三丈,怒拍桌案,“你這逆子怎就不聽勸,是要氣死朕才罷休?”
來之前他已做好了會惹怒皇帝的準備,也并不會因為聖怒而退縮,依舊堅持己見,揚聲再次懇求,“兒臣無意冒犯,只求父皇将餘音許給兒臣!”
“朕不允許!”憤然起身,離開龍椅的盛和帝繞過桌案行至老六面前,年屆四十的盛和帝眼尾已沾染歲月的印記,一道道輕褶盡是殺伐與鮮血的見證,那溫和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顆淩厲果決的心!
洶洶怒火正在心原烈烈燃燒着,盛和帝只恨自個兒對老六太縱容,縱容到他竟忘了規矩,忘了皇帝是不容置疑至高無上的權威!微眯着雙眼,皇帝的忍耐已到了極限,咬着牙關肅聲警示,“你休想娶一個太妃為妻,必須馬上與她了斷,否則朕也不會再顧念親情,不管她是不是朕的外甥女,都會斬草除根,朕說到做到!”
眸間的狠絕令人不寒而栗,陳瑞英曉得他父皇的手段,也知道惹怒他的下場,他不怕自個兒被厭棄,就怕宋餘音被連累。
盛和帝自以為這番吓唬能令他知難而退,殊不知這孩子眼明心亮,明知自己鬥不過父皇,便恭敬告退,打算明日到閑雲庵去找他母後。
可憐宋餘音的命運正被旁人擺布着,別院中的時謙尚不知情,雞鳴時分,旭日未升之際,他已起身練劍,照謙亦在旁相陪,以往兩人還能打上十幾個回合不分上下,今日才四五個回合,時謙的劍已然架到他頸間。
收了劍的時謙即使贏了也覺沒意思,将劍滑入劍鞘之中,淡聲道着,“你在走神。”
好吧!照謙不得不承認,他的确沒有專心習武。
“可是想念道觀中的師兄弟了?”淨了淨手,時謙在石桌旁坐下,倒了兩杯溫茶,趁機勸道:“其實你無需陪我在這兒耗着,這裏太寂寥,不适合你,還不如回道觀去,有衆人相陪,你也自在些。”
撇了撇嘴,行至他跟前的照謙将劍放于桌上,輕嗤道:“我才不會想念那些糙漢子們!”
微擡眼,時謙玩笑道:“那就是想念哪位姑娘。”
此話一出,照謙倒是沒反駁,坐在桌邊唉聲嘆氣,“上回雲珠離開時黯然神傷,也不曉得她現下如何,會不會還在難過?”
一提起宋餘音,時謙便沒話可接,默默喝着茶,一言不發,照謙兀自念叨着,“你說我要不要去衛府看望她?”
師弟對她的關心倒是出乎時謙的意料,心下微澀的他緊握着杯盞,眼神有些飄忽。
半晌不聽回應,照謙再次詢問,回過神來的時謙悶悶的道了句,“你既有此打算還問我作甚?我說不許你就不去?”
那自然還是要去的,照謙嘿嘿一笑,啧啧稱贊,“知我者莫若師兄也!那我這就開溜了,等我回來給你彙報消息!”
道罷他便迫不及待的出發了,徒留時謙一臉懵然,心道誰要聽你的消息!
想着他會耽擱很久,時謙也就沒等他,待丫鬟備好飯菜便先行用起了朝食。
衛平淵既将他當做宣惠帝來培養,膳食方面自然不會小氣,每日三餐皆不重樣,膳食都是按照宮中禦膳的标準來安排,生怕他不認得這些菜,衛平淵還要求下人報菜名,好讓他了解禦膳的規制,提前感受皇帝的生活。
對此時謙毫無興致,這些菜他都了如指掌,随便看一眼便知名堂,卻還要裝作沒見識的模樣,默默聽她們唱報,着實枯燥。
終于聽她們啰嗦完畢,可以動筷時,照謙竟然匆匆趕回,來回不到半個時辰,想着他可能會講一些關于宋餘音的事,時謙還特地将下人都打發了,不留人在旁伺候,可等了半晌,也只見他拿起筷子悶頭夾菜,只字不提衛府的情況。
時謙不覺好奇,想問又覺不妥,于是狀似無意的随口點了句,“以往你不是很愛說話嗎?今兒個怎的不吭聲?”
哎嘿!師兄果然耐不住性子主動發問了!心下暗喜的照謙面上裝作若無其事的回道:“不是你教導我食不言寝不語的嘛!”
“……”關鍵時刻他來這一套,時謙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兀自夾了塊蜂蜜番薯,雖然很甜,可心裏終歸堵得慌,“以前也沒見你這麽聽話。”
他那緊抿的唇和微蹙的眉,還有語氣裏隐着一絲抱怨,無一不彰示着內心的不滿,想探聽消息還倔強不肯開口,哪有這般便宜之事?看透一切的照謙明知故問,“看來師兄不聽我說話不習慣啊!你想聽什麽直接告訴我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