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迷陣之內
被帶進秘境的池年一臉懵逼。
此時系統失靈,聽不見任務發布的提示音,但池年對這莫名其妙的開頭已經太熟悉了。她幾乎能看見自己腦袋上冒出了一個任務感嘆號:‘發布主線任務,入宗門修仙。’
不,她拒絕!
迷陣極大。一片黯淡的灰白色霧氣,無毒,能見度極低。池年周圍只有隐約的七八個人影,與方才百餘的人群相差太大。
池年冷靜片刻,發覺正東方的那人毫無緊張,與她一般靜立。一身月灰色道服露水凝重。兩人目光相接時,池年會心一笑。
這應當便是迷陣內發布考核的弟子了。只是不知為何,千衍宗特意挑選了身無靈根,毫無修為的弟子。其他幾個人看不清,依自己對修為靈氣的感知邁步,已然迷路不見了。
池年默默為這些個瞎子默默嘆口氣。要不她怎麽不願修仙呢,聽青丘的狐貍們說,這世界還真的有修士因掐引火訣爆了鍋,最後吃生米被嗆死的。
那似是不願多等,急切道:“既然發現我了還不快過來?早些領了考核早些進宗門,你不知道千衍宗的規矩嗎,排名越靠前越好。”
看上去十三歲的小姑娘,此時只有池年一個合格者,她全力以赴,催促得很急。
池年也不想讓她為難,也不想浪費她時間和心意,誠實道:“說來慚愧,其實我不想進千衍宗求道。”
“什麽?你不想進千衍宗?”
小姑娘就像見了鬼似的,直接跑過來敲池年的腦袋,“多好的機緣啊,你卻不珍惜,你是不是傻子啊?”
她身上墜着一塊表明千衍宗身份的木牌,寫着徐雙兒三字。說着說着反而是她急了,“你知道有多少人想進千衍宗都不能進嗎,多少人想修煉卻沒有靈根嗎,你突然說要放棄,你你你你你……你這是自尋死路!”
池年點頭,發覺徐雙兒應該就是這類人。池年又搖頭,她可不是傻子。
“那你來千衍宗幹嘛?”徐雙雙頗為怨念地說:“我聽師姐的話站在這半天了,就等到六個人,結果就剩下你一個。他們肯定又要嘲笑我不僅沒有靈根,還長得像矮蘿蔔,叫人看都看不見。真人肯定又要責怪我沒有好好做事,連卷軸都發不出去。”
池年覺得自己膝蓋中了一箭。因為徐雙兒只比她大一兩歲,卻高出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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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的狐貍們拜月修行,吃肉極少,露水野果哪能長個子。
“我說我來旅游,你信嗎?”池年覺得徐雙兒挺有趣的,玩笑話後,立刻展示手心中的那塊玉牌說:“我在外頭山洞裏發現了這個,應是你宗內一位前輩的保命牌。我撿起來後就把我傳送到這了。所以,現在我該怎麽離開?”
徐雙兒看看玉牌,咕哝一句好像的确是千衍宗的東西,但她只是個外門弟子不敢确定。她眼神立刻發光,滿是羨慕,不可思議地說:“你的氣運竟然那麽好!修仙路上一定會很順利!”
池年嘴角一抽。所以說,修仙誤事啊。
“怎麽才能離開?我真的不想修仙。”
“天底下哪有人不想修仙的?你是不是覺得千衍宗配不上你?”徐雙兒氣道:“這可是仙門第一宗,況且還有神仙客居,你該不會連神仙也瞧不上吧?”
池年搖頭:“聽說?你可曾見過?”
徐雙兒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人。堂堂千衍宗還需要自賣自誇?
“你快選擇入門考核吧!”徐雙雙不理池年,直接掏出三個卷軸催促道:“考核也分難度,越難通過後在宗內的排名就越高,更可能被真人們收下。說不定還會收入內門!不過我也不知道哪個是難是簡單,你選吧。完成後你就會回到我這兒,會有師兄師姐來帶我們。”
卷軸外貌相同,三個饕餮紋毫無區別。
池年屏氣凝神。她确定自己聽見了一聲極輕的笑聲,幸災樂禍的。在這霧霭中不知從何而來,與開始時的女聲是同一個。
池年頭疼地問:“你也是随機挑三個的嗎?”
“姚師姐給我的。內門的林師兄說裏頭有難有易。”徐雙兒覺得池年問的奇怪,“你是嫌少嗎?可姚師姐說能找到我的最多也就三個,拿這些就夠了。”
“那如果我沒通過考核呢?”
徐雙兒苦着臉說:“那我就只能站在這兒等到試煉結束,當一個冰雕了。每次都凍得我受風寒。”
池年默默點頭。她伸手将徐雙兒肩上的露水拍去,忽然有些不忍心。
這小姑娘分明是被算計了,這些卷軸怎麽看,都是難度最高的三個。徐雙兒又在霧氣最濃重陣中坎位,能傳送到她身邊的人就幾個,迷路的更多。
可池年還是不想修仙。拒絕太絕情,倒不如玩一玩,反正最高難度的卷軸,考核失敗也很正常。
池年拉開一個卷軸,上頭文字浮現:在迷陣中找到魔族魔犬并馴服。
好吧。池年大概相信這千衍宗是仙門第一大宗了。魔族的魔犬,那可是連青丘守衛都要小心對付,竟然放在迷陣中給這些新弟子當考核。也不怕全都被咬死。
池年懷疑自己是不是運氣太差。她此時沒有系統,不知道隐藏屬性還在不在。只是她分明每一項都是點滿的歐皇,竟然抽個必死簽。
辣雞系統!
“你這個任務好難啊。”徐雙兒湊過來,一副要哭的樣子,“我會在這裏等你回來的,迷陣裏冷,你看上去又不像會法術的樣子。你穿這個去。”
說着徐雙兒将道服外衫脫下來,給池年披上後,一雙杏眼兒滿是期待:“早點回來找我,否則我要凍僵的。”
“……”打定主意失敗的池年心中有愧。從行李中摸出一塊在青丘時的暖玉,池年塞給徐雙兒說:“你拿着這個,免得我穿你衣服跑了。”
說完池年扭頭往霧氣中去。
池年覺得心裏怪怪的。大概是任務做的多了,感情大都逢場作戲。忽然如此,竟感到陌生局促。
青丘暖玉換一件舊道服,怎麽想怎麽虧。池年抿着唇往前走,想快點離開徐雙兒關心的視線,但走出不遠便停了下來。
她被一只黑色的小狗攔住。
準确的說,是一只皮毛黝黑泛光,四肢發達,獠牙尖銳的魔犬。它張開爪子,呼哧呼哧地嚎叫,甩動的尾巴掀起一陣塵土。
“讓開。我現在沒空。”
池年才不管這自己跳出來的魔犬,也不想去馴服,擡起一腳将它踹開。
到底是用作考核的魔犬,并不會真的攻擊人,滾出老遠。
池年尋了個安靜的沒人地方,坐下來揪發梢發呆。
其實去千衍宗也沒什麽。如果一直找不到系統,無法将這個世界帶回正規,被上頭湮滅是遲早的事。所以這餘下的時間,煉丹練劍修煉聽法也算有趣。
但池年喜歡做到最好。她不能接受修煉到一半世界沒了。
池年默默地抓緊了身上的道服。她得去找系統,看還有沒有辦法重新開始任務。這個身體剛睜開眼,便是在一座狼嚎遍野的荒山,随即便被真神抱走了。池年想去那座荒山看一看。
至于尋找真神報恩,其實池年更想問真神能不能幫幫忙。
“嗷嗚,嗷嗚,嗷~”
一聲聲奶音。池年扭頭一看,那只魔犬竟然變成了一只小奶狗,白色的爪子黑色的絨毛,眼神濕漉漉地望着她。
它咬下池年的衣帶,爪子按住一端,另一端叼進池年手裏。
“你這是求我把你馴服了?”池年頭疼,這魔犬竟然屬自來熟的。
這模樣怎麽看怎麽像一只哈士奇。養大了會拆家的。
“乖啊,我真的不修仙。喏,肉腸給你,去一邊玩。”
行李裏最後的吃食也分了出去。池年暫時找不到離開的方法。這千衍宗的考核花樣很多,找人接卷軸是一項,滿地亂走出陣也是一項,只是出口全往山上,定然是判斷通過。
這魔犬又是主動送分,池年覺得,自己只有等到時間結束,迷陣結束被丢出去。魔犬一直咬池年的衣服,将她往一處帶,那是離開的路。
池年搖頭,它就叫。池年懷疑它就是不會說人話,否則早罵她墨跡了。
不知等了多久,露水将衣服全數沾濕,池年打了個噴嚏。魔犬縮成一團往她懷裏供暖,池年搖搖頭,感覺自己又要做冷情人了。
這時一陣寒風吹過。池年聽見有腳步聲。
極輕,極淡,不似步履平地。像是踏風而來。
“不會吧?”
正前方隐約現出一個颀長的身影。饒是隐在霧中,也是神采飛凡。池年腦子轉的飛快,她覺得自己今天應該是被坑在千衍宗了。
從接卷軸時出現的女聲看,肯定有千衍宗的人在盯着陣內情況。徐雙兒又說,任務難度越高時間越快,越可能被真人收下。
那,是不是有可能,在陣內什麽也不做,卻被真人挑中了呢?而且還是直接進入內門的那種。
池年扭過臉不看來人。臉上寫滿拒絕二字。
“傻坐什麽?”
縱使隔着霧霭萬千,這聲音也如同清泉落石,淌入池年耳中分外清朗。池年卻愣住了,吓得連眼睛都不敢睜開。
一件外衫覆在肩頭。氣味極淡,幽若月下花綻,風穿修竹,不可得見。
池年記得這氣味,也記得這衣上體溫。十二年前,在荒山。他将任務失敗後險些喂了野狗的她抱進懷中。
“不認識我了?”那人越加靠近,呼吸噴灑在臉頰。
他在仔細端詳她。
池年被看得臉紅,緩緩睜開眼。
真神同那日救她時一般,一襲白衣無它,雅絕輝光。
“是……真神嗎?”池年極其心虛地問。
“青丘狐主以青鳥送信,說你離開青丘尋我報恩來了。”他淺淺笑着,摸摸池年的腦袋,“找得那麽準,卻裝不認識我,阿年是在怪我這十二年只顧養傷,不去青丘尋你麽?”
不不不。池年搞不懂現在的情況。
她恍然想起,之前徐雙兒說的有神仙客居在宗內,竟然不是誇張話。
可阿年這稱呼是怎麽回事?
真神的手順着發梢往下,撫過沾水的臉頰,而後落在脖頸側方。脖子露在衣外冰涼,被他的手覆着,本該是溫暖的事。
可那處是大動脈,乃是死穴,池年不由得緊張起來。
真神喊她阿年,真神救了嬰兒時的她托于青丘寄養,青丘狐也喊她池年。
而池年,是她本名。
極度的怪異中,腦中有什麽東西碎裂了,仿佛快要沖破識海,頭疼欲裂。池年垂眸,看見懷裏不斷嚎叫的小奶狗,竟然從它眼中看出絕望的兩個字: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