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得不說,地鐵上的椅子焊得還是挺結實的,辛白和運動女孩費了半天勁也沒拆下來東西,眼見燈光閃爍中乘警越來越近,她知道自己得想個別的辦法了。

拆東西的時候,辛白沒放棄觀察那個怪物,最初本意是在對方靠近後好及時逃跑,結果看着看着,竟然讓她找到了些許規律。

燈光熄滅到燈光閃爍亮起之間的時間是相近的,辛白沒有秒表,沒法準确計算出具體時間,但這不影響她的判斷。

平日裏辛白有數秒的習慣,例如家裏電梯在不停的情況下,每一層要停留4秒,而公司的電梯則是3秒。

如果走樓梯,前3層樓她能以1秒兩階的速度往上爬,到第4層就變成1秒1階,6層以上2秒1階,10層以上……得先喘口氣再說。

少年時期,辛白是個重度福爾摩斯迷,将“觀察”兩個字刻在了腦子裏,這些年症狀有所緩解,但做習慣了的事很難再糾正回去。

就比如現在,辛白知道自己常坐的4號線一共幾站,能背出全部的站點名稱,記得出站後抵達安心公寓中途有幾家店,分別又是什麽。

當觀察成為了本能,注意到怪物的出現規律,也就水到渠成了。

7秒。

再一次閃爍之後,辛白确定了答案,如果不想讓自己陷入兩面夾擊的窘境,她就得押上自己的性命拼一把。

“我要沖過去。”辛白冷靜開口,擺出跑步時的标準姿勢,“那家夥消失和出現之間有大概6、7秒,這是個機會。”

運動女孩也已停止拆卸座椅的無用功,正尋思能不能從上面的吊環扶手想辦法,聞言一愣,随後看向離她們越來越近的乘警,似乎在估量着辛白提議的可能性。

辛白沒管她,該說的她都說了,勸是不可能勸的,對方愛信信不信拉倒,那是人家的自由。

再說了,建議的确是給了,成功率可還沒譜呢,辛白也不能強迫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無條件信任自己……就連她自己都承認有賭的成分,又怎麽能強求他人。

思緒間,燈光依舊在規律地進行着閃爍和熄滅的動作,辛白估算着自己的跑步速度,特意往前挪了1節車廂,這樣既有加速的空間,又不會因為距離太遠而錯失良機。

燈光閃爍,歪頭乘警出現,制服上的血跡比最初擴大了不少。

燈光熄滅,歪頭乘警消失,不知是回歸另一個空間,還是就潛伏在這附近,等待着獵物盲目且草率地自投羅網。

當然,辛白想出這個辦法時,已經用手電筒照過了,燈光熄滅的時候,那邊的确沒有東西,燈滅怪物藏身黑暗的情況微乎其微。

7秒。

燈光再度閃爍,怪物再度前進一步,辛白幾乎能夠嗅到對方身上傳來的腐敗和血腥的味道。

燈光熄滅,車廂內再度歸于黑暗,辛白早在準備之際就收起了手機,深吸口氣等待着下一次變化來臨。

7秒。

燈光再度閃爍,辛白抓住機會起跑,乘警的存在只有2秒,她必須在對方消失之前縮短彼此的距離。

辛白的舉動似乎刺激到了乘警,它雖然沒有改變自己的運動規律,臉上的表情卻有了變化,原本只是在詭異地微笑,現在唇角越擴越大,上挑的弧度也越來越高,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大力拉扯着他的臉皮,将笑容定格在一個普通人根本達不到的程度。

——有點像是DC漫畫裏的小醜。

辛白無視了這種詭異,也沒有因此放慢自己沖刺的腳步,她沒有瞻前顧後的習慣,既然決定了就會一沖到底。

2秒後,燈光熄滅,乘警消失。

辛白與對方之間還有大約10步左右的距離。

1秒。

2秒。

1步。

2步。

……

辛白調動起自己全身的運動細胞,恨不能把所有力量都加點在兩只腿上,剛才乘警消失的位置與車門平齊,按照對方的前進規律,她必須在7秒結束之前,至少超越車門前面的第一排座椅。

5秒。

辛白跑進乘警所在的車廂。

6秒。

辛白一步跨過車門前面的座椅。

7秒。

燈光閃爍,乘警再度出現在車廂之內,辛白卻已經甩開對方一截,踉踉跄跄跑進下一個車廂。

克制着恐懼,辛白捂着劇烈跳動的心髒回頭望去,激動地發現自己只能看到乘警布滿猙獰傷口的背影,那家夥既沒有回頭,也沒有轉身,依舊保持着剛才的行動軌跡向前走去。

她成功了!

“漂亮!”

辛白忍不住握拳低聲歡呼,随後就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發出劇烈的咳嗽聲,她跑得太急了,又太緊張,驟然放松下來身體還有些跟不上反應。

好在她暫時安全了,接下來則是驗證下一個想法。

【永夜站】

如果這不是無解的恐怖片,那麽這個站名應該就是個提示,早在乘警出現之前辛白就有了模糊的想法,現在還未完全褪去的腎上腺素刺激着她的大腦,正好将之補充完整。

“永夜站、永夜……”辛白沒有再移動,而是留在了當前車廂裏,她握着手機喃喃自語,“永遠的夜晚,也就是沒有光——月亮和星星不算,真正發光的是太陽,太陽出現就是白天……感覺還是牽強啊,不過也想不出別的,先試試吧。”

“試什麽?你想到什麽了?”

運動女孩捂着自己的左肩,只覺得掌心一片濕潤,肩頭到整個左上臂火燒火燎的疼,像是被人平白刮去一層皮。

她剛才見辛白成功,也學着用那種方法跑了過來,只是時間沒有辛白掐得那麽準,跟乘警擦肩而過,接觸的位置瞬間有了傷口,當時沒有感覺,疼痛是在幾秒後才爆發出來的。

“這站叫永夜站。”辛白沒有注意到運動女孩的異樣,她的精神全都在自己的推理上,“永夜,就是沒有白天,咱們本來就在地鐵裏,看不到外面,能有光的就是手機上的電筒,還有那個家夥出現時的燈光。”

辛白的語速飛快,她不敢保證那個怪物會不會調頭回來,也沒法保證自己每一次都能掐準時機通過,萬一幾次之後那玩意兒突然升級,她肯定會死得很慘。

死可以,很慘不行,辛白給自己的人生規劃是活到老,然後在壽命走到盡頭後,在睡夢中自然死亡。

她可是立志要拿退休金到回本兒的人,怎麽可以在這個年紀就輕易死去,絕對不行!

“人在黑暗中會下意識尋找光亮,看不見會擴大我們的恐懼感,所以車廂裏幾乎沒出現過一直黑暗的情況……咱們得把手機關了,在黑暗中待一陣。”

“待多久?要是有別的東西出來,我們看不見怎麽辦?”

肩膀和手臂的疼痛讓運動女孩收起了找刺激的心,仿佛現在她才真實感受到死亡的威脅,這不是她玩過的任何逃脫游戲,也不是她覺得無聊的鬼屋,而是切實存在的靈異事件,是能收割她性命的存在。

辛白搖搖頭:“我不知道,也許幾秒鐘,也許幾分鐘,考慮到最開始我們反應不過來,以及有人手機掉落或者遮蓋鏡頭的情況,肯定不會太短。”

說話的時候,辛白看向對方,這才發現運動女孩的神色有些扭曲,右手似乎一直在捂着左臂,而握着手機的左手始終垂在身側。

“你受傷了。”辛白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眼睛盯在對方肩膀的位置,“竟然不是精神攻擊,而是物理系的嗎?”

她以為那東西是個幽靈,沒想到竟然是有實體的,那之前稱呼對方為“怪物”倒也沒冤枉他。

“那家夥很邪門,他就碰了我一下,就這樣……嘶!!”運動女孩松開手,借助辛白打開的燈光,第一次看到自己手臂上的傷口,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這什麽鬼!!”

傷口不是運動女孩想象的被平整撕開,而是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細碎割傷,既像是被帶倒刺的舌頭舔的,又像是被誰拿着最粗粝的砂紙狠狠地蹭了一下。

本來就很疼了,現在看到傷口,運動女孩覺得疼痛開始翻倍。

“你要試試嗎?”辛白問運動女孩,“如果不試,我就自己往前走走。”

“試!”運動女孩這次沒有躊躇,咬牙同意辛白的提議,“我快疼死了,快點離開這鬼地方,我要去醫院!”

于是,兩人找到座椅肩并肩手拉手坐下,然後同時關閉了手機的電筒功能,車廂裏頓時回到最初的黑暗和寂靜,她們緊張不安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黑暗放大着人的其他感官,辛白覺得自己能聽到許多之前聽不到的聲音,窸窸窣窣的,似乎有什麽在爬,又似乎有什麽在哀哀哭泣。

緊接着,她小腿一涼,有什麽東西鑽入她的褲腿,纏繞住她的身體,緩慢的往上攀爬,黏膩而冰冷,令人忍不住打個寒顫。

腦洞在此刻不合時宜地展開,辛白盡量控制自己,但真的很難,那些東西就跟有自己的思想一樣,在她的腦海裏閑庭信步,一會兒是蛇,一會兒是有毒的藤蔓,一會兒又變成了克總的觸須。

就這還不算完,辛白覺得屁股下面的座椅也有了變化,不再是堅硬冰涼的硬塑制品,而是變成了另外的東西。

——柔軟、溫熱、濕潤且會動,并且有一股腥臭的風吹在後背和脖頸上,讓人寒毛直豎、渾身發涼。

這種感覺,就好像她坐在了誰的舌頭上,下一秒就會被身後張開的血盆大口吞吃入腹,連皮帶骨地吞噬幹淨。

運動女孩那邊顯然也不好受,她抓着辛白的手越來越用力,但本人卻咬緊牙關一聲不吭,顯然在用盡全力抵抗那種磨人的恐懼。

45秒。

辛白艱難的繼續讀秒,她決定要至少堅持5分鐘,到時候如果還沒突破,她再去想其他的方法也不遲。

現在就看誰能耗得過誰了,辛白拿出與她那個傻逼前老板對峙的态度和精神,咬牙繼續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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