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六月鳳凰花映日紅豔,如同絢爛的火焰,焦灼着每一個即将畢業學子的心。

這是一個普通的午後,臺中一間私立大學校園長廊的轉角處,林阮阮無奈地看着眼前一臉興奮的好友喬筱若。林阮阮一張可愛的娃娃臉上,眉頭輕輕蹙起,“筱若,這個講座我們大三的可以不用去吧,這不是學校為學長、學姐才舉辦的嗎?”

“林阮阮,你真的很笨耶,學校當然會這樣說啊,而且學校也都沒阻止商科的學生去,我們是企管系的大三生明年也要畢業,當然也有資格去啊,更重要的是……”喬筱若擠眉弄眼,一臉神秘地說∶“你知道給我們講座的人是誰嗎?”

林阮阮搖搖頭,圓圓的小臉蛋上滿是迷茫。

喬筱若早就知道林阮阮會是這種反應,随即露出“我就猜到你會不知道”的表情,繼續說道∶“給我們講座的人是華悅集團的長子顧霈昀,很年輕,現任華悅流通公司的執行長,之前一直待在英國,一年前回到臺灣,據說是為了拓展新的業務,而且他們公司好像是做貿易百貨的……”

喬筱若歪着頭,努力回想她從別人那裏打聽過來的消息,劈裏啪啦地說了一大通,本以為會引起林阮阮的一絲興趣,但沒想到即使她說得口幹舌燥,林阮阮依然一副呆呆的模樣。深深地嘆了口氣,喬筱若湊近林阮阮,伸手幫這個冷淡的小女人推了推眼鏡,然後耐着性子問∶“你知道華悅集團嗎?”

林阮阮繼續搖搖頭。

喬筱若深吸了一口氣,裝作無所謂地說∶“其實我也不知道,反正這個集團很厲害就是了,以網絡和海量數據運用在商業運作上,整合營銷都有涉獵,華悅流通只是它們旗下的子公司,當然……”

她故意停頓了一會,眼楮裏迸出閃亮的光彩,“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顧霈昀是一個非常有魅力的男人,目前還沒有結婚,你不知道有多少女生為了去看他,把星期三下午的課都跷掉了,我們現在去剛好還不用逃課呢。”說完,喬筱若就捧着自己已經通紅的只果臉,興奮地直跳腳。

林阮阮看着喬筱若激動的模樣,黑白分明的眸子依然波瀾不驚,她開始思考她為什麽會和喬筱若成為好朋友?明明她們有那麽多不同的地方,喬筱若對她說的人和事,她沒有一點興趣。

星期三下午即使沒有課,她想的也是抓緊時間看老師發下來的講義,畢竟快要期末考了,不認真複習的話,她真的很有可能被當掉,想到她之前有過的經歷,她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喬筱若看林阮阮一副完全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的模樣,頓時覺得恨鐵不成鋼,她有些抓狂,“我不管,反正阮阮你一定要陪我去,學校費盡千辛萬苦才請到顧霈昀,你就看在我們用心良苦的董事會的分上吧,再說人家特地從臺北來到臺中,我們總要盡地主之誼,而且……”

聽着喬筱若越講越離譜,越講越誇張,林阮阮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她早就是知道自己不是喬筱若的對手,算了,纖細的肩膀無力地垮下,林阮阮黯然地點點頭。

喬筱若歡快地兩手一拍,發出勝利的歡呼聲。

星期三下午在階梯教室,教室裏人滿為患,一大批的學生擠進來為的就是想要一睹顧霈昀的風采,除了大四的畢業生,其他低年級的學生也占了不小的比例,連學校也沒想到會引起這麽大的轟動,只能安排一些人員出動維持秩序。

林阮阮看着眼前鬧哄哄的場景,只覺得都快要窒息,而喬筱若則一個勁地墊腳觀望,就怕占不到适合的位置,畢竟她們至今還被堵在階梯教室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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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阮阮扯了扯喬筱若的袖子,道∶“筱若,人這麽多我們還是走吧。”無奈人多聲音吵雜,她的聲音根本就沒有入喬筱若的耳朵,話音剛落,她就被興致昂揚的喬筱若直接拉到了裏面,在穿過人牆的期間,她的眼鏡差點被人擠掉了,幸虧她及時扶住才沒有造成嚴重的後果。

二十分鐘過去,林阮阮和喬筱若終于坐到了位置上,雖然是倒數第二排,但相較于只能趴在門口觀望的人來說,條件真的優太多了。反正喬筱若是滿足了,林阮阮則暗暗嘆了口氣,耳邊的嘈雜聲震得她耳邊嗡嗡響,從到了階梯教室伊始,這樣吵雜不堪的聲音就沒有停過,對素來喜靜的她,現在對她而言,絕對是最大的折磨。

可誰讓喬筱若是林阮阮從大學進來就一直保持着良好關系的好朋友呢,她無奈地擡起臉看看,黑壓壓的一片人,忽然,鏡片後的眸子一動,雖然隔着相當遠的距離,但她還是注意到講臺的沙發上坐着一個巋然不動的男子,但那個人仿佛天生帶着領導者的氣息,在面臨那麽一大幫人的時候,他給人的感覺幾乎是從容自在的。

忍不住伸手推了推眼鏡,雖然林阮阮不能非常清晰地看到那個男人的臉,但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這個人的氣勢。這個人就是顧霈昀?

這時,旁邊的喬筱若忽然伸手掐着林阮阮的手臂,令她一陣悶痛,正想說什麽,人群中卻發出巨大的歡呼聲,一些人帶頭拚命鼓掌,喬筱若激動地一個勁地跺腳。

“各位好,我是顧霈昀……”

林阮阮聽到了一道十分低沉穩重的聲音,帶着壓倒性的氣勢,她禁不住擡起頭,看向講臺,看到那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自沙發上緩緩站起來,似乎面帶淺笑地為這場講座作了開場缸。

不過短短幾個字,大廳裏又爆發出巨大的喧鬧聲。

接下來的時間裏,其實林阮阮并沒有聽太清顧霈昀說了什麽,但可以感受到他的幽默。對,幽默。并且是一本正經的幽默,和他沉默時給人的感覺又有點不同,他相當懂得掌控局面,帶動聽衆的情緒,讓他們随着他的言辭作出最合适的反應。

好厲害的人。林阮阮微微垂下頭在心裏默默作出評價,這種境界她一輩子都達不到,哪怕三成都不行,因為從小到大,她較為沉默內斂,無法像他這樣自信,談笑風生……

“阮阮,你究竟有沒有在聽?”一直目不轉楮地盯着講臺看的喬筱若,總算良心發現地注意到坐在一旁的好友。

聞言,林阮阮微微側過臉,很認真地點頭道∶“我有在聽。”雖然她聽不太清楚,因為顧霈昀的每一段話都會讓她不由自主地陷入一番思考。

可喬筱若卻不信,朝天翻了一個大白眼,她嗤之以鼻地道∶“林阮阮,你知道你傻愣愣的模樣連厚厚的鏡片都遮不住嗎,你說這話誰信啊?”

林阮阮想立即反駁,明明她很用心在聽。可喬筱若随意擺擺手,表示不想聽她的辯解,複又轉過頭去關注顧霈昀。

林阮阮紅潤的小口無聲地張了張,然後閉了嘴。

“話說阮阮,你到底近視多少度,你有看清講臺上的男人嗎?”眼楮幾乎黏在前方的喬筱若忽然冷不丁地來一句。

什麽?林阮阮一時沒多作思考,直接回答,“五百多度,看不太清。”其實她的鏡片度數最近調整過一次,但是因為她們欠佳的位置,她并沒有仔細看清男人的面容,但她覺得這并沒有什麽重要影響。

側臉對着林阮阮的喬筱若于是露出惋惜的表情,她嘆息着搖搖頭,“太可惜了,顧霈昀真的好帥,不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俊美,是那種極富男人魅力的英俊,這才是男人啊……”

說着,她倒抽了一口氣,轉頭拍了一下林阮阮規規矩矩放在大腿上的小手,有些兇巴巴地說∶“趕快趁這個假期做個視力雷射手術,有多少美好的事物都是因為這樣流失掉了,還想不想找個好工作?”

林阮阮看着喬筱若豐富的表情,莞爾一笑,乖乖地點頭,“好。”

喬筱若這才滿意地重新轉移了注意力,順便從包包裏掏出手機對着前方,嘴裏念念有詞地到道∶“我要拍一張照片留念,多麽難得的機會啊,放心吧,我也會傳一張給你的。”

乖順的林阮阮點點頭,她沒聽清喬筱若說了什麽,她禁不住轉頭望向窗外,仿佛看到火紅鮮豔的鳳凰花瓣的影子,它們似乎飄蕩到玻璃窗前,有幾片黏在透明玻璃上,有幾片随風飄散,它們飛舞着、旋轉着,然後飄向不知名的遠方……

林阮阮厚厚鏡片下水潤的眸子迷濛起來,不久之後,她也即将畢業,也即将要遠行,對嗎?她的心止不住地怦怦直跳,回過頭看着猶自激情澎湃的喬筱若,不覺內心也跟着雀躍起來,激蕩不已。

這是美麗的六月,這是最美的鳳凰花,很多年以後,林阮阮才明白這是蹚在時光長河中,她唯一想握住但又握不住的一段光陰,除了本着一顆純粹的懷念之心之外,別無他法。

兩年後。

晚上十點,叮的一聲,林阮阮拖着疲憊的身子走出了電梯,慢吞吞地走到了自家門前,又緩緩地舉起鑰匙,插進鑰匙孔,随着輕輕的聲響,大門應聲而開。屏着呼吸,連燈都不敢開,她小心翼翼地站在玄關換鞋,就怕吵到什麽人。

“林阮阮,你還知道回來,現在幾點了,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猶如落下一顆炸彈,尖銳而憤怒的女人的尖銳的聲音瞬間響徹整個屋子,随着她的狂吼,客廳的電燈也被人全開了。

站在玄關口的林阮阮順間僵直住了身子,刺眼的燈光打在她煞白的臉蛋上,幾乎連呼吸都停止了。

“你傻站在那裏做什麽,給我過來!”林母披散着頭發,雙手抱胸,伫立在沙發前,看着不作聲的女兒,惱怒的聲音又拔高了一度。

林阮阮故作鎮定地轉過身,微微擡頭瞄了一眼,只見憤怒的母親氣急敗壞的樣子,沒有化妝的臉龐此刻顯得蒼白又猙獰,還有一直坐在沙發上冷漠看着她的林父,他的眼神不知聚焦在何處。林阮阮纖細的小腿禁不住打顫,她幾乎是舉步維艱地走到客廳,暗暗咬着唇,稍稍低着頭,不想看她眼前的兩個人。

“知道現在幾點了嗎?”林母十分冷漠的聲音,夾帶着山雨欲來的恐怖氣息。

林阮阮用力咬緊自己的嘴唇,點點頭。

“我今天早上跟你說過什麽,我讓你幾點回來?”

“你說早點回來,但是……”

“沒有但是!”林阮阮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林母的狂吼聲打斷。

一直隐忍的林阮阮瞬間眼楮就紅了,一直垂着的頭壓得更低了,唯恐連自己的呼吸聲都會引起母親的憤怒。

“把頭擡起來,我叫你把頭擡起來!”

纖瘦的林阮阮顫微微地擡起下颔,拚命吸着氣,才能憋住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

林母打量着女兒已經通紅的眼楮,随即一聲嗤笑,“怎麽,還覺得自己委屈了?”邊說邊坐到沙發上,她諷刺的聲音刺痛林阮阮,“我們林家供你吃、供你穿,還讓你讀了私立大學,你讀的是企管系,卻找了一份什麽圖書館管理員的工作,薪水低,還住在家裏,這樣的事也就你林阮阮做得出來,你哪裏有資格委屈。”

圖書館管理員也是工作,她從來就沒想讀什麽企管系,明明她是被強迫的。林阮阮睜大了眸子,在心裏發出強烈的抗議,可喉嚨卻仿佛被堵住了,什麽都說不出來。

“算了,我不是想跟你說這個的,我是來通知你,三天後請個假,跟方家的大兒子見個面,他要是對你有意思,就早早把婚事确定下來。方家家産豐厚,你嫁給他對我們林家也好,你也算是報答了我們對你的養育之恩。”

林母涼涼地說,她現在倒是不氣了,還有興致撥弄她塗着豔麗丹蔻的指甲,畢竟把林阮阮這個賠錢貨嫁出去還能賺一筆,也能給兒子添置一筆錢好娶媳婦。

可林母不知道的是,她說出的每一個字,就像一根根刺一樣,刺進林阮阮的心裏,直到刺出的窟窿再也流不出一滴血才罷休。

林阮阮纖長的羽睫顫抖地垂蓋下,又顫抖着掀開,這就是她晚歸的原因,她根本就不想跟他們談論方志奇的事情,她大學畢業才一年,并沒有多少積蓄,大部分薪水都給家用了,她現在嫁了人的話,就會永遠成為男人的附屬品,她不想要這樣。

可更讓她心寒的是,明明她們家家境小康,父母卻急着将她嫁出去,她知道他們不喜歡她,就因為她是個女兒,從小到大她受過的不公平與冷漠已經夠多了,但這她都可以忍受,卻不能忍受自己被當作貨品一樣被販賣。她知道方志奇家境優渥,可這和她有什麽關系呢?或許她的父母還以為有機會攀上像方家這樣的有錢人而竊喜呢,可她才不要。

“媽,我不想……”林阮阮懇求地看着母親,哪怕還有一點點的轉機,她只希望母親施舍她一丁點疼愛。

可惜,響應林阮阮的是,林母狠狠地瞪了一眼,說道∶“我不是來征求你意見的,我是來通知你的。”

“可是……”

“阮阮。”一直沉默不語的林父忽然插嘴,嚴肅的面容上那一雙淡漠的眼楮,他冷淡地望着林阮阮,接着說∶“這件事情,雙方父母都已經談好了,你不要任性。其實今晚我和你媽還想講另外一件事,爺爺留下的清嶺農場,有人想要出錢購買,要建購物中心,價錢非常可觀,我和你媽,還有你弟弟都同意,所以希望你在買賣的合約上簽字。”

“不是希望,是必須。”林母不滿地補充一句。林父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算是默許了。

幾乎就是一個晴天霹靂,林阮阮覺得眼前一片黑,她甚至懷疑她的耳朵出現了問題。所以說,她的家人已經決定了既要賣地的錢又要方家的好處?而在這個過程中,她只需要做一個聽話的傀儡就好,他們怎麽可以這樣?

“我不同意……”林阮阮帶着哭腔哽咽,隐忍的淚水終于傾瀉下來,她不是商品,也不是木偶,她也有感情,她也會難過。

“林阮阮!”林母又發飙了,直接無視了林阮阮的眼淚,細長的眉毛飛起,“你要搞清楚我們不是問你意見,你以為你有什麽權利拒絕?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今晚為什麽那麽遲才回來,是當縮頭烏龜當上瘾了嗎?”

林阮阮流着淚,拚命搖頭。

林母瞪了林阮阮一會,忽然從身後掏出一份文件甩到她身上,罵道∶“乖乖把這份合約簽了,給你兩天時間考慮,兩天後我要是看不到我想要的東西,你自己看着辦!”

任由那份合約從林阮阮的身上滑到腳邊,林母再也不看她一眼,怒氣贲張地踩着重重的步伐,走到卧室,猛地将卧室的門一關,頭也不回地進去了。

林父則像是看了林阮阮最後一眼,遂關了客廳的燈,也舉步往卧室走去,只見房門一關,連最後一束光也被吞噬,留下一室的黑暗,在一片的漆黑中,唯有林阮阮冰涼的淚水還與暗夜相互舔舐。

林阮阮慢慢蹲下身,撿起那份合約,然後如同一個失掉靈魂的人,一步一步進入到自己的房間裏,終于将門鎖上後,她才允許自己的背沿着房門漸漸下滑,直到跌坐到地上,纖細的手臂抱着膝蓋,頭埋在臂彎中,整個身子都在顫抖。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響起沙啞脆弱的女聲,“爺爺,阮阮好痛苦……”

林阮阮想起這個世界上唯一對她好的親人,想起這二十三年來唯一一段因為有爺爺陪伴而顯得快樂的時光,可是七年前,爺爺走了,留下一片農場,而現在連農場也要被賣掉了,就連……

“爺爺,你知道嗎?阮阮要被賣掉了……”這些年,沒有人知道林阮阮內心的難過與隐忍,她一直僞裝得很好,裝成開心的樣子,可是撕開鮮麗的糖衣,裏面的東西早就已經腐爛了。難道她要一直這樣下去嗎,她不能,她不能允許他們這樣掌控她。

纖白的手指握成拳頭,林阮阮揪緊手上的合約,忽然站起身開了燈,胡亂地擦幹眼淚,深吸了一口氣,捏着合約的兩手正準備朝相反方向用力……

細白的手指忽然僵直住了,林阮阮水潤的大眼楮久久地黏在華悅流通公司這幾個黑色印刷大字身上。林阮阮猛地翻開合約,迅速地浏覽起裏面的內容,越看心跳得越厲害,像是為了确定什麽,她飛快地去翻找包包,拿出自己的手機,顫抖着手指在搜索引擎上輸入幾個關鍵詞。

然後顧霈昀三個字眼首先躍入她的眼簾,一年前做了手術而不需要再配戴眼鏡的美麗的眸子一下子睜大了,纖瘦的身軀只覺得所有的力氣都被抽走,上下牙關都在打顫。

居然是這個人!林阮阮整個人頹然地坐到地上,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各種思緒自四面八方湧入腦海,若是她再這麽逆來順受下去,她的人生可真的就要結束了,她向來都是順從并且聽話的,以為這樣就可以稍微博得父母的歡心。

可事實證明,這不過是她的一廂情願,她做什麽都是錯的,他們喜歡的只有弟弟,所以就算她聽話地嫁給方志奇,父母也不會覺得這是她的感恩,而是覺得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她真的可以繼續忽略自己的內心真正的想法嗎,她忍隐這麽多年了難道還不夠?但是有什麽其他辦法呢?

林阮阮白皙的小臉上染上一層薄汗,臉上逐漸泛起不正常的紅暈,一直緊捏合約的手指發出細微的聲音,指節處透着煞白。一個驚人的念頭在她的腦海中閃過,她要賭一把,潔白的貝齒狠狠咬住已經失去血色的柔嫩唇瓣。林阮阮決定了,她想到一個超出她所有認知的辦法,如同開了一個幾乎沒有勝券的賭局,但又不得不去賭。

林阮阮将合約翻開來找到需要的信息,然後擱置到床頭櫃上,随後又拿起手機撥通一個熟悉的號碼,在等待的過程中,她一直努力平穩着呼吸,不讓人發現她的異樣。

電話接通了。

“你好,組長……對,我是阮阮,我明天想要請一個假。”通話完畢之後,放下手機,林阮阮倒在床上,茫然地望着頂上的天花板,明明知道這樣做,成功的機會微乎其微,甚至可以說癡人說夢,但是再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除了那個人,沒有人可以幫她。他應該是一個好人,希望他能夠施舍她一次,林阮阮悄然阖上眼楮,明天她要去臺北。

第二天,林阮阮等到林父和林母出門後才從房門出來,她知道她的父母是從來不關心她的行蹤的,昨天的等門幾乎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還是為了要把地賣掉的事情,但今天她還是要作好萬全的準備,早早出門可能會引起正在上學的弟弟懷疑,畢竟他和父母是上下一條心。

拉緊包包的肩帶,腳步飛快地走出了所在的小區,随手招呼了一輛出租車,整個過程一氣呵成。坐上車後,林阮阮整個人似乎都是癱軟狀态的,她還沒有這麽勇敢過。随後她對出租車司機說∶“司機,我要去高鐵站。”

拿着高鐵車票過了剪票口,走向北上的站臺,之後列車進站她進入了高鐵車廂,尋尋覓覓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最終靠在柔軟的椅背上後,她才松了一口氣。

林阮阮轉過頭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臉上只有微微血色,她想了想,擡手用力搓揉臉頰,直到泛紅、泛熱才停下來。她不能怯場,這場戰役還沒有開始,她必須挺住。

“各位旅客你好,本次列車開往臺北,沿途停靠新竹、桃園、板橋,臺灣高鐵祝你旅途愉快。”

車廂內廣播公式化的聲音再次提醒了林阮阮,她現在真的要去臺北的那家公司找那個人了,而她不知道的是,命運的齒輪正悄悄激活,正在沿着劇變的方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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