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水下意亂
回宮後的第一個晚上, 池錦熟練地穿過地道, 來到宮外換上景遲的衣服, 将頭發高高束起後, 鬼鬼祟祟離開了城中心。
一直來到城北熱鬧的街道, 他才從小巷子裏鑽出來, 不再掩飾身形。
他來到和莊年約定好的地方:燕梁學堂, 熟門熟路地進了自己曾經的房間,推開窗進去, 便見莊年已經坐在他床上等着了。
池錦走過去熟稔地打了個招呼:“你來得這麽早啊,那我們就快出發吧,秋獵剛結束, 我們正好趁熱打鐵去看看他們有沒有密謀什麽。”
燕莊澤隐藏在身側的手緊了緊, 語氣隐隐興奮道:“好,那邊走吧。”
自從景遲離開,他們多久沒在這間房裏相聚了,想想那些在學堂的日子, 他們抵足而眠……
池錦已經再次翻窗出去了,燕莊澤連忙甩掉腦子裏胡思亂想的東西,起身跟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飛躍過一間間屋頂,沒多久便來到了池府附近。
隐匿身形藏在池家對面的房頂後,暗中觀察着周圍情況,以及池家周圍護衛巡邏的規律。
池錦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府邸,心中微微泛起波瀾。
就是這個地方,原身曾經在這裏生活了十多年, 男扮女裝不得以真面目示人,卻心甘情願地為池家賣着命,最後被送進危機重重的後宮。
但如今在這裏的并不是池錦,而是穿來的池燼,原池錦已經在大婚當晚便不幸去世,活下來的是惜命的池燼。
也是現在的池錦,不僅惜命還愛國。
池錦心中嘆了口氣,不是很明白池家哪兒來的膽子,敢送男扮女裝之人入宮,還企圖讓他受寵,就不怕侍寝的時候露餡兒嗎?
事已至此,弄明白這些也沒有意義,反正過段時間他便遠走他鄉隐姓埋名,池家皇家亦或者是莊年都和他再沒關系。
池錦一邊胡想着,眼睛也沒有休息,和燕莊澤一起觀察池府的守衛分布,一心被充分二用。
片刻後,燕莊澤已經找到了進去的方法,拉着身邊的池錦道:“我帶你進入。”
知道自己輕功沒他好的池錦也不矯情,當即點點頭,主動握住燕莊澤的手,随時準備跟着進去。
也很涼,燕莊澤卻感覺兩人雙手相接的地方炙熱如火,手心都冒出一層薄汗。
他定了定心神,看準護衛交接的空隙,拉着池錦迅速越過高牆,進了池家的院子,穩穩地落在一處隐蔽的假山後。
兩人在黑暗中對視一眼,池錦迅速看了看四周,在記憶中翻出池府的地形分布,輕輕拉了拉燕莊澤的手道:“跟我走。”
“嗯。”
兩人一路走走停停,也多虧池錦也算是池家人,對池家的地形分布非常了解,帶着燕莊澤小心繞開了幾處住宅。
走過一小片樹林時,突然看到不遠處走過來一隊巡邏的護衛,池錦帶着燕莊澤迅速躲到一棵大樹後,這裏一片漆黑極不易被發現。
眼看着那群護衛要走過去了,池錦和燕莊澤也小心翼翼挪到樹的另一側,躲開那些人的視線,突然,池錦腳下踩到一顆小樹枝。
“咔嚓。”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夜中卻格外清晰,剛走到不遠處的護衛們當即警惕:“誰在那裏?”
一隊人舉起手中的長劍,緊緊盯着這片漆黑的小樹林。
池錦維持着踩到樹枝的動作不敢動,心髒狂跳額頭冒汗,捏緊拳頭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氣,趁着那護衛還沒過來查看,從嗓子裏憋出一道叫聲:“喵~”
“是野貓,吓我一跳。”一名護衛被這像極了貓叫的聲音唬了過去,收起長劍松懈道。
他身邊的護衛不贊同地看着他:“就算是野貓,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
另一人跟着附和:“是啊是啊,這段時間查得嚴,要是讓人混進去了,家主肯定饒不了我們。”
“你們說,這燕城是要變天了嗎?我跟你們說啊,那天我發現……”
趁着那群護衛松懈下來湊在一起聊天的時間,池錦将腳輕輕從樹枝上挪開,拉着燕莊澤悄無聲息地來到了不遠處空置的院子中。
熟練地推窗進屋後,方才松了口氣。
池錦拍着胸口,大喘氣道:“剛才吓死我了,幸好他們沒有過來查看的打算。”
“叫得很像。”燕莊澤意味不明地誇贊他一聲,随後若無其事地在這個空房間裏查看,這院子顯然已經沒人住了,但依舊幹淨整潔,顯然每天都會有人進來打掃。
池錦見他四處查看,便跟過去道:“這是當朝錦妃原本的閨房,恰巧能讓我們躲躲。”
燕莊澤點點頭,轉過身看着池錦沉聲道:“你似乎對池府很熟悉。”
“我……”池錦被這突然的一問噎了一下,幹笑道:“我為了今天事情順利,提前都調查過池家的地形和房屋分布,細心吧。”
然而燕莊澤并沒有誇他的打算,反而臉色黑沉了兩分:“你知不知道這樣做很危險?”
如果他打探池家的事情被透露出去,豈不是就被池家盯上了?景遲在外孤身一人如何能鬥得過池家!
他沉聲道:“以後不準背着我去做這些危險的事,我會擔心你。”
這話本就是池錦臨時編的,哪兒成想到燕莊澤反應這麽大,頓時有些心虛,同時心裏還有些暖暖的,乖巧地點頭道:“知道了,以後一定向你報備了再去。”
燕莊澤氣結:“報備後也不準去,我不想你涉險!”
“好好好,都聽你的。”池錦極其敷衍地點點頭,看似乖巧但一點也沒把這話放在心上。
等外面的守衛走了,池錦帶着燕莊澤出了院子,一路更加小心謹慎,順利地來到了池家主的書房。
此時書房中燭火搖曳,顯然有人在裏面,他們沒來錯地方。
這書房周圍的守衛更為森嚴,不斷有護衛圍繞着書房巡邏,如此謹慎的布置昭示着書房裏面不簡單。
黑暗中,兩人緊挨着躲在書房院子在的一個水池上的假山洞裏,池錦指了指房頂和周圍的樹木,無聲詢問。
燕莊澤意會之後,小幅度搖了搖頭表示上面沒人,緊抿的唇角不經意間擦過池錦的額角,不由地抿得更緊了。
池錦并未注意到燕莊澤的小動作,此時他正全心留意着外面,找到護衛的空隙後低聲道:“走!”
随後,便先一步離開假山洞,三兩下便悄悄停在房頂上的一處視覺死角,并且迅速調整呼吸,将自己融入濃重的夜色中,沒有驚動任何人。
這是他反複觀察後發現的角落,從下方巡邏的路徑來看,他們是看不到這個角落的。
成功上來後,他沖還在假山洞裏的燕莊澤悄悄招了招手,燕莊澤放下心裏短暫的失落,看準時機也悄聲來到池錦身邊。
燕莊澤穩穩地拿開一片青瓦,就像他們夜探後宮那樣,開始今晚的偷聽。
池錦微微偏頭,從瓦片縫隙裏往下看,只見屋內果然不止池家主一個人。
從他們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坐在中央的池家主,還有他一方一名黑衣人的下半部分,見不到正臉。
此時屋內正在讨論着什麽,燕莊澤和池錦凝神一聽後,均是神情嚴肅而專注。
下方正在說着他們最關注的江南密謀。
池家主貌似忠厚正直的聲音隐隐約約傳來:“不久後江南水災,等民衆暴動,民心向背之時,便是江南落網之日!”
另一個聲音響起:“那樣便再好不過,主子已經派了人潛進去,僞裝成江南居民,只等天災爆發之時挑亂民心,若是燕莊澤出兵鎮壓,那我們的計劃便成了一半。”
“我定會讓他出兵!只要他敢出動,那我們便裏應外合将其一網打盡,江南便是我們的地盤!”
黑衣人笑道:“那最好不過,若是他派你去呢?”
“那豈不是更好!”池家主爽朗一笑:“都不用費那些心思,我直接申請在江南駐守,到時候都不用費那麽多功夫,江南缺口便不攻自破!”
“好!”黑衣人滿意道:“不愧是主子看中的人,若是此次秋獵能讓燕莊澤受傷一二,到時候無心處理江南一事就更好了,可惜……”
池家主:“是啊,可惜沒能成,不過目的也算是達到了,讓蠻夷那些蠢貨去替我們擋着罪名。”
蠻夷?難道那要其中一隊人是蠻夷?
房頂上的池錦沉思,亦或者是有人假扮蠻夷人,借此栽贓嫁禍,那下面沒露出真面目的黑衣人,應該是慶國之人?
不等他去深究,下方那黑衣人便輕笑一聲道:“無妨,主子在宮裏還安插了後手,定會攪得燕莊澤不得安生。”
“這邊好。”池家主極盡恭維:“還是主子考慮周全手段高明!”
黑衣人但笑不語,心中為主子的神機妙算感到驕傲,同時也客氣道:“哪裏哪裏,池家主的好女兒也是幫了大忙。”
池家主仰頭大笑:“那可是我精心培養的兒……”
“咔嚓。”突然,一聲輕微的響動從房頂傳來,池錦聽到池家主的前半段話就感覺情況不對,随後聽到那半個兒字後,心中一驚腳上一滑。
輕微的咔嚓聲阻擋了池家主未盡之言,同時也傳進了屋中之人耳朵裏。
只聽池家主警覺地低呵:“誰?!”
同時,那名黑衣人也迅速推門而出,腳尖輕點飛到房頂查看四周,并沒有發現異常,倒是看到不遠處跑過一直貍花貓。
又警惕地在房頂站了片刻,引來周圍的護衛讓他們嚴加防範後,才放心回了書房,解釋道:“是一只貓跑過去了,你繼續說。”
書房中的池家主又說了什麽,池錦他們已不得而知了,剛才千鈞一發之際,燕莊澤迅速帶着池錦來到剛才藏身的假山後,接着夜色的掩飾悄悄滑入和池塘水底。
兩人憋着一口氣悄悄沉入水下,這裏一片漆黑,只能靠緊握的雙手感知對方在何處。
也正因此,他們躲過了四處排查的護衛,感受到水池上方有護衛正在這片區域走來走去,池錦憋着氣都不敢吐出來,又過了片刻肺部的空氣已經被用完了,終于忍不住吐出一個小小的氣泡。
同時一口冰涼的池水進了嘴裏。
上方的護衛還沒走,他們也不敢上去換氣,池錦感覺自己快憋不住了,一張臉漲得通紅,緊握着燕莊澤的手下意識收緊,借此用力讓自己憋住。
忽然,面前的一大團黑影動了動,池錦感覺到燕莊澤超自己靠近了些,随後一張溫熱濕潤的唇便與他的嘴緊緊相貼,一口空氣被渡了過來。
池錦睜大了眼睛,被燕莊澤握住雙手不能掙紮,又因自己确實需要換氣,只好僵硬着腦袋默默配合着燕莊澤。
很濕,很軟,還有點熱。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護衛們早已離去,池錦依舊被燕莊澤牢牢抓着,兩張唇微張,相互傳遞着空氣,似乎冰涼的池水都有了溫度。
忽然,一條濕滑柔軟的東西探入口中,在他的牙床上輕輕掃了一下,迷迷糊糊的池錦才猛地回過神來,瞪大眼睛腦袋後仰,退出了燕莊澤的懷抱。
感受到上方已經沒人了,迅速扒拉着手腳往上劃拉,接觸到新鮮空氣後大喘着氣,不可置信地盯着燕莊澤。
剛才那柔軟濕滑的觸感還在,很清晰,不停在腦子裏回放,心跳如雷不知所措。
他正要出聲質問,燕莊澤迅速欺身而來,将池錦緊緊抱住,微涼的唇角貼在他的耳廓,低聲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池錦耳根莫名軟了軟,在漆黑的夜裏染上了些許不為人知的緋色,他感覺自己全身有些脫力,只能倚在燕莊澤懷中,任由燕莊澤将他抱起離開。
不平靜的夜,也同樣在皇宮裏上演着。
此時娴嫔的宮殿內,一聲凄厲至極的慘叫聲傳出,又迅速被人堵住。
娴嫔高高在上地坐着,手裏端着一杯茶慢飲慢酌,饒有興致地欣賞着眼前的一幕。
此時她面前正躺倒着一名宮女,手腳被幫助,嘴裏用手帕緊緊堵住,心腹宮女手裏拿着帶倒刺的長鞭,時不時地往地上那宮女身上抽去。
那宮女發出陣陣嗚咽和悶哼,眼淚鼻涕沾染了滿臉,披頭散發地躺在地上,身上全是鮮血淋漓的鞭痕,不停蠕動地朝上首的娴嫔爬去。
她微微仰起頭,露出汗濕散亂的頭發清秀的小臉,赫然便是那名去錦儀宮送東西的宮女,也是給池錦傳遞池家信件的宮女!
此時她眼神哀求地看着娴嫔,淚眼婆娑祈求這個女人能放過她,太疼了,她這輩子都沒這麽疼過。
娴嫔悠閑地喝了口茶,不屑地看着地上狼狽的女人,擡擡下巴示意心腹宮女拿開堵嘴的手帕,輕聲問:“你考慮好了嗎?”
手帕剛一拿開,那宮女便哽咽着求饒道:“奴婢考慮好了,奴婢什麽都說,求求您不要再打了!”