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任務失敗後

‘任務做的多了,不翻車才奇怪。’

春雨過後,池年又在山頭摘新生的漿果。竹籃中裝了零星幾顆,她仰天躺下,盯着天邊的白雲發呆。一直跟在她身後的狐貍們早已習慣,自覺散開,不多時叼着漿果放進籃子。

池年打個哈欠。半寐半醒中,一只軟軟的白狐貍團奔來,池年随手捏一顆果子喂給它。

阿白小爪子捧着果子嘤叫道:“你快去刑堂,又有不知死活的修士進青丘了,打扮的怪模怪樣說是找人,看上去撐不久了!”

這是本月第幾個了?池年頗為頭疼。

青丘聚集狐族,雖非神獸,但妖力強勁。自從池年被寄養在青丘,更是戒備森嚴,陣法嚴密。人妖向來不合,修士前來和送死無異。近年聽聞玄門重振,突然動了青丘狐的念頭,莫非這世道又變了?

找人?這理由堪稱蹩腳。在青丘找鬼都比人多。

作為青丘唯一的人,池年走進刑堂之後,卻是愣了。

那人一身線條勁酷的黑色風衣,此時身形虛幻即将湮滅,正是任務失敗的模樣。狼狽得對不起他傲人的業績。

池年啧啧嘆道:“可惜這是修仙世界,沒有相機,沒法拍下來發給你的腦殘粉看。”

“老大!都什麽時候了還皮!你困在這個世界十二年了還沒困夠?”盯着面前只有十二歲大小的池年,模樣可愛太多,脾氣卻一如既往,白夜又急又氣,“我時間不多,長話短說。”

“我的系統怎麽失靈了,我怎麽才能回去,怎麽一直沒人來救我。”池年斂了笑,眸中一片冷然,“上頭既然派你來這個世界,你任務也失敗了,說明,我已經被放棄了對吧?”

白夜嘆了口氣,不愧是那麽久以來一直壓他一頭的池年,只是短短一個照面就看出他最重要的任務。

“很抱歉,我能力不足帶不走你,也無法修正這個世界的變異差值。上頭已經啓動程序。着手湮滅這個不可控變數了。”白夜忽然吸了吸鼻子。

池年啪叽一下拍他腦袋。“我還沒死呢,你掉眼淚幹嘛,開追悼會啊?我可不接受你的忏悔。”

“抱歉,之前總是将最難做的任務推給你。”白夜的身形越來越虛幻了。

Advertisement

池年嫌棄道:“要不怎麽排行榜上我是萬年第一,你只能算個弟弟?”

不管是完成量量還是完成度,池年永遠是第一。好像就沒有她完成不了的任務。白夜也想不通,池年怎麽會在一個修仙世界失敗。而且還被困了十二年。

“我偷偷查過,你的系統并沒有損毀,雖然回應很微弱。”白夜問:“它沒有給你布置新任務?”

池年點頭:“任務失敗後的抹殺懲罰還是有效的,記憶也清除了。但我再睜眼,系統就不靈了。我也還在這個世界。而且成了個初生的嬰兒。”池年在腦海中喊了系統十二年,從無回應。

也不知具體是哪裏出了問題,卡殼了。

其實池年早已做夠了任務。她的業績量是其他人總和的兩倍之多,突然沒了系統,沒了任務,這十二年池年就當休假了。此時被白夜告知無法離開世界,只能等死,她心裏也沒什麽波動。

屋外有狐貍爪子的抓撓聲。幾只守衛喊着少主不可,阿白嘤叫着年年是不是有危險。

池年抿唇,扭頭問白夜:“那你有沒有查到,我原本的任務是什麽?”

卡殼了怎麽辦?當然是重啓。沒有什麽是重啓解決不了的事。

“是你做過次數最多最拿手的,拯救世界免于毀滅的任務。”白夜苦惱道:“這個任務失敗了,世界定然毀滅,為什麽你還會困在這兒?而且你怎麽會失手?”

“往事休提。我既然還在,任務繼續就是了。”

竟然還要繼續?白夜恨自己沒帶個優秀員工的獎牌頒給池年。他不禁問:“池年,你為什麽那麽執着?”

他們說是執行者,其實就是死後的游魂,被抓走當勞工,成了維護世界線穩定的一塊磚。

白夜只要完成三百個任務就能重生再來。可池年,早已達到四位數,依舊遙遙無期。許多執行者做了幾個任務便不再繼續,寧可選擇投胎或是魂飛魄散。

刑堂昏暗。不知是不是被宣布了死刑的原因,池年第一次回答這個問題:“我的記憶很亂,記憶清晰時,就已經在做任務了。半途而廢,我不喜歡。”

池年心中竟有些不知從何而來的苦澀。

與其說是不願放棄,倒不如說是,像在彌補什麽。她沒有被許諾重生,也沒有任何獎勵,但池年只知道自己必須做下去。

“我知道你是個高端玩家。什麽任務都能當成游戲完美通關。”白夜提醒道:“可你現在已經不是游戲了。”

她會死。

“誰說的?”池年淺淺一笑,将只剩虛影殘片的白夜托在手中,走出刑堂。

她指着春時降臨的青丘美景說:“看見這些狐貍了嗎?都是這十二年裏被我刷滿了好感度的毛團團。”

阿白叼着一瓶丹藥跳進池年懷裏,池年安撫捋毛,将那瓶極品丹藥放進手中。對白夜挑眉:“你看,道具解鎖。”

不愧是池年。永遠壓他一頭,操心她真是自讨無趣。白夜即将湮滅,以後再也見不到池年了。生死離別,他卻被逗笑了:“你這還真是收藏癖。厲害了。”

“好好看,好好學。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有用呢?”

話音未落,白夜已徹底消散。

……

池年哽了一下,反而聽見阿毛的哭聲。

“那個修士去哪裏了?年年你不會要跟他走吧?嗚嗚嗚,我不想你走!”

受了那麽重的傷,還在青丘來去自如,神出鬼沒。只有當年救下池年送來寄養的那一位了。

阿毛生怕池年跟她的救命恩人走了,不顧青丘少主的身份,眼淚不要錢地往外撒。

池年嫌棄地将這只白團子扯開,聲音卻很輕柔:“就是一個來偷狐貍的修士,我跟他走做什麽,我還沒捋夠你毛毛呢。”

“啊,我還以為是真神他來找你,你要跟他去修仙。”

池年連連搖頭:“十二年裏人影都見不着。将我丢在青丘就不管了,撫養費夥食費也不留,怎可能突然來找我?何況修仙有什麽好的?”

阿白聽出隐約的委屈,安慰道:“真神不是不要年年!他只是受了傷,需要調養。”

這理由更扯淡了。

池年記得當時真神救下自己的模樣。荒山哀嚎,雷雲壓境,比世界末日還瀕臨毀滅。她剛睜開眼,系統失靈,沒有任保命手段。青紫雷光奔騰而下,正巧對着池年的位置。

那人僅憑一劍便破了天地之威,抱起她時,已然清光朗月。

如此能耐還會受傷?還需調養?怎麽可能。

只是這狐貍分明是不願真神來接自己的,卻又安慰她。池年覺得阿白傻乎乎的,将它抱在懷中,坐下道:“不如我們來聊聊外頭的事吧。”

幾只成年化人的狐貍也變回本身,圍坐在池年身前争搶着回答。

無外乎玄門又出現了幾個天才,人族修士又找到某處秘境得了傳承,何處又出了天材地寶引得魔族垂涎。與蟄居修養的妖族神獸不同。魔族受了重創,人族再度興盛,兩者鬥得不亦樂乎。

但再怎麽鬥,也掀不起大風浪,只能成狐貍口中的談資。

池年望向天邊松軟的白雲,揉着阿白蓬松的狐貍毛,唇間還有漿果甘甜的汁水。一如十二年間,歲月靜好。

很難想象這個世界曾經險些毀于魔尊之手。若非真神步下神位,将魔尊誅殺毀屍,早已三界混亂人間血海。哪裏還有狐貍團給她玩?

“這一切都要感謝真神啊。”一只年長的七尾狐感慨着,走到池年手邊蹭了蹭說:“池小姐不用擔心。你是真神托付給我狐族的人,留在青丘是我們的榮幸。大家真的很喜歡你,你和那些人族修士是不一樣的。”

池年怎聽不出這話中深意。人妖殊途,她身為凡人能被留下,全是托着真神的面子。就算狐貍們真的喜歡她,她也沒法老死在青丘。

“離開青丘,去做什麽呢?”池年不禁苦笑。

這是個修仙世界。她任務失敗,世界險些毀滅。真神不僅救了她,還将她的任務也一并完成了。魔尊的墳頭草恐怕都比她人高了。如今天地祥和,靈脈穩健有力,她還怎麽拯救世界。

已經通關了的游戲,難道要格式化重新再來?池年可不是極端分子。

此時,除了混吃等死撸毛團,池年想不出還能做什麽。

“年年別擔心,你就一直留在青丘,沒狐會說什麽!”阿白将七尾狐踹開,扒拉着池年的袖口,一雙水靈靈的狐貍眼滿是渴望:“年年還可以和我成親,和我一起永遠留在青丘。”

“……”面對自家寵物發來的真誠邀請。池年表情尴尬。

就是這樣,她才不能再留下來了。

“這怎麽行?成親是大事,少主不可自行決定!”衆狐貍叫了起來。雖然池年的确讨狐貍喜歡,但把少主拐走可就不讨人喜歡了。

他們迂回說:“成親禮數繁瑣,池年雖然是孤兒,卻是真神救下送來的。少主您說了不算,必須通過真神同意才行!”

“那我就親自去找真神!”

“少主不可!”

池年拎起這群自說自話的狐貍團,一手一個接一個,咻的一聲扔出老遠。

好感度刷爆了就是這點不好。她拿他當寵物捋毛毛,他總想和她定什麽山盟海誓。

身為青丘少主的阿白眼淚汪汪,極其可憐地咬着池年衣襟,“年年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你想把我丢開嗎?”

“不,你是我最喜愛的毛團,我當然要把你放窩窩裏。”

“那你為什麽不和我成親?”阿白委屈得哭,“爹爹娘親總往我身邊塞狐貍,我不喜歡,我想和你在一起玩。”

池年蹲下身,揉揉阿白毛茸茸的腦袋。這只狐貍團才三百歲,明日便是他選擇狐族伴侶的大典,她可說不出什麽重話來,“長老們說得對啊。真神于我有救命之恩,可謂再生父母。成親這種事,總得等我報了恩再說。”

擇日不如撞日,池年簡單收拾行李,獨自離開青丘。

阿白在爹娘懷裏哭得化了人形。他一直望着池年的背影,總覺得,這個人不會再回來了。

“爹娘,你們就不難過嗎?分明你們和大家一樣,也很喜歡年年!”

狐主已有千歲,靈智通神。他揉揉阿白的頭,安慰道:“那個孩子太過聰慧溫柔,只是留在青丘如此活着,實在可惜。”

阿白不懂爹娘口中那些更大的世界,更大的天地。

他哭得更傷心了。因為池年動作太迅速,他還沒來得及将自己最愛吃的果子塞給她。

……

離開青丘地界後,便是人族與妖族的緩沖地帶。雙方互相忌憚,走出十幾裏地也沒有一個活人。日薄西山時野獸嚎叫,池年有點慌了。

她說是要去找真神報恩,可誰知道那位大佬在哪兒?萬一在仙人居住的仙界,她還得去修仙飛升。渡劫天雷劈不劈得死她不好說,這個世界肯定早就被上頭徹底湮滅了。

肚子咕嚕嚕地叫。池年立刻将尋神報恩這個任務推到最後。

行李內糧食不多。入眼皆是荒山,毫無人煙。

“是時候開始荒野求生了。”

趕在天黑前,池年找到一座山洞。火折子打起,眼前冒出一具倒吊的風幹人形。

“這不是修仙世界嗎?為什麽跟恐怖片似的。”

池年面無表情地吐槽,将那具被魔蛛絲纏繞至死的人形放下來。入土為安暫時是做不到的,池年念了一段度亡經,也不知在這個世界管不管用。

那人掌心有什麽東西在冒光。池年低頭,發現是一塊玉牌,能看清千衍宗三字。

似是名牌,上頭應該有他的尊號姓名。池年剛伸手去碰,只覺眼前白光混沌,一股無法抗拒的怪力便将她扯了過去。

竟然還是一塊危急時刻保命用的傳送符。

池年啪叽一聲掉在地上。她被千衍宗的護山陣法扔了出來。

山外,卻是有一群和她一樣一臉懵逼的小孩。年歲相近,衣着不同,但有些人明顯穿道服,而且面色狂喜。

“恭喜你們通過篩選,有資格入我千衍宗的試煉迷陣。”輕柔的女聲傳來,無不自豪地說:“只要通過試煉,便是我千衍宗弟子了。”

“真的是玄門第一的千衍宗!”人群歡呼着往前湧,池年躲閃不及,就被擠進了迷陣。

作者有話要說:  _(:з」∠)_對胃口的話點個收藏,拜托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