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3)

不!

她不想死!

撲通!

江柔很快着了地,雙腿因為發軟根本無法站立,癱倒在地面上失神地張着口仰望天空。

“乖小兔,感覺如何?”

李明恺站在三樓的窗戶口向下望着她,是戲谑的口吻。

“你該不會不知道,我的卧室就在你卧室的下面,而且——有個很大的陽臺吧?”

什,什麽?

半晌,江柔才慢慢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果然毫發無傷地癱坐在二樓陽臺上。

原來,自己剛剛不過只是下落了大約兩米多的高度而已,而且李明恺的陽臺還鋪着地毯……

那個,混蛋!

他騙了她!

江柔緩神間,李明恺已經從三樓下來,打開陽臺的玻璃門,半倚着門框睨她:“怎麽樣?重生的滋味。”

重生?

江柔這才驚覺,四肢百骸在恢複知覺的同時,似乎擁有了和以往不同的生機,是失而複得劫後餘生的慶幸和……珍惜。

“還想輕生?”

李明恺走到我身邊蹲下,指着陽臺下頭:“這回可沒有接着你的陽臺了,你要是還想不開,現在就去,我不攔你。”

那樣的恐懼,她再也不願意經歷。

“我才不死。”

孩子扭過頭悶悶道。

“活着已經是一種希望,而且是最值得珍惜呵護的希望。活着的人,沒有資格說沒有希望。”李明恺攬過她的肩去,低沉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裏顯得格外篤定。

“另外,我,你這條命現在是我的。”

江柔一把推開他:“去死吧你,不要臉。”

李明恺突然大笑起來,神采奕奕地看着江柔。

“江柔,你記住,這才是你,你只需要這麽做你自己!”

這個人……可真讨厭。

江柔心裏一軟,無可奈何地瞪他。

“不過話說回來,之前沒跟你正兒八經交過手,你身手是真不錯,跟誰學的?”

李明恺把江柔從陽臺帶進自己屋裏,伸手去撥她的劉海:“別亂動,除了磕到額頭,身上還有沒有傷?”

江柔搖頭,不再亂動,說:“跟我爸學的。”

李明恺揚揚眉梢:“你一個女孩子,他教你這些?”

“我小時候沒人管,跟着高年級的哥哥姐姐學壞了,小學時就偷偷出去鬼混,打架喝酒都幹過。後來跟人在酒吧打架沒留意被警察弄進去了,我爸把我保出來之後……”

江柔說着,聲音有些哽,頓了頓,繼續道:“出來之後,他把我打了一頓。我本來以為他會很生氣,把我關在家裏,或者找人看着我。誰知道之後那一年他幾乎天天都會回家,還專門找時間教我打架、喝酒……”

當江少忠把江柔第一次帶去健身館,說要教她散打的時候,孩子幾乎被吓懵了,以為他還要揍自己,連聲說着以後再也不敢了。

江少忠卻慢條斯理地換着運動服:“你長成這樣,全部都是我的責任,小柔,爸爸要負起這個責任來。不過,我沒打算綁住你的雙手雙腳,何況現在已經太晚……”

他說:“你喜歡這些無妨,女孩子大了,總要學會自己保護自己。只是,爸爸不想讓你跟別人學那些不入流的東西,我打算——親自教你。”

……

江柔閉了閉眼,從回憶裏抽離出來。

“散打、識酒、辨別簡單的毒|品、常見的陰損招……我跟我爸學了不少東西。說來也奇怪,學會了那些以後,酒吧什麽的,對我的吸引力反而大大下降。事實上,他能陪陪我,我也不需要去那些地方。”

李明恺一邊聽着,一邊從他房間內置的小冰箱裏拿了冰袋出來給她敷在額上:“你爸挺有意思的。這招反其道而行跟我剛剛是異曲同工,看來你就吃這套。”

江柔忍不住瞪他,心裏堵着的那些情緒一掃而空,奪過冰袋去自己按着:“你屋裏常備着這個?”

“這個、這個有血性的男人嘛,受點傷很正常!”

江柔冷哼,一針見血指出:“你是常被李伯伯揍吧?”

“哎我說乖小兔,讓你釋放本性,不是讓你針對我啊。”

“別叫我乖小兔。”

“那不成。”李明恺吊兒郎當地晃着腿,說,“你沒學過語文嗎?你的外號跟你本人的反差越大,你就能感受到越大的羞辱感。”

語文最好是教的這些……

江柔沖他揮了揮拳頭,卻沒再反駁,只輕聲說:“那……幹媽那裏怎麽辦?還有,她為什麽會說小萱已經……”

“我之前跟你說過,小萱失蹤後一點音訊都沒有,南京的所有汽車客運站、火車站甚至交通要道都有我們的人去把關檢查,一輛一輛車挨個檢查。動靜鬧得很大,差點驚動上面挨處分了……可還是沒用,人間蒸發了一樣。”

“後來因為盤查得緊,爆出幾個大案子,其中一個是人販子偷運孩子時把他們塞在行李箱裏,有很多孩子因此窒息而死……”

李明恺說:“我們沒找到小萱的屍體。可是在警局審犯人的時候,他們其中一個認出了小萱的照片,說是悶死了,已經轉移出去處理……”

李明恺沒說繼續下去,語氣中的痛意超過了恨意,他深吸了一口氣:“我爸把他那些下屬罵得狗血噴頭,我媽沒堅持幾天就崩潰了,接受了将近一整年的心理疏導才慢慢接受現實。可是我一直覺得沒有發現屍體,小萱未必真的已經遇害,完全可能是被人認錯了。”

江柔點點頭:“如果不是你一直堅持,可能現在也不會發現這些線索。”

李明恺說:“這些年來,我媽對小一輩确實是格外偏愛些,卻不見她有什麽反常舉動……小萱以前的衣服玩具我們也都收了起來。”

江柔低聲說:“可能是那個兔子頭飾……我記得你跟我說小萱很喜歡戴,也許她失蹤那天就……”

李明恺拍拍她的肩膀:“秦醫生會有辦法的,你別太擔心了。”

他說完,想了想,還是告訴了江柔:“上次不是跟你說,一直在找當年那個中間人住所附近的線索嗎。”

“有進展了?”

“有了意外的發現,我們發現中間人跟一個叫做李琴的人曾經有過來往。”李明恺說,“那個李琴,是李芬的姐姐。”

江柔微微張大了眼睛:“那李琴的下落……”

“她早幾年得病死了。但是我們查到了她以前的住址,我今天就是從那裏過來的。”李明恺說,“房子已經被李芬賣掉,但現在的屋主還保留了當時的一個舊箱子在儲藏間。說是原本藏在床頭的小櫃子裏沒被發現,裏面有些看起來蠻重要的東西,擔心丢掉了不太好,就一直放着了。”

“裏頭最重要的就是一個賬本。”李明恺說,“可以判斷出來,李琴也參與過販賣兒童,并且十二年前到九年前最為活躍。可能她不是負責人,一些費用還要靠報銷,那裏頭收了很多零零碎碎的食宿交通的□□。已經送去鑒識了,這裏面涉及到的地點很可能會跟當初他們拐賣孩子後,孩子的去向有關。”

江柔知道李明恺現在把案子一點點告訴自己,并不是他多想跟人分享,更不是他希望自己能給他提供什麽幫助。

只是……他想讓自己多參與一些事情,這樣就沒有心思去想些其他亂七八糟的事了。

江柔在學習上不算很有天賦,但人情世故她很早就摸得比同齡人通透。她默不作聲,心裏卻承了李明恺的情。

她在心裏說,我總有機會幫得上忙的。

******

李明恺安撫好江柔以後,打算沖個涼就去醫院陪俞晴。

江柔在李明恺卧室書櫃裏看見很多有意思的書,獲得“恩準”留在卧室裏選書。李明恺沖進浴室洗了個戰鬥澡,出來的時候只穿着背心。

他擦着頭發,看見江柔站在書櫥前發呆。

“看什麽呢,這麽出神?”

江柔手上捏着一個銀镯子——那原本就擺在書櫥上。轉頭問李明恺:“你們這邊都時興戴這樣的小手钏嗎?”

“怎麽,你小時候沒戴過啊?”李明恺不以為然,“就這镯子,據說還特地去廟裏請人開光,保平安的。我早就不戴了,一直擱在這裏。”

他說到這個,語氣淡了些:“希望真能保平安吧,小萱也有一個。”

“那你們每個人戴的都是這種樣式的嗎?”江柔翻轉镯子,看見上面的圖案,喃喃道,“哦,花紋不太一樣。”

“當然不是,我媽找人特地打的。”李明恺湊過頭來看,“你說這個花紋?這是篆書的恺字。”

江柔心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手一哆嗦差點沒拿穩那個手钏。

她猛地擡頭,死死看着李明恺:“特地打的?那長成這樣的花紋呢——”

江柔擡手在書櫥的玻璃上劃拉:“大概是這樣,上面是兩個鹿角形狀的,下面我不太記得,像一個小房子。”

李明恺瞄了一眼,說:“那是個草字頭和個寶蓋頭。”

江柔的心漏跳了一拍。

随後,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房間裏幽幽傳出——

“李明恺,小萱是不是也有一個這樣的手钏,上面……刻着‘萱’字。”

“對。”

“我在宋珍的手腕上,看見過那個手钏。”

江柔一字一句,力保說得清楚,盡量讓李明恺一次性就明白自己的意思。

“她戴着小萱的手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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