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陰溝裏翻船

林約的感官仿佛蒙了霧氣,神智不甚清明。似是有不詳之事發生,但又不知具體為何,直到駕車撞上樹幹,他才猛然驚醒。

“糟了!”

他怒號一聲,拔劍以待。可四周沒有任何痕跡可尋。

林約與長老互看一眼,車廂內,弟子們還在冥思,竟是喊不醒。

唯獨池年不見了。

“完了,完了,這可怎麽向司先生交代……”

林約與池年接觸最深,最是知曉她不同于同輩人的機敏,哪可能就這麽悄無聲息地被擄走?

“這迷藥從未見過。”長老伸手撚起一些,很是不确定:“仙門正道之內我從未見過,恐怕原仙人也看不出個所以然。”

“您是說這是魔族的東西?”林約幾乎破聲:“那池師妹還有救嗎?”

長老手腕顫抖:“嗯,先回去找找。”

他們直接啓用法器,幾乎縮地成寸般跟着來路往回尋。在一處偏僻無人的地界,他們找到了池年的衣物。

沒搏鬥過,也沒有血跡。可就連故清峰的玉牌都被丢下來了。

林約一眼認出葉興給的保命符,幾乎窒息:“池師妹她……”

“恐是被魔族擄走了!”長老再也無法佯裝鎮定,看見故清峰的玉牌才知無法向司天明交代:“她殺了與魔族有染的姚輕語,定是被魔族報複。”

魔族的手段大家沒見過,但也聽過。

與那魔尊如出一轍,一擡手屍山血海,閉目間山河俱焚。但魔尊早已被真神一劍殺死,池年落在魔族手裏,怕是折磨致死,羞辱不斷,最後還要被剝皮拆骨榨幹最後一絲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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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已過許久。這會兒,恐怕人已經三魂六魄都少了大半。

“我……我這就通知葉宗主……”

頭一次帶弟子出宗就遇上魔族搶人,長老的手哆哆嗦嗦,打開了與宗內聯系的靈物。

葉興的聲音格外威嚴,但林約聽出來了,透出幾分他本應有的滄桑衰老。

“你們仍去北芒山。司先生已經出宗去找池年了。”

正當林約松口氣時,葉興又說:“莫要挂念,便當她死了吧。”

林約不懂。

因為他沒看見司天明破空而去時的絕塵身影,仿佛要撕裂天地般直接去往那人。遍布的威壓冷意,還有隐約的殺意。

……

鹿山隐在層層雲霭裏。池年費了好一會兒才找到正确的道路。

她剛剛接近,便有一只仙鹿出現在她面前,以角相抵,敵意很重。

正當池年思索如何對付時,那只仙鹿竟是口吐人言,往後不斷退去:“你是……你是曉月?”

池年:???

系統:主人,是您魔尊時的自稱。

可連池年自己都不記得的事,為什麽這只仙鹿會記得?雖然仙鹿以長壽純淨著稱,但也不該她換了身子還能認出她來啊!

“你怎麽知道的?”池年見它很害怕,童音軟嫩地安撫。

“鹿山早被真神封離,除了魔尊和真神,誰都進不來。”那鹿害怕道:“況且,你身上有那山妖的氣味。”

“什麽山妖氣味能一直跟着我?”

仙鹿瑟瑟發抖:“說是山妖,其實是天界之物,當年真神座下的仙靈智物所化。不知犯了何等錯誤,被打入凡間,靠鹿山靈草的露水茍且維生。”

那豈不是真神早就知道她身份了?池年崩潰中,仙鹿又說:“山妖的血與仙鹿的血染在一起印在你身上,這味道太過駭人,我不可能聞不出來。”

“什麽意思?我當年不僅殺了山妖,還殺了仙鹿?”

池年不知道自己當年是不是也那麽嘴饞。

“是的。”仙鹿快逃了,“我得去告訴大夥,您來了,離遠一點。”

只見仙鹿轉身噠噠地踏風奔走,留下池年在原地呆愣。

她還有事想要問呢!

可她此時小胳膊小腿,連玄術都不會,勉強追了幾步還差點被絆倒。池年趕了很久的路,肚子已然饑腸辘辘,她還真想把那只仙鹿殺了烤肉吃。

鹿山的構造極為複雜。當年靈脈濃郁,地上樹木矮草連片,池年沒有地圖,也沒法禦風,只能靠腳走。

不出多會兒,她就迷路了。

“罷了罷了,先找個地方過一夜吧。”

迷路而已,很正常,小問題。她做過的任務那麽多,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池年找了一處沒有野獸的隐秘小山洞,不遠處有水源和野果。

她拾了樹枝,順手撈了一條魚進洞。

洞內的景象讓她險些崩潰。只見這幹燥通風的小山洞裏,竟然還有鋪蓋軟枕。那淡白色的軟被,只繡了寥寥幾多小花,對極了她的胃口。

這花的模樣,和真神在故清峰上給她的那朵有些像。

“這該不會是我的東西吧?”

池年順着自己的習慣,剝開枕頭三寸遠的碎石。一本普通的書,裏頭卻寫着簡體字和英文。

絕對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看得懂的。

“我還真是個人才。”

竟然還有一首藏頭詩。池年扶額,不知道自己當時究竟是什麽心情竟然在這裏迷路寫詩。

她一句句往下看,心念:天明大傻瓜。

“……”

池年的神情瞬間呆滞。她在書裏找到了這裏的地脈走失,詳細的地圖。雖然寥寥幾頁,但足以供她找到靈草。

但問題是!這本書竟然寫滿了!

“啧,要不是這裏的鹿很好吃,我才不願意走這一趟呢。”

“算了算了,就當是我吃了他的花,給他賠禮啦。”

“可惡,退一步越想越氣。他個傻子不做,我幹嘛要替他做啊?”

“垃圾系統又催我做任務,沒見我在做最重要的隐藏任務嗎?”

什麽隐藏任務啊?

系統低聲:主人,隐藏任務大都與這些世界中最重要卻不被人察覺的真相有關。

池年:“我知道。如果完成了隐藏任務,主線任務必然也會做完。”

池年頭疼地往下翻。

她看見了一顆愛心。她低頭仔細看,媽耶,竟然全都是司天明的名字一層層疊上去的。

“請告訴我這不是真的。”池年大約能明白原田田說的負心漢是什麽意思了:“難道發生了這種,滅世的魔尊和真神談戀愛的故事?”

她是這麽不專業的執行者嗎?

除非是死到臨頭,她才沒心情想這些任務之外的事呢!

系統誠摯道:是的,魔尊,是您的筆跡。如假包換。

池年:嗝兒。

“但我偷他的花是什麽意思?我像是那種偷偷摸摸的人嗎?”池年還沒有喪失理智,她努力從這本書裏找出不合常理的地方,證明這東西是假的。

“如果我在追求真神,啊不,如果我喜歡他。我肯定是光明正大的,幹嘛偷他的花引起他注意?”

系統意味深長道:這您就要問魔尊為什麽去偷真神那朵世間靈脈滋養的花了。

問魔尊?問魔尊?

池年強忍着掐死系統的沖動,猛然理解。

按所有人的說法,魔尊是憑空出世的。

而且池年在宗裏這些天,也覺得修煉太過緩慢。等她能去拯救世界,世界早就滅了十七八百回了。

“所以我上一次執行任務是這樣的。”

池年努力複盤:“我想了個辦法到真神身邊,偷了天地靈脈醞出的靈丹妙藥,也就是那朵花,一口吃了漲修為?從此入凡作威作福,不知怎麽的就成了魔尊,最後被記恨的真神一劍捅死?”

真像她的作風。為了早些完成任務不擇手段,連這個世界最大的BOSS也敢惹。

肯定是吃準了真神沒法輕易入凡,所以偷了就跑?

系統:錯,是撩了就跑。

池年:“哈?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可這系統卻是哎了一聲,像是常人意識到多嘴似的不再說話。池年而已懶得和這些辣雞系統說話,繼續翻自己當時留下的筆記本。

她來這兒是殺人,奪寶。

分明目的性很明确,但滿篇都是自言自語的牢騷,就像買禮物送人前不斷思索的自我折磨。留下這本筆記,倒像是吃準了自己會第二次再來,這山洞也像是臨時的小據點。自己給自己留攻略也是獨自闖蕩久了養成的習慣。

池年看見書上說:“也不知道這法子有沒有用,但既然是他書上看來的,試試咯。反正大不了把鍋推給他。”

池年:???我甩鍋甩的那麽溜的嗎?

入夜了,外頭霧氣濃重。池年覺得有些困意。

她躺進多年未變的被窩裏,嗅到一股淡雅的清香味。

那夜,她仿佛還在故清峰上,一直折磨她的失眠也沒了。好似真神就在她身邊,安心又舒适,外頭狂風暴雨也影響不到分毫。

池年竟然做了夢。

她夢見天地混沌間的一片鴻蒙。那樹在月華下枯寂了千萬年不止。

靈力彙聚,花蕊綻開。

卻聽見男人不時的嘆息聲。像是山雨欲來的忐忑,卻又無法抵抗的無奈。

這花是純白色的。盛開時滿月變作紅月。印得花朵妖冶似血。

應該會有很多人來搶吧?池年在夢中如此想。

而後,她夢見自己拿出自己最寶貴的珍惜道具,勉強将看守人定在那塊。摘下那朵天地珍寶的花朵,吃到肚子裏才放心。

她的身體因此裂開垂死。

池年猛然驚醒,摸了摸自己的臉,還好還好,還沒有變成一灘無法拼湊的血肉。

“那花根本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吧!”

池年懷疑自己上一回陰溝裏翻船了,“我該不會在偷花的時候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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